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上元節的時候,我戴著我所不能承受的別樣深情,和太子季去了花燈會。
我本來是不想去的,一點也不想。
但我什麼時候又能違拗他的意思呢?
「殿下若要出遊,也該與太子妃一同。」
「太子妃不喜熱鬧。」太子季淡淡道,「何況本太子何時說過要招搖遊街,不過是如尋常百姓一般,湊坊間玩趣罷了。」
「有什麼問題嗎?」太子季的指腹滑到我的頸間,「阿彤?」
「……沒有。」
但我在心裡想到的,卻是昔日,與蕭哥哥同遊的場景。
神魂出遊間,已經有一隻手掌覆上我的。
「到了。」
人很多,梁季始終緊緊拉著我的手。
狹小的空間裡,我壓根就無法窺街道的全貌,視線裡隻有摩肩接踵的人群。
走到一條偏門冷僻的街道時,街道兩側的景致才清晰起來。
糖人糖畫、香囊釵簪……
總算逃離了人潮,我怔怔任由梁季牽著,到盡頭時才聽到他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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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喜歡的嗎?」
「沒……」
他笑一笑,也沒說什麼。
街道盡頭開設的是一間書肆。
太子季駐足在書肆門前,抬頭看了那門匾片刻,才拉著我抬足踏進去。
書肆的老板是個古稀老人。
老人家正輕鼾。
梁季也不急惱,帶我去看那鋪滿了書的書架。
此間書肆古樸,書擺得也不甚講究,橫七豎八,有些書脊上落了厚厚的塵,地上也隨意堆著書籍。
我不懂梁季帶我來此是為何。
「許多年前,父皇帶著孤和母妃來過此處。」梁季說。
隻一句,顛覆了我腦中一直認為的某些信息。
「許多年前……」
「當時孤還很小。」梁季伸手比劃,「大概這麼高。」
「一手牽著父皇,一手牽著母妃。以為我們是世上最好的一家人。」
他瞳色淡漠,陷在回憶裡,輕笑了下。
「父皇當時說,如果他不是皇帝,肯定這輩子隻愛我母妃一個人。」
「所以他帶我們溜出宮,帶我們來到了這裡,當時也是上元節。他說,這裡是他做皇子時常來偷闲的地方。」
看著有些愕然的我,梁季的手從虛空撫書脊,到摸上我的頭。
「人是會變的。」
所以周淑嘉之前,姑母之前,梁季的生母又成了梁帝口中心中的獨愛;徹王之前,梁季又成了最受寵的皇子。
時移世易。
說話間,書店主人已悠悠醒轉,闔目咂舌,向內間問道,「何人?做甚?」
「阿伯。」梁季帶我向前,
「阿伯。素箋淡墨,可否贈我們二人一言?」梁季道,「如先生十五年前提『比翼雙飛』一般。」
那人打量了梁季許久,也不知是在想什麼,又轉而打量我,最後說,「也罷。」
他提筆,寫的卻是一手簪花,上書:「莫失莫忘。」
梁季妥帖收好字條。
告辭後,我們又出現在外面的街道上。
外面很冷,呵口氣都凝成白霧。
太子季的手撫摸著我頸間的索墜,「莫失莫忘,阿彤。你可記得了?」
「我……」
Ŧūⁿ我還沒說話,便是一個溫熱柔軟的唇覆下,太子季的手託著我的後頸,唇齒纏綿間被我咬到了舌尖。
「你隻能記得。」他摸了下嘴角。
天上紛紛揚揚,居然是落下雪來。
梁季的發上也染上白霜,面對面對著我的眸子,聲音又貼在耳邊響起。
「心裡不許想別人。」
「我沒有……」
可是心裡瞬間閃過的,仍是少時,很多很多年的這一日,都是拉著蕭子燁的手在街上跑過。
那時的我們鮮活又快樂。
梁季放開我,面對街道拐角,似乎盼著那裡會出現什麼人。
「孤之前與阿瑤常在上元節這天出來頑。」
「她身體不好,孤不許她亂跑,她卻不聽,有次還躲起來嚇孤,唬得孤要斥她,看見她卻心就軟下去。」他抓住我的腕子,講述一個已經不在人世的人物。
「自母妃去世後,孤隻剩了阿瑤。她不是足月出生,軟軟的,小小的,孤抱起來時都不知道手臂該擺什麼形狀。」他說。
「……孤總是想,要把世上最好的東西都捧到阿瑤面前。」
「可她,終究是沒等到那一日。」
他捏得我手腕有些痛,回過頭來看我,「你可知道孤的感受?」
瑤雲公主,梁季的同胞妹妹。
我沒與這位公主打過交道,名號卻被並列提及過。
那時蕭子燁凱旋歸來,京城中的人都說,蕭將軍家的幼子抗旨拒婚,死拒了與瑤雲公主的婚約,卻轉而求娶一個五品官家名不見經傳的庶女。
再然後,就是瑤雲公主自缢身亡的消息。
當時蘇家主母還明裡暗裡嘲諷過我晦氣狐媚,給蕭子燁灌了迷魂湯。
所以,這是梁季的厭惡。
他無法釋懷,蘇家人聯合害死了他的母妃,蕭子燁與瑤雲公主的死脫不了幹系。
但。
梁季的母妃是姑母所為不假,瑤雲公主的死亡卻是自己的選擇。
難道以她的性命要挾,就要換來我們的妥協,放棄我們的幸福?
