第2章
2025-01-16 17:18:175261

從和祁川第一次說話,到跟他成為同桌的這段時間,他不止一次地提過我是個 NPC 這件事情。


次數多到我甚至都有些懷疑,他究竟是在開玩笑。


還是……腦子有坑。


再加上他之前種種奇怪的行為,越想越覺得詭異。


我於是直截了當地問他:「為什麼總這麼稱呼我?」


祁川低垂著眼睛,聞言,視線仍舊落在那張答題卡上。


良久,他勾唇笑了笑。


「你總算感覺出不對勁了。」


我後背一冷。


19


我對祁川道:「展開講講?」


祁川放下手裡的答題卡,扔給我一個手環:「戴上。」


我照做。


緊接著垂下眼睛,就看見這個手環亮了起來,赤橙黃綠藍靛紫七種顏色不斷閃爍著交替出現。


我沉默地盯著這個手環。


隨後中肯地評價它:「這玩意兒這炫彩的光線屬實是太土味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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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手環不亮了。


我疑惑地抬了抬手:「沒電了?」


總不能是因為我說它土所以生氣了。


「夏晚眠。」祁川突然叫了一聲我的名字。


我應了聲,抬起眼睛。


他接著道:「你其實,的確是一個文字互動類遊戲裡的 NPC。」


我道:「哦。」


祁川指節扣了扣桌面:「你能不能表現得驚訝一點?」


我道:「哇!」


20


空氣陷入一種微妙的寂靜。


「不是,」過了好一會兒,祈川才像是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就一點兒都不驚訝嗎?」


我回視他,冷笑:


「你他媽覺得我會信嗎?」


祈川抿了抿唇,低垂著眸子,半晌無言。


我以為他終於意識到一直侮辱我的智商終歸不是件正確的事情。


他卻又再度開口,語不驚人死不休。


「你有沒有發現,你身邊的所有人,除了我以外,全都沒有名字?」


……


微風撩起窗簾一角。


我怔愣許久,沒能說出半個字。


因為我恍然驚覺,事實似乎,的確如他所言。


在我的世界裡。


前男友就叫前男友,同桌永遠隻能被稱呼為同桌。


並且在前男友和我分手,以及同桌從我旁邊換走以後,我沒有再見過他們。


如果用「遊戲系統的設定如此,NPC 之間不必互相知道名字,也不必有過多的交集」來解釋。


那這一切就都能說得通。


還有……


我每天按部就班地上學回家。


但那個家裡其實,根本沒有其他人。


畢竟一個 NPC 而已。


無須背景,人設模糊。


自然也沒有家人。


21


祁川告訴我,我們所處的遊戲承載能力有限,所以它會定期抹殺沒有存在必要的 NPC。


而據他所知,我由於離主線劇情太遠,存在感過低,已經成為即將被抹殺的對象。


我問祁川:「那要怎麼才能不消失?」


他答:「刷存在感。」


所以他之前那些奇怪的舉動,大抵也是幫我提高存在感吧。


我又問他:「你為什麼幫我?」


教室兩側的窗戶都沒有關上。有晨風穿堂而過,翻動了桌面上的書頁,哗哗地一陣響。


祁川輕聲嘆了口氣,然後頗有些勉強地扯出了一個笑意。


「就當我是神仙吧,來救你的。」


22


祁川給我的手環,據說是我生命的載體。


等它那些炫目的七彩顏色再次交替著出現,就說明我的存在感已經達到了需求值。


所以我現在要做的事情。


是在遊戲裡瘋狂刷存在感。


23


次日。


一想到自己可能會消失的事情。


我破天荒地認真聽了一上午課。


各科老師連連驚嘆,直呼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盼來一節體育課。


老師還突然通知說要體測。


體育老師——


我生命中第一個跟我說「別走」的人。


我在跑道上頭暈眼花,雙腿比灌了鉛還沉。


但隻要稍一放緩了腳步,體育老師立刻就會出現在我附近,一邊吹哨一邊吶喊:


