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2025-01-16 17:35:193833

  真是不講道理。


  瑤姬最開始對兩個小孩不屑一顧,更不會安心供他們驅使。後來瑤姬發現這兩個孩子未免太邪門,謝玖兮學什麼會什麼,蕭子鐸不聲不響,但瑤姬覺得他其實也會,隻不過不表現出來罷了。瑤姬逐漸轉變態度,竟然生出或許謝玖兮真能煉出不死藥的想法來。


  瑤姬寄希望於謝玖兮,再加上不想讓阮郎看到自己年老醜陋的樣子,這八年都沒有離開建康,而是發動天狐的種族神通,四處奔波,為他們尋找煉制不死藥的材料。


  最開始謝玖兮純粹碰運氣,後面漸漸不再炸爐,最近幾次都能煉出成型的丹藥了。可惜火候、配方、靈氣太難把握,稍有差池一爐丹藥就廢了。


  煉丹材料非常稀缺,每一次開爐都要精打細算。謝玖兮心中默念著丹藥配方,輕輕一躍翻過高牆,平穩落在地上。不遠處的謝家守衛來回巡邏,根本沒發現有人出入。


  謝玖兮從容地混入街巷,往蕭家走去,一路如入無人之境。世家沿金陵河定居,蕭、謝兩家住的並不遠,謝玖兮很快就落到蘭園內。


  蘭園是蕭子鐸和南陽公主居住的別院,南陽公主已被貶為庶人,但畢竟姓劉,不能殺也不能休棄,隻能像寵物一樣遠遠圈禁起來。蘭園,就是這個籠子。


  謝玖兮輕車熟路推開蕭子鐸的窗戶,然而,今日他卻不在屋裡。謝玖兮完全沒有主人不在她應該避嫌的念頭,她徑直拉開書架上暗格,翻了翻,拿出一卷卷軸。


  上面寫著密密麻麻的煉丹記錄,包括每一次材料配比、開火時間。謝玖兮抱著卷軸坐到蕭子鐸榻上,正仔細查看,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悽厲的女子聲音。


  其中隱約還夾雜著“怪物”、“該死”之類的話。


  謝玖兮怔住,朝窗外看去。


  煉丹的動靜太大了,謝家人多眼雜,謝玖兮根本找不到機會煉丹。而蘭園偏僻安靜,少有人來,自然成了最合適的煉丹地點。謝玖兮這些年半數時間都在蘭園度過,對蕭子鐸的境況可謂再熟悉不過。


  他名為蕭家郎君,但根本無人管他死活。謝穎重金為蕭子鋒聘請名師,教授才學武藝,蕭道也將蕭子鋒帶在身邊,授他兵法謀略。然而蕭子鐸就像不存在一樣,沒人想得起蕭子鐸還什麼都沒有。


  似乎,他們巴不得蕭子鐸大字不識,庸碌無能,這樣才永遠不會威脅到蕭子鋒。蕭子鐸看起來也非常不思進取,他沒有嚷嚷不公,而是一心待在蘭園裡侍奉母親。


  蕭子鐸小時,南陽公主受了蕭道、下人的氣,就會加倍發泄在無力反抗的蕭子鐸身上,如今蕭子鐸已經長大了,如果他不願意,南陽公主絕不會是他的對手。可是,他在南陽公主面前依然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盡心盡力照顧半瘋的母親。


  聽聲音,想來南陽公主又發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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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堂裡,南陽公主一把將木碗摔開,指著蕭子鐸罵道:“你怎麼還活著?蕭道殺我兄長,滅我外族,辱我身體,強逼著我生下你,你長得越來越像蕭道了,你怎麼還有臉出現在我面前?”


  說完,南陽公主點頭道:“也對,像蕭道好啊。你知道先帝最寵愛的殷淑儀是誰嗎?其實她也姓劉,是先帝的堂妹,她們姐妹幾人未出嫁時便在宮中和先帝穢亂,後來先帝讓她假稱病死,換了個姓氏送進宮,成了光明正大的殷淑儀,還生了好幾個皇子公主。其實先帝和他的生母路太後也不清不白,他們母子被流放封地時,就靠彼此慰藉。一群瘋子,都是一群瘋子,劉家人的血一出生就流著骯髒,你像蕭道好啊,是高貴的蘭陵蕭氏,哪能看得起亂綱汙穢的劉氏呢?”


