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024-10-28 16:14:063014

  距離最後一次見面,已經過了六年了。


  不確定他有沒有認出自己,溫以凡也不知道該不該打聲招呼。掙扎了不到一秒,她低下眼,幹脆裝作也沒認出來,硬著頭皮繼續往外走。


  暗色簡約的裝修風格,大理石瓷磚上的條紋不規則向外蔓延,倒映著光。在這兒還能聽到女歌手的歌聲,很輕,帶著纏綿和繾綣。


  越來越近。


  即將從他旁邊走過。


  在這個時候。


  “喂。”他似有若無地冒出了一聲,聽起來懶洋洋的。


  溫以凡停了下來,正要看過去。


  毫無防備地,桑延倏然將手上的外套兜頭扔了過來,遮擋了她大半的視野。溫以凡愣了下,立刻伸手扯下,有些莫名。


  桑延仍未抬頭,低睫,把煙掐滅在旁邊的垃圾桶上。


  兩人誰都沒有主動說話。


  似乎過了很久,實際上也不過幾秒的光景。桑延緩慢地掀起眼皮,與她的目光對上。眉目間帶著疏離。


  “談談。”他說。


第2章


  好些年沒見,距離最後一次見面至今,沒有任何聯系。淡薄到讓溫以凡幾乎要忘了這個人的存在。


  但也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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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的最後一次對話,並不太愉快。


  並不是能讓他在看到自己狼狽糟糕時,會過來慰問幫助的關系。


  溫以凡的頭一反應就是。


  對方認錯人了。


  但腦海裡又浮起了另一個念頭。


  也可能這幾年桑延逐漸成熟,心胸變得寬廣起來。早已不把從前那些事情當回事,不計前嫌,隻當是再見到老同學時的客套。


  溫以凡收回思緒,把外套遞給他,眼裡帶著疑惑和詢問。


  桑延沒接,目光從她手上略過。而後,他淡聲說:“我是這家酒吧的老板。”


  溫以凡的手定在半空中,反應有些遲鈍。


  一時間也不太清楚。


  他這話的意思是在自我介紹;


  還是在炫耀他現在混得如此之好,年紀輕輕就已經飛黃騰達,當上了老板。


  在這樣的狀況下,她居然還分心,神遊想起了鍾思喬的話。


  ——“這酒吧的老板可以說是墮落街頭牌了。”


  視線不免往他的臉上多掃了幾眼。


  烏發朗眉,瞳仁是純粹的黑,在這光線下更顯薄涼。


  褪去了當年的桀骜感,青澀的五官變得硬朗利落。身材高瘦挺拔,一身黑衣也沒斂住他的輕狂傲慢,恣意而又矜貴。


  說是頭牌。


  似乎也,名不虛傳。


  桑延又緩緩吐了兩個字,將她拉回了神。


  “姓桑。”


  “……”


  這是在告訴她,他的姓氏?


  所以就是,沒認出她,在自我介紹的意思。


  溫以凡明白了情況,平靜說:“有什麼事兒嗎?”


  “很抱歉。因為我們這邊的失誤,給您造成了困擾和不便。”桑延說,“您有什麼需求的話,可以告訴我。另外,您今晚在店內的消費全部免單,希望不會影響您的好心情。”


  他一口一個“您”字,溫以凡卻是沒聽出有幾分尊敬。


  語氣仍像從前一樣。說話像是在敷衍,懶懶的,聽起來冷冰冰又欠揍。


  溫以凡搖頭,客氣道:“不用了。沒關系。”


  這話一出,桑延眉目舒展開來,似是松了口氣。可能是覺得她好說話,他的語氣也溫和了些,頷首道:“那先失陪了。”


  話畢,他收回眼,抬腳往外走。


  溫以凡的手裡還拿著他的外套,下意識喊:“桑——”


  桑延回頭。


  對上他視線的同時,她忽然意識到他們現在是陌生人,“延”字就卡在嗓子眼裡不進不出。


  腦子一卡殼,溫以凡也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他。


  氣氛寂靜到尷尬。慌忙無措之際,空白被剛剛神遊的內容取代,浮現起兩個字眼。她盯著他的臉,慢一拍似地接上:“——頭牌。”


  “……”


  四目對視。


  世界再度安靜下來。


  在這幾近靜止的畫面中,溫以凡似乎看到,他的眉心微不可察地跳動了下。


  “……”


  嗯?


  她剛剛說了什麼。


  桑頭牌。


  桑、頭、牌。


  哦。


  桑……


  我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桑頭牌啊啊啊啊啊!!!


  “……”


  溫以凡的呼吸停住,差點維持不住表情。她完全不敢去看桑延的表情,抿了抿唇,再次把衣服遞向他:“你的衣服。”


  最好的解決方式,就是跟她以往的做法一樣,當沒覺得不妥,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直接將這段小插曲略過。


  但桑延並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他撇頭,緩慢重復:“桑、頭、牌?”


  溫以凡裝沒聽懂:“什麼?”