這件事情上,我不認為我和蕭子燁有什麼錯處。
就算是姑母做的惡,我也不認為與我有關。
梁季拉著我的手轉行到湖邊。
熱鬧喧囂一下子又把人淹沒。
許願放燈的地點。這個地方,是每年我都會與蕭子燁赴會的地點。
說也奇怪,我覺得離我們幾丈遠的一個戴青藍色面具的男子,感覺分外熟悉。
我扭回頭,不再看他。
「真是奇怪,孤本來認為,會在你身上看到你姑母的樣子。」梁季抬手送走湖畔邊的一盞河燈,「可孤看到更多的,卻是阿瑤的影子。」
他聲音並不高揚,卻輕易鑽進我耳朵裡。
但是。
對一個人的追思和懷念,非要化作對旁人的怨恨嗎?
意外來得迅疾而猛烈。
梁季起身時,我隻看到人群中挽弓搭箭的另一個黑衣人。
寒光一閃,那人手中那隻利箭,便對準梁季的胸口呼嘯而來。
我連「小心」都來不及說,就聽到寒鐵帶風倏爾沒入血肉的聲
周圍的人群尖叫著四散亂跑,相互踩踏。
我也愣在當地,側頭看他,心裡恍如白茫茫的一片。
我是無數次想過的,殺了梁季。
可如今這般混沌,卻是我沒設想過的局面
梁季嘴角洇著血跡,身體逐漸萎頓下去的同時,竟然還含笑。
皇帝有日薄西山之勢,太子位被人覬覦。
在這個節點,於鬧市出遊,本身就是不明智的選擇。
「阿彤,孤死了,你就自由了。」
他指尖染血,從我的臉頰滑到脖頸。玉佩被勾帶出來,映著月輝燈光,折出盈盈的光澤。
「孤……哪怕做鬼,也會纏著你的。」
他傷得很重,說幾句話就似極耗力氣,出氣多於進氣時,手掌也再抬不起來。
我在心中排演,將箭矢拔出轉而抹劃到他脖子上,親手了結這一切。
可是手是發顫的,不知為何坐著沒有動作。
先前我多看了幾眼的那個戴藍面具的人,又出現在眼前。
我抬眼看他。
那人掀開面具,果然是蕭子燁。
「彤兒,跟我走。」他言簡意赅。
「不行。」出乎意料地,我拒絕了他。
「為什麼?」蕭子燁攥緊拳頭,等我的解釋。
我可以就此逃走,但阿寶怎麼辦?
我把心態調平和,對著蕭子燁的眼睛。「蕭哥哥。」我第一次把阿寶的事情告訴了他。
如果我們現在逃走,阿寶要以什麼身份,在那個府裡生活一輩子?
