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025-01-26 15:45:553905

他們疼我,我自然也疼他們。


「不許你罵神君!神君不是狗賊,你才是狗賊!」


為了增加這句話的震懾作用,我舉起爪子,龇牙咧嘴。


可尉遲端非但沒嚇著,還哈哈哈大笑起來。


他抓著我的爪子貼上他的臉,蹭了蹭我的粉色肉墊。


「一怒之下,就怒了一下。


「我的未婚妻真可愛。」


我還想再罵。


腦子卻突然宕機——


他剛才說啥來著?


未婚妻?


啥,啥啊?


11


自我記事起,我就是青城山的一隻野熊貓。


由於太能吃,山上的鮮甜多汁的竹子都被我禍禍完了。


這引起了其他熊貓的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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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個叫刀疤強的,特別看不慣我,帶頭欺負霸凌我。


他糾結了一隊大小熊貓,堵在我的窩門口。


「哪兒冒出來的雜種,敢跟老子搶竹子吃!」


那時候我還很小,不過兩千來歲。


除了能吃,一無是處。


我畏畏縮縮老老實實地答道:


「我,我也不知道我是從哪兒來的。


「我一醒來就在青城山了。」


刀疤強沒想到我偏移了重點,沒揪著雜種兩個字生氣,反而認認真真回答他的問題。


刀疤強愣了一下。


然後又拔高了聲音:


「老子管你從哪兒來的!總之你吃那麼多,違反了青城山竹子保護公約!老子要代表竹子討伐你!」


他身後的一頭高大威猛但看起來有點憨的熊貓小弟問道:


「強哥,啥時候出的公約啊?俺咋不知道捏?」


刀疤強瞪了他一眼,小聲叫他閉嘴。


我低頭嘟嘴,食指戳啊戳:


「強哥,山上的熊貓各自有各自的領地。我吃的竹子都是我自己種的,你,你管不著……」


最後三個字我說得有氣無力,生怕惹惱了刀疤強,他會撲上來揍我。


憨憨小弟又道:「是啊強哥,咱們好像是管不著。」


「啪——」


刀疤強踹了他一腳,讓他閉了嘴。


「你種的竹子不錯,鮮甜多汁。從今兒個起,你的竹子被老子承包了!


「往後你隻許去後山找吃食,老子給你三天時間挪窩,敢不聽……」


他的話沒說完,臉上就挨了一石頭。


「誰?誰幹的!」


話音剛落,又結結實實挨了幾塊石頭。


「哎呦——哎喲——」


刀疤強捂著腦袋邊罵邊躲。


這時,仙仙從竹林後慢慢踱步出來,衣服兜裡裝著滿滿一兜石頭。


「狗賊!柿子專挑軟的捏,有本事衝我來!」


我見著仙仙好似見著救命稻草,挪著小碎步噸噸噸跑到她身後。


「他們欺負我!嗚嗚嗚。」


刀疤強清楚仙仙的戰力,就他們幾個根本不是對手。


他立馬換了副嘴臉,點頭哈腰:


「原來是仙大爺的朋友!


「是小強不懂事了,小強有眼不識泰山!」


仙仙冷哼一聲:「滾!」


「是是是,小強這就滾,這就滾!」


他且說且退,帶著他的小弟就想逃。


仙仙冷哼一聲,吊著嗓子喊了聲:「慢著!」


刀疤強愣住,旋即絲滑一跪:


「姑奶奶,上次被你揍得我三天下不來床。


「這趟我啥也沒幹,您就,您就饒了我吧!」


哇,仙仙好猛,揍得刀疤強三天下不來床!