  南陽公主和先帝是親兄妹,先帝和路太後那些事別人不知道,卻瞞不過自家人。劉氏皇族血脈裡似乎真的有些病,除了開國皇帝,後面每一個人都不正常,嗜殺、殘暴且不顧倫常。


  南陽公主嫁到蕭家時,一度以為自己逃離那個狼虎窩了,可是後面她經歷了皇室相殘、貶妻為妾,自己也變得瘋瘋癲癲。她想,可能這就是劉家人的宿命吧,她終究也成了一個瘋子。


  蕭子鐸剛才聽到院子裡似乎有動靜,他猜測是謝玖兮來了,不願意讓南陽公主繼續說下去:“阿娘,夠了。是誰在你面前提這些皇室秘聞?這都是謠傳,你不要聽了。”


  然而南陽公主卻極度亢奮,在屋子裡大喊大叫,推翻所有她能夠到的東西。蕭子鐸怕燭臺砸到母親,替她擋住,手臂被重重劃了下。


  鮮血的味道在屋中散開,南陽公主看到殷紅的血,尖叫一聲抱住耳朵,害怕得渾身發抖:“不要過來,你們不要過來!阿兄殺了阿父,阿弟殺了阿兄,我什麼都不知道,不要殺我!”


  蕭子鐸看著母親這副樣子,心中隻餘深深的無力。他環著南陽公主的肩膀站起來,帶她去一個幹淨的屋子,安置她坐好,說:“阿娘,沒有人來殺你,太子謀反案已經平息了。你在這裡安心睡吧,我會守著你的。”


  南陽公主鬧了半天,體力早就透支,她靠在榻上,很快睡去。等南陽公主睡熟後,蕭子鐸為她拉高棉被,仔細檢查房間,確定屋裡沒有尖銳、易燃等危險物後,才悄無聲息合上門。


  他推開自己房門,果然,裡面已經坐著一個人。他對著屋內人笑了笑,說:“你來了。要開始煉丹了嗎?稍等,我這就準備。”


  謝玖兮看到蕭子鐸的手臂,驚訝道:“你的手怎麼了?”


  蕭子鐸低頭,才發現他的傷口久沒有包扎,已經把衣服染紅了。蕭子鐸隨意道:“小傷,不礙事。你稍等,我換身衣服來。”


  “等等。”謝玖兮現在還哪有心思煉丹,她放下卷軸,走到蕭子鐸身邊,拉過他的手臂看。


  蕭子鐸想要躲避,才有動作就被謝玖兮按住。謝玖兮小心拉開他的衣袖,看到他手臂上橫著一條長長的血痕。謝玖兮嘆氣:“這麼嚴重的傷,怎麼能叫不礙事呢?你先去榻上坐好,我幫你包扎。”


  兩人經常在這裡折騰丹藥,蕭子鐸屋裡醫藥等物倒是一應俱全。謝玖兮在蕭子鐸屋裡比對自己屋都熟,她不需要詢問就找出藥箱。她挑揀藥瓶,放到案上,提裙在蕭子鐸身邊坐好:“忍著點疼。”


  謝玖兮垂眸,認真為他傷口上藥,蕭子鐸盯著她玉一般的側臉,忽然覺得無比疲憊。他輕嘆一聲,額頭抵在謝玖兮肩上。


  謝玖兮正在灑金瘡藥,見狀趕緊問:“疼嗎?”


  蕭子鐸低低嗯了一聲,謝玖兮皺眉嗅了嗅藥瓶,道:“是改良過後的方子,應該不刺激了呀?”


  蕭子鐸眼眸漆黑平靜,問:“你說,是真的嗎?”


  謝玖兮怔了下,問:“什麼?”


  蕭子鐸沉默片刻,自己嘆道:“罷了,這種事情追究它做什麼。這些荒唐事循環往復,不知停歇,什麼時候會變好呢?”