「彤兒……」蕭子燁動容,他伸手把我攬入懷中,「你放心。等事情了了,等我尋法子救你們出來,我們永遠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我又找到了那種,可以依靠,可以被包容的溫暖和感動。
好想就這樣一直賴在蕭哥哥懷裡。
可是現在還不行。
蕭子燁又看了地上的梁季一眼,哼一聲,「今日不能殺了他,實乃平生憾事。」
「但是要殺他,也該堂堂正正。」
蕭子燁要離開,避人耳目,他離開時戀戀不舍,勾得我的心也疼起來。
我讓他放心。
蕭子燁前腳離開,暗衛就匆匆趕至。
「良娣,請恕屬下來遲。」暗衛抱拳行禮,「現在將主子送回府中。」
我說好。
……
梁季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三日。
對外瞞著消息,連陛下派來的人都被打發了回去,太子妃在這件事上表現出絕對的智慧和果敢,但她並不怎麼想陪梁季。
府裡新來的大夫施針後朝我叮囑。
「殿下毋有大礙,大概今日就會轉醒……日後好好調養就是了。」
「謝過先生。」
新來的大夫白衣玉容,生得一副好面容。我莫名覺得有種熟悉感……
他聞言笑道,「良娣無需多禮。」
梁季醒的時候隻有我在身側。
「阿彤……」他聲音有些沙啞,「居然沒舍得殺了孤。」
我裝著聽不懂,不理他。正巧小廚房聽聞消息,送來了暖胃潤腸的清粥。
是要讓他自己吃的,可是某人裝病患,動不了的那種,少不得一勺勺吹涼了喂他。
「阿彤。」
他哪裡是動不了,還能勉強自己坐起來,握著我的手剛想說什麼,房門突然被推開。
「不好了。」
小梅跌跌撞撞跑進來。
我手中的勺子一抖。
她怯怯看了我一眼,又看梁季,還是說了出來。
「良娣……良娣的娘親,過世了。」
我一驚,站起身,折翻了手中的粥碗。
「你說什麼?」
「什麼叫……突然過世?」我覺得自己頭皮發緊,像處於什麼難以呼吸的噩夢裡。
「聽聞是……久病沉疴。」小梅不敢抬頭看我,過來扶住我,「良娣別動怒。」
「我娘親雖有舊疾,但也一直溫溫地過來了,怎會突然厲害到這種程度?」
怎麼會……
難道是在我不在的時候,蘇家主母對她做了什麼?
不顧小梅的勸阻,我徑直向外面走,「我要回府。」
「等等。」梁季叫住我。
我停滯腳步,僵直回頭。
我知道他不喜蘇家,可事情已經是這般局面,他難道還要出手阻攔嗎?
「孤陪你一起去。」他說。倚著床榻掩住兩聲輕咳。
「殿下的身體還沒好。」我扯出一個很難看的笑容,「再說,這是妾身的家事。」
「那就是孤的事。」梁季不容置喙。
14
蘇府的門匾外觀與平日別無二致,並沒因死了個妾室就缟素靈幡,大操大辦。
管家在門口迎我,看到梁季也吃了一驚,又強裝鎮定,引我們去娘親生前居住的院子。
在這裡才有一絲哀悽的意味。
她從前居住的屋子門前挽著兩幅白絹花,院中停放著一口薄木棺材。
沒有靈堂,沒有供桌,沒有下跪用的蒲團,隻有空蕩蕩的她自己。
「喲,彤丫頭回來了。」蘇家主母迎上來。
看我目光不鬱,她訕笑了聲,「事出突然,布置略簡薄了些,彤丫頭別見怪。」
我定定望著她,「如今布置簡薄事出有因,難道之前就不是了嗎?」
她的笑凝在臉上,「彤丫頭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我咬牙冷笑,「蘇家何時善待過娘親與我?這麼多年來,難道不是丟在後院不聞不問?」
「我娘雖然體弱,素有嗑疾,但為什麼會染上嗑疾,又為什麼久不治愈,久到拖成絕症。難道不是下因為主母故意在冬日削減炭火,又故意拖著不肯治療的手筆?」
她的親女兒,我的嫡妹蘇鳶上前一步,「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自然有人清楚!」
「你……你怎可如此撒野!」蘇鳶反唇。
「住口。」始終未發言的蘇家大家長,我的父親出言制止,卻是對蘇鳶道,「胡鬧什麼!」
蘇鳶愕然,不懂昔日偏疼自己的好父親,為什麼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蘇方雄又上前一步,,卻是看著我身後的太子言道,「內子和小女不懂事,還望殿下恕罪。」
他臉上堆了揶揄的笑,看得我陣陣反胃。這就是蘇家,這就是我的好父親。
太子季為儲君,眼見有明日前程,他就可以拋棄所謂尊嚴,忘記昔日的齷齪手段,以小人之姿貼上來。
「蘇大人這話嚴重了。」太子季攬著我的腰,「恕罪嗎……還要看阿彤的意思。」
「彤兒……」他一愣,復又轉向我,「你娘親在府時是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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