「夏晚眠,別走,跑起來!」


到了第二圈。


祁川出現在我身邊,速度始終和我持平。


我大為感動,問他:「你是來陪我跑八百的嗎?」


「不是,」他道,「成績提高了也能給你的存在感帶來正向的影響。我認為你跑得這麼慢這純屬是在耽誤學習時間,不如趁現在背兩句古詩詞吧。」


我道:「大可不必。」


他點了點頭:「好的,那我念上句你接下句。」


好小子,油鹽不進。


於是——


祁川念:「垂死病中驚坐起。」


我接:「笑問客從何處來。」


他念:「仰天大笑出門去。」


我接:「無人知是荔枝來。」


他不死心,咬了咬牙,道:「換句簡單的。」


「少小離家老大回。」


我眼前一陣陣發黑,喉間猩甜,張口就接:「安能辨我是雌雄。」


八百米跑完。


我累得倒地不起。


祁川氣得幾欲吐血。


我艱難地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我畢竟隻是個遊戲裡的邊緣 NPC,智商有限,你理解一下。」


祁川笑了笑,薄唇輕啟:「遠方傳來風笛。」


我問:「什麼?」


祁川道:「滾。」


24


盡管過程不太美好。


但體育課結束之後,手環開始有了微弱的光亮。


我興奮得像打了雞血。


剛剛決定再接再厲。


結果趕上了臺風過境。


學校通知放假。


臨出校門前,祁川遞給我一套地理真題:「提升成績才是刷存在感最有效的方式,在家裡也別忘了刷題,明白嗎?」


他真的,我哭死。


素昧平生,他竟然願意為我一個快要消失的 NPC 做到這般地步。


我含淚接過了那套題。


一回家就打開準備開始奮筆疾書。


第一題,問:「北極航道比老航道的優勢是什麼?」


我綜合分析了地理位置人文天氣等各方面的因素,仔細斟酌選擇了一個看起來最為合理的選項。


但參考答案是:


「北極航道海盜比老航道少。」


我當場摔了筆。


25


再開學已經是半個月後。


祁川相較於半個月之前,擁有了更多的真題。


他開始利用一切空闲時間給我講解各種數學題型。


往往大半節課過去。


祁川停下筆,問我:「學會了嗎?」


我老實搖頭。


會倒沒會。


但是廢了。


他深吸了口氣:「哪裡沒聽明白?」


我掃了眼草稿紙上密密麻麻一大堆的數學公式,誠懇道:「就沒哪裡是我明白的。」


沒等祁川開口,我搶先拍了拍他的肩,搬出上次那套說辭:


「我畢竟隻是個遊戲裡的邊緣 NPC,智商有限,你理解一下。」


祁川還想再說什麼。


但教室外面的走廊上,忽然傳來了玻璃碎裂的聲音。


我起了身,和祁川一起出去查看情況。


26


是隔壁班某個體育生在走廊上扔籃球,不慎砸壞了公示欄的玻璃。


公示欄裡的紙張失去支撐,紛紛揚揚散落到地面上。


出來看熱鬧的同學愈多,人群變得雜亂。


不過幾息之間,那些潔白的紙張已經遍染了腳印。


裡面包含了不少被學校掛出來展出的優秀範文。


有不認識的同學甲,見狀站在一地碎玻璃前面,對著那個扔籃球的同學聲嘶力竭: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那裡面有我的作文!我!一顆原本正在冉冉升起的文學新星,世界文壇未來的希望!隕落了!」


砸壞了玻璃的始作俑者賠著笑,一邊擺手一邊連連後退:「冷靜點,你先別落……」


——


一片混亂間,祁川和我被人群阻隔開。


我踮起腳四處搜尋他的身影。


但目之所及,隻有喧囂嘈雜的,黑壓壓一片人群。


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小聲嘟囔:「這是哪個倒霉孩子把公示欄玻璃給砸了……」


我回過身,見那人是我們副校長。


「夏晚眠是吧?」對方看見我,眼前一亮,伸手拍了拍我的頭,「正好,今天會長請假了,你替他跑一趟,去致遠樓的總務處找人報個修。」


我應了聲好,轉身往致遠樓去。


臨離開之前,回頭看過一眼。


仍舊沒有捕捉到祁川的身影。


27


我按照章程填完了報修單,走出總務處的辦公室。


半隻腳剛一跨出門,一股晨風挾著寒意撲面而來。


本來想趕緊離開。


但鬼使神差地,又偏頭朝走廊盡頭的方向投去了視線。


那裡應該有個樓道,是通向天臺的。


可現在被鎖起來了。


我盯著那個地方看了好半天,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不太對勁。


還總有種很莫名的熟悉感。


鐵制的門上落了把鎖,看上去不算陳舊,應該是近兩年才有的。旁邊掛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