  謝玖兮也不知道,她輕輕握住蕭子鐸的手臂,說:“會的。”


  隻要他們試煉出不死藥,祖母和大姐姐會平安無恙,他的母親也能恢復正常。


  一切都會變好。


第59章 太陰石


  以後會變好嗎?蕭子鐸不知道,他說:“我不奢望未來會變更好,隻要今日這一切能停留在我身邊,我就已經十分感激。”


  謝玖兮看著他身上的傷口,忍不住道:“現在有什麼好的,蕭家厚此薄彼,你爹不管你的死活,你為了照顧你娘放棄那麼多,她卻完全不認你,每次都會把你打傷。他們上一輩的恩怨與你何幹?你什麼都沒做錯,卻要你來承擔後果。”


  南陽公主和蕭道之間就是一筆爛賬,實在很難算清楚。南陽公主原本是嫡出公主,早年據說姿容美麗,儀態萬方,是建康第一美人。世家大族彼此聯姻,其實壓根看不上皇族,是蕭道主動求娶南陽公主,屢次和家族抗爭,才終於和南陽公主結為夫妻。


  他們兩人剛成婚時感情非常好,一度是段世家子和公主的佳話。但是恩愛夫妻抵不過朝堂鬥爭,元嘉年間三次北伐失敗,劉宋統一天下的優勢被消耗殆盡,朝堂內外怨聲載道。


  南陽公主的兄長——太子劉劭和權臣不合,相互指責是對方導致北伐失敗。權臣撺掇文帝廢太子,劉劭聽聞後先下手為強,發動政變,衝進宮殺了文帝。


  劉劭此舉大逆不道,討伐聲四起。南陽公主的三弟,也就是先帝孝武帝在蕭道的擁護下攻入建康,殺了劉劭,自立為帝。


  孝武帝非嫡非長,不受寵愛,原本沒有資格繼位。他靠造反登上帝位後,害怕其餘兄弟用同樣的方式對付他,所以孝武帝瘋狂屠殺劉宋宗室,尤其是劉劭的血親,連襁褓中的孩子都不願意放過。


  南陽公主是劉劭的嫡親妹妹,原本也在屠殺名單裡,據說行刑的士兵都衝進南陽公主房間裡了,多虧蕭道趕來阻止,南陽公主才留得一命。後來蕭道將南陽公主貶為妾室,圈禁別院,都是為了留她性命。


  這段血腥的宮廷政變對史書來說叫元嘉之禍,而對南陽公主來說,是她的長兄殺了父親,三弟殺了長兄,丈夫協助三弟殺了自己的嫂嫂、侄子侄女、外祖表兄,哪個女人受得了這種刺激呢?


  自此之後,南陽公主的神志就不太正常了,再不見曾經高貴美麗的嫡公主模樣。她時常在枕頭底下藏著刀,屢次刺殺蕭道,好幾次差點就被她得手了。


  蕭家人看到這個瘋婦竟然刺傷蕭道,怒不可遏,這些年不知多少人勸過讓蕭道殺了南陽公主,蕭道都不肯,甚至還讓南陽公主生下了兒子。蕭道輾轉各地徵戰,隻要他回建康,必會來蘭園,次數比去謝穎的房間還要頻繁些。


  蕭子鐸沉默片刻,說:“不怪我娘,她一看到我就會想到父兄的慘死、自己遭受的屈辱,如何能開心呢?蕭道似乎也沒什麼錯,蕭子鋒是正室所出,血統高貴,外族顯赫,勤奮好學,品行端正,人生所有經歷都能拿到陽光下,任由世人點評、豔羨。而我呢,我的大舅殺了外祖父,舅父之間相互殘殺,同室兄弟幾乎都殺完了,他們也不安生,而是和姐妹甚至母親穢亂。我想,天底下任何人面對這樣兩個兒子,都會毫不猶豫選擇前者。”


  “那是他們做的事,和你有什麼關系?”


  “怎麼沒關系呢?”蕭子鐸直起身,他想抱住她的肩膀,抬起手卻又猶豫,最後無聲放下,“那麼多代皇帝,每一個都殘暴荒淫,當今聖上是我的表兄,和我的血緣算是很近了,但連他也走上先帝的老路,和山陰公主不清不白,一日不殺人就頭疼。或許就像外人說的那樣,武帝殺人太多,後代被詛咒了,劉氏血裡天生就流淌著骯髒不堪。他們如此,我會不會也是如此?”


  “不會的。”謝玖兮將他的傷口妥帖包好,直視著他的眼睛說,“他們是他們,你是你。他們荒唐殘暴是他們自己的問題,我相信,你絕不會這樣。”


  蕭子鐸看著她,在她面前,蕭子鐸堅決勇敢,無畏生死,同時他也疑慮膽怯,脆弱不堪。


  她是他的鎧甲,是他的軟肋,是他的支柱,也是他的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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