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條街的人差不多都相互認識,”顧飛說,“爺爺奶奶叔叔嬸嬸哥哥姐姐……都是老街坊。”
“哦,那……他人怎麼樣?”蔣丞問。
顧飛拉了拉帽子,轉過臉:“他是你什麼人?”
蔣丞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把兜在下巴上的口罩戴好,遮住了大半張臉,才感覺放松了一些。
“我……親爹。”他說。
“嗯?”顧飛挺意外地挑了挑眉,“親爹?李保國有倆兒子?不過這麼一說的話……你跟李輝長得還真有點兒像。”
“我不知道,”蔣丞煩躁地說,“反正就是這麼跟我說的……我就問你他人怎麼樣,你能直接回答麼?”
“資深賭徒,”顧飛這次很幹脆地回答了,“十級酒鬼。”
蔣丞的步子頓了頓。
“還聽嗎?”顧飛問。
“還有什麼?”蔣丞輕輕嘆了口氣。
“家暴,把老婆打跑了,”顧飛想了想,“主要的就這些了吧。”
“這就夠可以的了,”蔣丞皺了皺眉,但猶豫了一下又盯著顧飛,“這些可信嗎?”
“你覺得不可信麼?”顧飛笑了。
“這些坊間傳聞都有點兒……”蔣丞沒說完,坊間還說你殺了親爹呢,但這話他不可能說出來,不管是什麼內情,顧飛爸爸死了是事實。
“這些不是傳聞,”顧飛說,“你天天回家,不知道他打牌麼。”
Advertisement
“嗯。”蔣丞突然就不想再說話了。
一路沉默著走到路口,顧飛往他家那條街走了,蔣丞連說句再見的心情都沒有,不過顧飛也沒說。
他拉拉口罩,往李保國家走過去。
老遠就聽到前面有人在吵架,吵得特別兇,還是組合架,男女都有。
走近了才看清是李保國家旁邊那棟樓,樓下站著一男一女,二樓窗口也有一男一女。
吵架的原因聽不出來,但是雙方隊員罵人都罵得很認真,吐字清晰。
各種生殖器和不可描述的場景噴湧而出,部分用詞還時不時會有反復循環,蔣丞聽著都替他們不好意思。
走到樓下的時候,二樓的男人突然端著一個盆出現在窗口,蔣丞一看,趕緊往旁邊蹦開了兩步。
緊跟著一盆帶著菜葉子的水傾泄而下。
雖然沒被淋個兜頭,但還是被濺了一身水,頓時惡心得他口罩都快飛出去了。
“有病嗎!一群傻逼!”他吼了一聲,“有種出去打一架!技能點都他媽點潑婦上了吧!慫逼!”
吼完他也沒看旁邊的人,轉身進了樓道。
不知道那幾個吵架的是被他吼愣了還是沒聽明白他吼的是什麼,總之雙方降了音量罵罵咧咧幾句之後這一架就這麼突然就中止了。
蔣丞拍了拍身上的水,還有幾片指甲蓋兒大小的菜葉,操!
剛掏了鑰匙,李保國家的門就打開了,李保國探出腦袋,一臉笑意:“剛是你嗎?”
“什麼?”蔣丞沒好氣兒地粗著嗓子問。
“罵得好,”李保國笑著說,“像我兒子。”
蔣丞沒接他的話,進了屋。
屋裡還是那麼破敗,但是今天多了點兒生氣。
一桌子菜,還有坐在桌子旁邊的兩男兩女外帶三個小孩兒,把小小的客廳擠得滿滿當當。
“來,丞丞,”李保國關上門,過來很親熱地一抬胳膊摟住了他的肩,“我給你介紹介紹。”
蔣丞非常討厭被不熟的人搭肩拍背,咬牙著才沒把他甩開。
“這是你哥哥李輝,老大,”李保國指著一個二十六七歲的男人說,然後又往旁邊的年輕女人那兒指了指,“這個是你嫂子,那倆你侄子……來叫叔叔!”
旁邊正看電視的倆小男孩兒一塊兒往這邊看了一眼,像是沒聽見似地又把頭轉了回去。
“嘿!熊玩意兒!讓你們叫叔叔呢!”李保國吼了一聲。
那倆孩子這回連腦袋都沒再轉過來。
“你們……”李保國指著那邊還想再說什麼,但似乎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沒事兒,不熟,”蔣丞拍了拍他的胳膊,他隻想盡快從李保國的嗓門兒和唾沫星子裡解脫出去,還有搭在他肩上讓他全身僵硬的那條胳膊。
“一會兒跟你們算賬!”李保國又指了指另一個女人,“這個是你姐,李倩,這你姐夫……你外甥女,叫舅舅!”