「我說,讓你,滾!」


刀疤強愣了一下,然後哦了幾聲。


抱著腦袋原地滾了。


12


其實那會兒我和仙仙並不熟。


隻不過是她的窩和我的窩離得不遠。


竹子豐收的時候,我給她送過幾捆。


仙仙表面高冷,實際上比誰都熱心腸。


不過幾捆竹子,她就把我當成了朋友,處處護著我。


因著我是外來的孤兒,又沒本事。


青城山的地痞們老想搶我的地盤。


若不是有仙仙,我隻怕早就被啃得骨頭都不剩了。


我時常蹭著仙仙的頸窩撒嬌:


「嗚嗚嗚,我這麼沒用的廢物,上輩子一定是拯救了三界蒼生,這輩子才能遇到這麼好的仙兒。」


她笑眯眯順毛撸:「阿飄哪裡沒用了,阿飄捧場王,最會給我打氣加油了。


「話說回來,你的家人呢阿飄?」


「不知道,我好像沒有家人……來青城山之前的記憶,我都不記得了。」


仙仙眼裡閃過一絲心疼。


但馬上又拍著胸脯,豪邁道:


「沒事!以後我就是你的家人!」


在我這平平無奇的熊生裡,仙兒是我唯一的家人,唯一的光。


除了仙仙,我一無所有。


怎麼可能會有未婚夫?


什麼鬼啊。


13


「有沒有可能,我是你失去的那部分記憶裡,指腹為婚的丈夫呢?」


尉遲端如是說。


倒也……不是不可能。


他長得這麼好看,還是個魔君。


家大業大,還會做好吃的。


那嫁給他好像也不是不行?


但一想到要和仙兒分開,我就無法接受。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這麼多年過去,東荒的滄海都變了幾回桑田,你怎麼確定我是你的未婚妻?


「更何況,我們從來沒見過,又沒有信物,你怎麼確定我就是你的未婚妻?」


尉遲端眉梢一挑:「沒見過,你確定嗎?」


呃,他這麼一問,我突然就不自信了。


「見,見過?」


「很久很久以前,你和那個母夜叉,是不是救過一隻迦樓羅?」


???


我貓貓震驚:「是你?」


14


放眼三界,敢叫仙兒母夜叉的,隻有一個——


那是幾千年前,我們在青城山上救過的,一隻好大的雞。


說來也是機緣。


那日我陪仙仙去山頂練劍。


正吃著呢,身旁忽然掉落一龐然大物。


定睛一看,竟是一隻受傷的雞。


這雞通體金黃,翎毛高昂,鋒利的爪子一看就很有力氣。


它似乎傷得很重,耷拉著眼皮將我瞧著。


​‍‍‍​‍‍‍​‍‍‍‍​​​​‍‍​‍​​‍​‍‍​​‍​​​​‍‍‍​‍​​‍‍‍​‍‍‍​‍‍‍‍​​​​‍‍​‍​​‍​‍‍​​‍​​​‍​‍‍‍‍‍​​‍‍​​‍‍​‍‍‍​​​‍​​‍‍​​‍‍​​‍‍‍​​​​‍‍‍​​​​​‍‍‍​‍‍​​‍‍‍‍​​​​‍‍‍​​​​​​‍‍​‍‍‍​‍‍‍‍​‍​​​‍‍‍​​​​‍‍‍​‍​‍​​‍‍​​​‍​​‍‍​​‍​​​‍‍‍​‍‍​‍‍​​‍‍​​‍‍‍​​‍​​‍‍​‍‍‍‍​‍‍​‍‍​‍​‍​‍​‍‍‍​‍‍‍‍​​​​‍‍​‍​​‍​‍‍​​‍​​​​‍‍‍​‍​​​‍‍​‍​‍​​‍‍​​‍‍​​‍‍‍​​‍​​‍‍​‍​‍​​‍‍‍​​‍​​‍‍‍​​‍​​‍‍​​​​​​‍‍‍​​​​​‍‍​‍‍‍​​‍‍‍​​‍​​‍‍​​​​​‍​​​​​​​‍‍​​​‍‍​‍‍​‍​​​​‍‍​​​​‍​‍‍‍​‍​​​‍‍‍​​‍​​‍‍​‍‍‍‍​‍‍​‍‍‍‍​‍‍​‍‍​‍​​‍‍‍​‍‍​‍‍​​‍‍​​‍‍​‍​​‍​‍‍​‍‍‍​​‍‍​​​​‍​‍‍​‍‍​​​‍​​​‍‍​​‍‍‍​​‍​​‍‍​‍‍‍‍​‍‍​‍‍​‍​‍​‍​‍‍‍​‍‍‍‍​​​​‍‍​‍​​‍​‍‍​​‍​​​​‍‍‍​‍​​‍‍‍​‍‍‍​‍‍‍‍​​​​‍‍​‍​​‍​‍‍​​‍​​​‍​‍‍‍‍‍​‍‍‍‍​​‍​‍‍​​​​‍​‍‍​​​‍‍​‍‍​‍‍‍​​‍‍​‍​‍‍​​‍‍​​​​​‍‍‍​​‍‍​‍‍‍‍​​‍​‍‍‍​​‍‍​‍‍​​​‍​​‍‍‍‍​​‍​​‍‍​​​​​​‍‍​​‍​​​‍‍​​‍​我大喊:「仙仙!快快快!今晚有烤雞吃了!」


