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2025-01-20 11:43:463468

  “枝枝,累嗎?”


  裴砚單膝跪在榻前,修長勁瘦的身體略微前傾,他半張臉藏在昏光裡,深邃瞳眸籠著深淺難辨的暗欲。


  林驚枝控制不住,渾身一抖,眸光盈盈。


  臉頰紅暈遍布,虛弱地點了點頭:“累。”


  “累就睡吧。”裴砚笑了笑,他眼中情緒藏得極深,冷白微突的喉結不動聲色滾了滾。


  “嗯。”


  林驚枝隻覺得自己思緒依舊飄著,極致愉悅後,身體疲憊得厲害,而且他給她不止一次,雖然他並沒有真的要她。


  墜了沉重鉛塊一樣的眼皮,緩緩下垂。


  林驚枝抿了抿微有些發腫的唇,不過片刻,她就陷入極深的夢鄉裡。


  等林驚枝睡著後,裴砚動作小心給她換了身上早已被熱汗浸透的衣褲,又從暗格裡掏出一個小玉瓶,給她身上略有紅腫的地方上了膏藥。


  夜涼,風吹枝葉,簌簌作響。


  裴砚站在榻前許久,直到林驚枝微微蹙著的眉心緩緩松開,他才轉身去了耳房。


  浴室內洗漱的銅盆前,裴砚指腹輕捻,冷白指尖上沾著湿滑的水,猶如帶著她身體的溫度,連帶掌心都格外燙人。


  方才她像貓兒一般,軟軟地倒在他懷裡,水霧蒙蒙眼中藏著無盡春色。


  那嫵媚的模樣,像掌心裡盛開的牡丹,掛著春天的露珠,嬌嬌顫顫。


  裴砚眸色瞬間變暗,掌心泡進冷水中許久,他緩緩嘆了口氣,才拿了巾帕一根根擦淨指尖上掛著的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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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砚換了一身幹淨衣袍,抬步往屋外走。


  孔媽媽守在外頭,見裴砚出來,趕忙行禮:“郎君。”


  裴砚沒有回頭,語調極淡:“夜裡照顧好少夫人。”


  “老奴知道。”孔媽媽點頭。


  不一會兒,裴砚身影徹底消失在夜色中,夜幕籠罩下的驚仙苑內,有無數暗影湧動。


  裴家在汴京的宅院內,今夜燈火通明,注定不眠。


  屬於裴寂的外院書房。


  周氏雙眸刺紅死死盯著他,控訴道:“你年輕時也是風光霽月的郎君。”


  “為何如今,卻連自己親女的性命都不顧,難道漪珍姐兒身子骨不好,就不是你裴寂的親女了?”


  裴寂表情僵冷站在書桌前,他雙手負在身後,嚴肅的面龐上同樣泛有怒容。


  “漪珍如何不是我的親女。”


  “她若不是我的親女,我會費盡心思幫她謀劃嫁入崔家,成為崔家嫡出高高在上的長孫媳?”


  周氏冷笑:“好一個幫她謀劃。”


  “裴寂你捫心自問,你幫漪珍嫁入崔家,究竟是為了她好,還是為了裴家好?”


  “你若真的疼愛她,怎麼會讓她遠嫁汴京,把她留在河東郡,就在眼前護著難道不行?”


  書房有片刻的沉默。


  裴寂嘴角壓著冷意,冷漠回望周氏:“無論是為了裴家,還是為了漪珍,這一切都是為了裴氏家族。”


  “兩者之間並不矛盾。”


  “而且漪珍在崔家這些年,崔家上下哪個不是把她當做掌上明珠寵愛,吃穿用度、地位榮寵,哪樣不是壓著崔家府中其他妯娌。”


  “整個崔家上下,無論什麼好東西都先緊著她,難道這樣還不夠?”


  周氏心口起伏,氣得渾身發抖:“什麼叫為她好?”