“舅舅。”旁邊一個看著大概四五歲的小姑娘叫了他一聲舅舅,聲音很低,像是受了驚嚇似的。
“你好。”蔣丞擠出一個笑容。
李保國終於放開了他,他說了一句換件衣服就迅速進了裡屋,把門一關,靠著門閉了閉眼睛。
這一屋子的人,從他進門開始,除了李保國,就沒有一個臉上有過什麼笑容。
李保國給他挨個介紹的時候,每個人都隻是點點頭,一言不發。
但這種冷淡並不像是不歡迎他,也不是有什麼不滿,而是那種天然的,與生俱來的帶著一絲茫然的麻木。
更可怕,讓人覺得壓抑。
就短短這麼一兩分鍾,已經讓蔣丞感覺喘不上氣來。
他脫掉外套,撐著牆狠吸了幾大口氣,慢慢吐了出來,再吸氣,再慢慢吐出來,然後輕輕嘆了口氣。
他都不記得這些天他嘆過多少氣了,夠吹出個迎賓大氣球了吧。
在屋裡待了幾分鍾,外面李保國又開始大著嗓門兒叫他,他隻得搓了搓臉,打開門走了出去。
屋裡的人都已經坐到了桌邊,那倆隻顧著看電視的熊玩意兒也坐好了,不光坐好了,還已經開始吃了,直接上手往盤子裡抓了排骨啃著。
“吃飯吧。”李倩說了一句,伸手過來拿他面前的飯碗。
“謝謝,我自己來吧,”蔣丞趕緊拿起碗,“你吃你的。”
“讓她盛,”李保國在旁邊說,“這些事兒就是女人幹的。”
蔣丞愣了愣,李倩從他手裡拿走了碗,到旁邊的鍋裡給他盛上了飯。
“來,今兒得喝點兒好酒,”李保國從地上拎起了兩瓶酒,估計是李倩或者李輝拿來的,但還沒等蔣丞看清是什麼酒,他已經打開了旁邊的櫃門,把酒放了進去,從櫃子裡拿了一個瓶子出來,“這是我自己釀的,刺兒果酒。”
“就喝李倩拿的那兩瓶酒得了,”李輝有些不願意了,“你這破酒還老拿出來獻寶,喝著一股涮鍋水的味兒。”
“喲,”李保國把酒瓶往桌上一放,“嫌你老子的酒不好?嫌不好你帶酒來啊,空倆手回來還挑?”
“爸,你說什麼呢,”嫂子開了口,語氣裡滿滿的不爽,“兒子回來一趟,你就盯著他帶沒帶東西啊。”
“你閉嘴!”李保國眼睛一瞪,“我們家什麼時候輪得上女人說話了!”
“女人怎麼了!”嫂子提高了聲音,“沒我這個女人,你能有倆孫子啊?指你閨女給你生孫子啊?她連個外孫子都生不出來呢!”
蔣丞感覺自己有些震驚,震驚這家人會就這麼隨便兩句話就吵起來,震驚他們會在這種需要表達起碼的家庭和睦的飯局上吵起來,而看到沉默不語的李倩兩口子時,他更震驚了。
“我有孫子是因為我有兒子!”李保國嗓門兒大得能震碎頭頂那個破燈,“我現在又多了一個兒子,我想要孫子,分分鍾的事兒!李輝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你老婆這德性你連個屁都放不出來是吧!”
“吵什麼吵!”李輝一摔筷子站了起來,這話也不知道是衝李保國還是衝他老婆。
“吵什麼問我啊?吵什麼你不知道啊!”嫂子尖著嗓子喊了起來。
這一嗓子出來,倆正拿手抓菜的熊玩意兒同時一仰臉哭了起來,跟拉警報似的,拉得人腦仁發酸。
蔣丞站起來轉身回了自己屋裡,把門關上了。
外面還在吵,男人吼女人喊,小孩子放聲哭,這個破門根本擋不住這些讓人絕望的聲音。
薄薄的木板後面,就是他真正的家人,放電視劇裡都會覺得心煩意亂的家人,是他一向看不起的那類人,不,連看不起都沒有,是他壓根兒就從來不會注意到的那類人。
如果這十幾年,他就在這裡長大,他會跟他們一樣嗎?
自己這種一碰就著,叛逆期超時的性格,是遺傳嗎?
是寫在他基因裡的嗎?