  沉默片刻。


  桑延看她,有些詫異,仿若才明白過來。他拖腔帶調地“啊”了聲,唇角微彎,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抱歉,我們這兒是正經酒吧。”


  “……”


  言外之意大概就是。


  我自知是絕色,但沒考慮過這方面的服務,請你他媽自重點。


  溫以凡想解釋幾句,又覺得沒法解釋清。


  她暗暗吐了口氣,懶得掙扎。反正以後不會見面了,她幹脆破罐子破摔,順著他的話惋惜道:“是嗎?那還挺遺憾。”


  “……”


  桑延的表情仿佛僵了一瞬。


  卻像是她的錯覺。


  溫以凡眼一眨,就見他的神色依舊古井無波,毫無變化。她沒太在意,禮貌性地笑了笑,再度提起:“你的衣服。”


  桑延仍然沒有要接過來的意思。


  接下來的十來秒,溫以凡詭異地察覺到他盯著她嘴角的弧度,眼神直白而又若有所思。


  就這麼停住——


  “穿我的衣服,”桑延頓了頓,忽地笑了,“不挺開心的嗎?”


  “……”


  溫以凡:?


  “雖然我不太清楚,但我本人好像比這酒吧出名?”他不正經地挑了下眉,話裡多了幾分了然,仿佛在給她臺階下,“拿回去當個紀念吧。”


  “……”


  -


  “他真這麼說的?”鍾思喬再三確認,爆笑出聲,“牛逼啊,他怎麼不直接說讓你拿回去裱起來?”


  溫以凡慢慢道:“他就是這個意思。”


  鍾思喬忍著笑,象徵性安慰了幾句:“別太在意。可能這種情況太多了,桑延就直接默認你來這是為了看他。”


  “你把咱倆來這兒的目的忘了?”


  “啊?”


  “不是‘嫖’嗎?”溫以凡說,“‘看’這個字怎麼能配得上他的言行舉止。”


  “……”


  鍾思喬又開始笑。


  溫以凡也笑:“行了,你悠著點。等他走了再笑,他還坐那呢。”


  此時吧臺前的高腳凳已經坐滿,桑延佔了最邊上的位置。他端起桌上的透明杯,慢條斯理地喝了口酒,表情從容自在,像個紈绔不羈的大少爺。


  見狀,鍾思喬總算收斂。


  恰好把酒水弄灑的服務員過來了。


  這服務員是個男生,年紀看著不大,臉上還帶著嬰兒肥。他手端託盤,動作謹慎地上了酒。而後,把剛剛溫以凡付的錢返還,壓在夾著小票的文件夾板下面。


  “這是您的酒。”


  溫以凡看著錢:“這是……”


  沒等她問完,服務員忙解釋,神色略顯不安:“對不起,剛剛是我的錯。老板已經交代下來了,您這桌免單的。”


  溫以凡這才想起桑延的話。


  一頓,下意識就是拒絕:“沒事兒,不用。錢拿回去吧。”


  服務員搖頭:“除了這事,您還有什麼需要的話,可以隨時叫我。”


  他的態度很堅決,溫以凡也沒堅持。她拿起放在一旁的外套:“我剛剛去洗手間的時候,在走廊撿到了這個外套。可能是哪個顧客不小心落下了。”


  服務員連忙接過:“好的,謝謝您。”


  等他走後,鍾思喬朝她眨眨眼:“怎麼回事?”


  溫以凡簡單解釋了下。


  鍾思喬瞪大眼:“那他都這麼說了,你咋還要給錢。”


  “人開店也不容易,”溫以凡抿了口酒,“沒必要因為這點事兒就拿他幾百塊錢。”


  “你怎麼還擔心富二代創業苦,這少爺有錢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鍾思喬說,“不過,他還真不記得你了啊?”


  溫以凡合理推測:“應該是沒認出來吧。”


  “沒認出來?”鍾思喬覺得荒唐,脫口而出,“不是,你難道不知道自己長什麼樣嗎?名字裡有個‘凡’就真覺得自己平平無奇了?”


  “……”溫以凡差點嗆到,無言又好笑,“你這語氣我還以為你在罵我。”


  也難怪鍾思喬會覺得這回答不可理喻。


  因為溫以凡是真長得漂亮。


  跟她溫和的性格完全不符,她的長相極其妖豔,漂亮到帶了攻擊性。那雙狐狸眼像是來勾人魂的,眼尾略略上挑,舉手投足間皆是風情。


  坐在這暗沉的酒吧裡,像是自帶光一樣。


  鍾思喬一直覺得她光靠這張臉就能紅得發家致富。


  哪知最後卻去當了苦逼的新聞記者。


  “而且你現在跟高中的時候也沒什麼區別啊,就是頭發比那會兒短了——”瞅見桑延那邊的動靜,鍾思喬瞬間改了口,“好吧,也有可能。”


  “……”


  “他這條件,這幾年泡過的妹也不可能少,說不定就有幾個跟你差不多類型的。”


  聞言,溫以凡支著下巴,往桑延的方向看。


  這次,他的旁邊多了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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