  “如今漪珍被人下了鉤吻之毒,連命都要被人害去。”


  “而沈家隻是輕輕飄飄推了個無關緊要的婆子出來,以死謝罪。”


  “你竟然不找沈家麻煩,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難道這就是你對漪珍的寵愛?”


  裴寂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眼底平靜得不見半絲波瀾。


  “漪珍的命自然是命。”


  “但她從出生就帶了胎中弱症,誕下哥兒、姐兒後身體早就一日不如一日,一直用珍貴湯藥撐著,能不能活到她的孩子成年都難說。”


  “她身子骨本就撐不了幾年,你不如就當她提前兩年罷了。”


  “要說心痛我也心痛,可家族百年基業,總不能因她,裴家沒有任何證據去與沈家和崔家為敵吧?”


  周氏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盯著裴寂,指尖掐進掌心裡,整個腦袋痛得像裂開一樣。


  眼淚一下子就從眼眶裡滾了下來,聲音尖銳無比:“漪珍是你的女兒,不是裴家的物品。”


  “你瞧不起豫章侯府林家,瞧不起林家庶出的女兒,但裴寂你如今的德行,和豫章侯府有什麼區別?你不過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夠了!”


  裴寂被周氏戳到痛處,他臉色沉得可怕。


  “我確實不如當初你嫁我時那般風光霽月,也確實對不起漪珍,但家族總要有人犧牲。”


  “李氏已經是強弩之末,我們剩下的四姓不能再亂,況且用漪珍兩年換沈、崔對我裴氏的虧欠,這又算得了……。”


  “啪。”周氏聞言,眼前陣陣發黑。


  再也控制不住,抬起胳膊,一巴掌摑到裴寂的臉頰上,抽得他半邊臉頰一歪,臉頰霎時火辣辣一片。


  裴寂沒料到周氏竟然敢動手打他。


  恥辱和羞惱的情緒幾乎將他淹沒,許久才回過神,冷冷盯著周氏。


  周氏毫無畏懼看著裴寂,嘴角揚起一絲嘲諷至極的笑:“這一耳光,是你欠我家漪珍的。”


  “你就算要休了我,我也絕不後悔。”


  裴寂身體晃了兩下,那張儒雅清潤的臉,一下子就高高腫起半邊,可見周氏是用了多大的力氣。


  “周氏,你鬧夠了沒有?”


  “因你在崔家大鬧,已經毀了漪憐姐嫁入崔家的可能,沈家因這事,自然也不會與我們裴家結親,如今唯一能平衡三家關系的隻有沈、崔兩家對漪珍的愧疚。”


  周氏一雙眼睛血絲遍布,她忍不下這口氣,伸手還想打裴寂。


  卻被身後漠然走近的男人,狠狠抓住手腕:“母親別鬧了。”


  裴琛不知什麼時候,走到周氏身後,他右手手腕上骨傷還未好全,隻能用左手死死抓著周氏。


  周氏驟然回眸,臉色鐵青瞪著裴琛:“你為什麼攔我。”


  “我至今連要暗害我家漪珍的人是誰都不知,沈家要護著,你父親也不再追究。”


  “難不成,你也覺得你父親做的沒錯,你大姐姐合著該如此犧牲?”


  裴琛偏頭避開周氏沉冷的視線,並不敢與她對視。


  書房裡,驚得嚇人。


  周氏哀嚎一聲,終於再也壓不住情緒,哭得撕心裂肺。


  她已經從裴琛面上神色,看透一切。


  這個她一向覺得驕傲的唯一嫡子,他眼中的躲閃與逃避已經說明一切。


  “原來你也是這樣想是,原來你大姐姐在你心裡是這般模樣。”


  “你倒是說說,沈家許了你什麼好處,崔家又許了你什麼好處,讓你這般喪盡天良,連你親姐的性命都不顧了。”


  裴琛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心底雖有羞愧,卻不足以填平他的野心和貪婪。


  書房裡,沒人注意到裴漪憐孤零零站在外頭的廊庑裡。


  她大而清澈的眼眸裡,充滿了不敢相信。


  在她心中偉岸高大的父親,能為了家族毫不猶豫犧牲長姐,而她最為信賴的二哥哥,卻是個這般懦弱的男子。


  隻有平日看似刻板嚴厲的母親,哭幹了眼淚,父親和兄長也不為所動。


  裴漪憐不敢相信地往後退了一小步,聲音還抱著一絲希望問:“大哥哥,我母親方才說的都是真的?”