叛逆期?也許根本就不是叛逆期。
而是他可怕的本質。
背後的門被人輕輕敲了兩下,外面的人還在吵著,他甚至聽到了有人踢翻椅子的聲音,這細微的敲門聲如果不是他靠著門,他根本聽不見。
“蔣丞?”外面傳來了李倩的聲音,同樣的輕細。
他猶豫了幾秒鍾,轉身把門打開了一條縫,看著站在門外有些局促不安的李倩。
“你沒事兒吧?”李倩問。
“沒事兒。”蔣丞回答。
你沒事兒吧?這話倒是應該問問李倩。
“那個……”李倩回頭看了看一屋子的烏煙障氣,“我給你拿點飯菜你在屋裡吃吧?”
“不了,謝謝,”蔣丞說,“我真的……吃不下。”
李倩沒再說話,他重新關上了門,反鎖上了。
站在屋裡愣了半天之後他走到窗戶邊,抓著窗戶上的把手擰了兩下。
窗戶沒有動。
從他來那天就想試著把窗戶打開,但從來沒有成功過,這窗戶就像被焊死了一樣牢牢地連條縫隙都露不出來。
蔣丞抓著把手又狠狠地擰了幾把,接著開始推。
汗都折騰出來了也沒有成功。
盯著這扇窗戶,聽著外面的一片混亂,他隻覺得身體裡有什麼東西要爆炸。
他回手抓起身後的椅子,對著窗戶猛地抡了過去。
窗戶玻璃發出了一聲巨大的脆響。
這一聲讓蔣丞覺得非常地爽,全身的毛孔就在這一瞬間像是都站了起來,他拎著椅子再一次砸了上去。
玻璃唏裡哗啦地碎了一地。
他一下下地砸著,客廳裡的吵架聲變成了砸門聲,他懶得去聽。
窗戶玻璃全碎了之後,他對著空了的窗框一腳踹了上去。
窗戶打開了。
門外傳來了鑰匙聲,他手往窗臺上一撐,直接跳了出去。
去你媽的親生。
第11章
躍出窗口的那一瞬間,寒風灌進呼吸裡,再鑽進毛孔裡,最後滲進身體裡。
爽。
窗臺下碎掉的玻璃在他腳下發出幾聲簡短的脆響,蔣丞覺得自己堵得要窒息的感覺終於消失了。
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下去了,沒有路燈,月亮也不知道在哪兒,隻有各家各戶窗口裡透出來的那點微弱的光,隱約能看出這是一片樓屁股的後頭,大片沒有清掃過的積雪。
熱門推薦
成為陸太太的第三年,我不慎摔到腦袋,提前解鎖後半輩子的記憶。 我是一本團寵向小甜文裡的惡毒工具人女配。 我的老公是默默守護女主的深情男二。 小叔子是女主的渣渣前男友。 大伯哥是頂配霸總男主。 而我,嫁給男二,覬覦男主,勾搭小叔子,意圖在男四五六七面前施展魅力。 我失了智一樣找女主麻煩,作天作地終於給自己作死了。 據說死的時候,手裡還緊緊攥著垃圾桶撿來的半個蔥油餅。
我以為自己學習夠拼命了,直到遇見韓雙。她為了考北大可 以不要命,就是對欺負她的人心太軟。
妹妹綁定系統後,總能輕而易舉地奪走 我的一切。沈槐,是我唯一沒有被搶走 的東西。直到他為了給妹妹報仇,摔.
我費盡心思,十三年都沒能融化宋明川。系統卻不停地勸:「劇情最後,他 會追妻火葬場的。「你現在的任務
我震驚地看到病嬌太子在做廣播體操,他的動作規範的就像領操的模範生,我衝上去顫聲問:「Can you……help me?」 太子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下意識地回答:「Yes,I can.」 我的心跳如擂鼓,忍不住再次試探:「那什麼,奇變偶不變?」 「……符號看象限。」太子嘴角上揚,眉眼如妖,「不用再試探了,終於等到你,第二個穿書的倒霉蛋。」 穩了,他也是穿來的! 四目相對,我滿眼都是見到另一個穿書者的喜悅,沒有發現他漆黑的瑞鳳眼中,閃過毒蛇一般的冷光,那是他看到獵物的眼神。
我和影帝的手通感了。 綜藝上,其他藝人八卦說他的手白皙修長,一看就很有力。 我隨口瞎扯:「是挺有力的,晚上動個不停。」 藝人兩眼放光:「你看過?」 我剛要否認,影帝淡淡開口。 「作為高中舍友,他什麼沒看過?」 我炸了。 「你們都在想什麼!我說鐵,他每晚都在擼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