「禁止入內。」


躊躇半晌,我還是攔下了一個過路的同學,問他:「那個天臺的門,為什麼鎖了啊?」


「你不知道?」那人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去年高中部有個女生在天臺差點出了事,後來那個樓道就被封起來了。當年這事兒在三中鬧得不小。」


去年……高中部。


似乎有什麼正呼之欲出。


我斟酌了一下,開口,問他:「你還記得那個出事的女生,她叫什麼名字嗎?」


對方皺起了眉,沉吟片刻。


「好像是姓夏吧,叫……夏晚眠?」


28


我回去的時候,走廊上嘈雜的人群已經散去。


祁川正單手支頤,側頭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


風吹得他漆黑的額發輕輕晃動。


一切如常。


我走到他跟前坐下。


祁川掀起了眼皮子,蹙眉問我:「去哪兒了?」


「致遠樓。」


有一抹極不自然的神色自他眼底一閃而過。


「你去那兒做什麼?」


「去那兒有什麼問題嗎?」


靜默半晌。


他道:「……沒有。」


我接著試探:「我看到通往致遠樓天臺的門被鎖起來了。」


「嗯。」


「你知道為什麼嗎?」


「不知道。」


騙子。


他一定知道點什麼。


「行,」我道,「下午放學一塊兒走吧。」


29


最近幾天,鑑於極端天氣的影響,學校暫時取消了晚自習。


下午放學,我和祁川一起走出校門。


柏油道路往前無限延伸,目之所能及的盡頭,消逝在天光透亮處。


兩旁不少垂枝櫻花的花瓣禁不住風摧雨折,被打落到地上。


零落成泥碾作塵,酡紅的一片。


我跟在祁川後面走。


繞過一個拐角時,他頓住了腳步。


「怎麼了?」


「你那天去致遠樓,」他問,「有沒有想起來什麼?」


我猶豫片刻,尚且未及回答。


手裡拿著的手環突然不慎掉了下去,落到一個半深不淺的積水坑裡。


我垂眼,看著幾乎整個浸在水裡的手環,幽幽道:


「你之前說過,這個手環是我生命的載體。」


當時他還一本正經地告訴我,如果手環不再亮起,意味著我的存在感過度低於正常值,即將或已經被系統抹殺。


「是啊,」祁川點頭,「那你還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把它撿起來拯救你的命運?」


30


那個手環被我撈起來的時候,還在淌水。


雨水沿著它的邊沿不斷往下滴,接連不斷地砸到地上的水窪裡,激起一圈圈漣漪。


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就是個塑料帶電池的。


我於是問祁川:「這東西防水嗎?」


他蹙眉,似乎是考量了一下。


「應該……不防吧。」


「那它應該已經不會再亮了。」


「……嗯。」


「所以我真的會消失嗎?」


祁川抿了抿唇,很久很久,沒再說話。


還殘留在枝頭的花朵,掛著將落未落的雨珠,猶自垂枝搖曳,花姿飄逸至極。


好一會兒,我嘆了口氣,道:


「那什麼我是個 NPC 的事,也是騙我的。」


「可不是,」祁川挑了挑眉梢,「隨口扯的淡,沒想到你會信。」


默了默,他又問:「那以前的事情,你都想起來了?」


我點頭:「一部分吧。」


那天在致遠樓的天臺,入目是緊鎖的樓道,以及半新的鐵鎖。


的確有一些破碎且不太連貫的記憶闖入腦海。


我想起來。


自己似乎和祁川其實很早就認識。曾經是樓上樓下的鄰居,青梅竹馬,相看兩厭。


以及,去年在天臺出事的人,的確是我。


但此後無論再怎麼盡力回憶,我能記起來的,也就隻有這些了。


「所以,」我道, 「餘下的事情,希望你能告訴我。」


31


次日課間, 隻有我和祁川留在教室。


他在一大堆課本和教輔資料裡翻翻找找,搜出來兩沓白紙。


然後遞給我。


我接過來,垂眼一掃。


紙張的最頂端, 赫然是一行加粗的黑體字:


「患者病例分析報告。」


我預感到什麼。


小心翼翼地翻開了第一頁。


果然。


上面寫著:


「患者姓名:夏眠晚。」


「性別:女。」


「年齡:十七。」


是我……


手不自覺地開始顫抖起來。


但我仍然一目十行地堅持繼續看下去。


我本應該知道的,一切事情的真相。


都在這裡了。


——


一張張被塵封的紙張終於又重見天日。


被遺忘的往事,隨著紙頁上不斷延展的漆黑字跡。


一帧接著一帧,緩慢浮現。


32


「患者因腦部受創入院……」


「主要症狀表現為:患者意識恍惚、表情漠然、注意力不集中, 同時還會出現運動減少、不願意與他人溝通、人際交往差、失眠多夢……」


「無法回憶先前的生活、或人格。失去創傷性生活事件的相關記憶。」


……


「診斷結果為:解離性失憶症。」


33


教室窗口, 藍色的簾子隨著微風揚起輕緩的弧度。


我一頁頁地看完了那些病例分析報告。


低垂著頭, 良久無言。


祁川就抱臂半倚在我側方的課桌上,也一句話都沒有說。


指針緩慢地轉動。


好像是過去了很長很長時間。


祁川終於走過來,在我跟前,蹲下了身。


抬手, 遞給我一份報紙。


跟天臺的樓道的那把鎖似的,同樣半新不舊。


「南喬市晚報:突發!我市一公交連撞數人墜河, 目前已致三十八人死亡。」


視線幾乎是在我看到新聞標題的那一刻,瞬時就變得無比模糊起來。


被塵封許久的記憶, 如同猛然開了閘的洪水一般。


鋪天蓋地, 席卷而來。


標題裡遇難的那三十八個人, 其中……包括了我的父母。


接到噩耗的時候,我正在學校致遠樓的天臺。


不慎跌倒以後, 因腦部受創入院。


我丟失部分記憶,忘記了父母的存在。


甚至於, 除了祁川以外,我不記得其餘任何人的名字。


我不是沒有背景設定的 NPC。


每天回家的時候,發現那裡冰冷,空無一人。


是因為我的親人, 早就已經不在了。


我合上筆,跟同桌感慨:


「我我」事發半年後,我順利出院。


並且經各方評估,勉強達到了返校復學的標準。


返校那天。


是老師把祁川叫到辦公室。


「既然認識了這麼多年,現在這種情況,不妨多照拂她一些。」


所以他才會時常跟在我身邊,跟個狗皮膏藥似的甩都甩不掉。


時至如今。


我也才終於明白。


那個春光明媚的下午, 綠蘿的葉片在萬千光線下泛著盈盈綠光。


物理老師冷不丁地遞給我一張明信片。


其上用楷體,工整地誊寫了一段話。


「如果每個人都是一顆小星球, 逝去的親友就是身邊的暗物質。我願能再見你, 我知我再見不到你,但你的引力仍在。我感激我們的光錐曾彼此重疊。」


「其實恆星死後會變成暗物質的說法未必準確……但是夏同學, 這段話送給你。」


我當初覺得莫名其妙的行為。


如今想來。


那原來是委婉的善良,是未曾言明的慰藉。


35


當月末。


在父母去世一年有餘之後,我第一次去了公墓。


在那冰冷的碑前,獻上一束白菊。


也終於肯憶起此從前種種過往, 終於肯承認, 他們的確已經離世。


走出墓園。


一眼就看到祁川正在不遠處等我。


近乎遮天蔽日的繁枝茂葉下。


少年規整穿著一身藍白校服,眉目如畫,眸光燦若星辰。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


我於這世間,雖則遭逢不幸, 但也邂逅不少善意。


我該帶著懷念,與清醒的回憶,奔赴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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