  裴砚站在裴漪憐身後不遠的地方,他唇角含笑,淡漠無情:“這是都二姑娘親耳聽到的。”


  裴漪憐眸光一閃,抬眸看向裴砚,她抿了抿唇問:“那大哥哥,為何要讓我知曉這些?”


  裴砚忽然就笑了,他深深看了裴漪憐一眼:“因為我看著你嫂嫂的面子上。”


  “你若再出事,想必你嫂嫂心裡要更加難受。”


  “我讓你知道,就是希望你好好保護自己,大姐姐的事,有朝一日我自會替她做主。”


  裴漪憐靜靜點了點頭,她雖然膽子小了些,但並不傻。


  見裴砚毫不停留轉身離去,裴漪憐恭恭敬敬朝他離開的方向,行了個萬福禮。


  “漪憐,謝謝大哥哥。”


  黑暗中,隻有呼呼風聲傳來。


  沈家。


  沈太夫人崔氏的小佛堂內。


  沈觀韻身體筆直跪在慈眉善目的玉雕觀音前,少女身姿柔美,唇色粉潤,漂亮的臉上不見任何慌亂。


  “觀韻不知祖母為何罰孫女跪在佛前。”


  沈太夫人蒼老的臉上是憔悴無比的神情:“觀韻姐兒,你給我說實話,崔家少夫人那串手串,是不是你換的。”


  沈觀韻一愣,緩緩眨了眨眼睛,很是無辜看著沈太夫人:“祖母問的什麼事,觀韻不知。”


  沈太夫人身子微晃一下,略帶渾濁的眸光,沉沉落在沈觀韻的面容上:“你確定你真的不知?”


  “那為何那日前往崔家送禮的僕婦說,隻有你叫人拿了禮單去檢查。”


  沈觀韻擰了下眉頭,點頭道:“孫女聽說是送給崔家的東西,剛巧碰到,又覺得那婆子做事毛手毛腳的。”


  “也就打開禮盒看了眼。”


  “孫女不過是看了眼,能做什麼?”


  “孫女是什麼性子,祖母難道不知?”


  沈觀韻說著就忽然落下淚來,她楚楚可憐看向沈太夫人身旁同樣冷臉站著的沈樟珩:“父親難道幫女兒辯解幾句麼?”


  “女兒平日是什麼樣的人,父親心中也是清楚的。”


  說到這,沈觀韻垂眸掩去眼中神情:“祖母方才去崔家事,不也處置了婆子,是那婆子因為孫女勾人不成,懷恨在心,才惹下的禍事。”


  沈樟珩這人,是把沈觀韻當做眼珠子來疼愛,一見她哭,她哪裡還受得了。


  當即朝沈太夫人求情道:“母親,這事來得蹊蹺,平白無故沒有證據。”


  “雖然崔家少夫人中毒有些來得莫名其妙,但我們崔、沈兩家,也同裴家交換了條件。”


  “這事不如就算了,觀韻姐兒不過是看了一眼禮盒裡裝著的東西,她能做什麼。”


  “都回去吧,我有些累了。”沈太夫人朝兩人擺了擺手道。


  等沈觀韻離去後,沈太夫人跪著小佛堂裡念了許久的佛經,這時候她身後有婆子悄悄走上前,朝她耳語道。


  “太夫人。”


  “大姑娘身旁的柳兒已經抓下去審問了,她一個字都不肯說。”


  “目前已受不住刑罰,暈過去幾次了,可還繼續要審。”


  太夫人閉著眼,捻著佛珠的指尖沒有任何停頓,聲音極淡道:“那就繼續審,若是一直不說。”


  “審到死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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