金雞:???


哀號一聲,昏死過去。


15


後來我當然沒吃成烤雞。


仙仙見識比我廣,她說瞧這雞威風凜凜,不像是普通的雞。


興許是某座山頭某個仙君的坐騎神獸。


要是貿然將它吃了,指不定會惹來禍事。


我吮吸著手指頭,咽了口唾沫:


「行,都聽仙兒的。」


我們把金雞抬下了山。


因著我是獨居,熊窩寬敞,便把它抬到了我的窩裡。


仙兒回家取藥,我吭哧吭哧打了一桶水,想給它清洗一下身上的血跡和傷口。


沒有合適的能泡澡的浴桶,唯有灶臺上那口大鍋能裝下這隻雞。


於是我又吭哧吭哧把它扛上了灶臺,輕輕放進了大鍋。


正加著水呢,金雞悠悠醒轉。


它看了看身下的鍋,拿著瓜瓢加水的我。


哀號一聲,又昏死了過去。


16


養了整整一個月,金雞才能勉強下床。


這期間仙仙忙著練功修行,大部分時間是我在照料金雞。


偶爾仙仙前來探望,見我對它那麼好,就有些吃醋。


「阿飄,要是我受傷了,你也得這麼照顧我,不然我就不跟你天下第一好了!」


「瞎說!仙兒天下第一厲害,不可能受傷!」


「那萬一呢?萬一我受傷了呢?前幾天我切西瓜破了點兒皮,那不也是受傷嗎?」


「什麼?仙兒破皮了?」


我捧著她的手,果然看到一條小小的,已經愈合的口子。


「呼——呼——吹一吹就不疼啦!」


仙仙這才滿意地拍拍我的肚子:「記住了啊,男人祭天,法力無邊,你可不能有了男人忘了姐妹啊!」


什麼男人?


我還沒來得及問呢,一旁的金雞不高興了。


它冷哼一聲,陰陽怪氣:「友情和愛情根本不衝突,擱這兒搞什麼道德綁架。」


我 tui 了它一口:「不許你兇仙仙!」


金雞立馬泄了氣,委屈巴巴:「她就是個母夜叉,有什麼好的……」


仙仙脾氣暴,撸了袖子就要揍它。


可金雞大傷初愈,連人形都化不出來,哪裡是仙仙的對手。


我隻好將它護在身後,勸著仙仙不要揍它。


知道的說我們是在打架。


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玩老鷹捉小雞呢。


17


萬萬沒想到。


當年我們隨手救下的金雞,竟是魔族少主,魔君尉遲端。


我的仙兒果然有眼力,一眼就看出他不是個凡雞。


我臉上堆起久別重逢的笑:


「好久不見好久不見,阿雞你又長高了呢!」


……


尉遲端:「我不是雞!我是迦樓羅,又名重明鳥,上古兇獸,很兇很兇很厲害那種!我不是雞!我隻是長得像雞!」


我哦了一聲:「所以不是大雞,是大鳥。」


……


他好像有點破防。


原地蹦跶好幾圈,才恢復平靜。


尉遲端將我抱起來,放到凳子上:


「我是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我的未婚妻。


「你的阿爹是黑熊,他和你哥哥,是我父君座下最英勇的大將。


「你的阿娘,是青丘的一隻九尾白狐。


「阿飄,你不是什麼野熊貓,你有名有姓,有未婚夫。


「你姓雲,名飄搖,是我尉遲端未過門的妻。」


18


我抱腿而坐,陷入了沉默。


許久,我問了尉遲端幾個問題。


「你怎麼確定我就是白飄搖?黑熊和九尾白狐,怎麼會生出一隻熊貓?這很離譜。」


「有沒有可能你不是一隻熊貓,而是一隻黑白相間的熊?


「放眼三界,就你一隻酷似熊貓的黑熊,我能認錯嗎?」


唔。


爹是黑的,娘是白的。


生出一個黑白相間的,倒也確實有可能。


「那你既然認出了我,當年你受傷掉落青城山,怎麼沒告訴我這些?」


「那時候我的年紀也不大,又剛經歷了一場惡戰,身負重傷,還要時時防著你把我燉了。我的心思全在養傷上頭,沒有仔細辨別你到底是不是熊貓。


「而且,你家那個母夜叉兇得很護犢子得很,我那會兒傷得太重又打不過她,根本不可能把你帶離青城山。


「再後來我不辭而別,回魔界閉關養傷,一閉就是幾千年。等我出了關,想起你的音容笑貌,才意識到你就是飄搖。


「我立馬回青城山找你。卻得知你和母夜叉一起,被蒼禾帶走了。」


哦,原來如此。


難怪那日他到山門叫囂,說奪妻之仇不共戴天。


啊這,吃瓜吃到自己頭上。


真就離譜。


「既然我是有家的,那為什麼會出現在青城山,還沒了記憶?」


「那年魔界內亂,你阿爹隨著我父君出徵平亂。


「丈人驍勇,連戰連勝。叛軍不講武德,為了脅迫丈人,竟將你和你娘擄走。


「可丈人忠心耿耿,不肯通敵。他們便……阿飄,我們都以為你死了。」


「哦,這樣啊。」


「那會兒你年紀小,可能是被嚇得丟了記憶,也可能是被叛軍下了封印。」


我垂下眼簾,鼻尖忽然有些酸。


「那這麼多年,他們為什麼沒來找過我呢?」


尉遲端默了默,似是在斟酌語言。


「他們都不在了。」


「什麼?」


「叛軍殺了你娘,你阿爹急火攻心吐了血,叛軍趁機圍攻你阿爹……


「你哥哥趕去救,也死了。」


不知為何,我的心突然揪起,疼得呼吸都很困難。


明明,明明我沒有關於他們的記憶。


可眼淚就是止不住,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尉遲端慌了:「你,你別哭。是我不好,我該慢慢同你講這些。


「阿飄別怕,他們不在了,還有我啊,我會護著你的。」


19


我渾渾噩噩地睡了幾天。


破天荒地,水米不進。


尉遲端以為我是受不了打擊,要節食自殺。


每天變著法兒地給我送好吃的來。


他還親自下廚,做了據說是我小時候最愛吃的糯米叉燒包。


換了平時我估計早就一頓猛吃。


可此時卻怎麼也提不起胃口。


我好像,有些難過。


一個習慣了黑暗的人,驟然見到陽光,卻又在片刻後被抽離。


那她就再難忍受黑暗了。


從前我以為自己就是刀疤強嘴裡的,無父無母的雜種。


原來我有那麼好的父母,那麼好的哥哥。


可惜我回來得太晚,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20


我想仙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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