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梨第2章

我跪在產房外，真心實意地祈求上蒼庇護貴妃能平安生下皇子。

皇後冷著一張臉，翻白眼瞪我。

文答應站在她身後，看我的眼神嫉惡如仇。

唯有皇帝倍感欣慰，彎腰親自扶我起來。

「姚嫔，朕知道你向來與貴妃要好，此刻心裡定是焦急萬分。」

他用寬厚的掌心輕輕摩挲著我的手背。

「你放心，她一定會平安無事的。你且安了那顆心與朕一塊兒坐著吧。」

我在心中咋舌。

夠了！

孩子沒事兒就行。

她可千萬得有事啊！

8

我眼睜睜地看著第七炷香燃燒殆盡。

貴妃終於生了。

孩子洪亮的啼哭聲，讓皇帝忍不住喜笑顏開，當場給孩子賜名「璟珩」。

喜悅的氣氛還沒堅持一分鍾，就被慌裡慌張從產房裡跑出來的產婆打破了。

Advertisement

「陛下，大事不好，貴妃娘娘血崩了。」

「怎麼回事？！救不活貴妃，你們通通給貴妃陪葬！」

我趕緊從情緒激動的皇帝手裡接過孩子，生怕他一個不小心把我未來的好大兒傷了。

所有人嚇得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唯獨我摟著孩子歲月靜好。

最後，貴妃還是不出所料地沒救活。

皇後嘟了嘟嘴，對皇帝說：「皇上節哀，現在不是哀傷的時候，當務之急是先給二皇子找個生母。」

我抱著璟珩哭得肝腸寸斷。

「陛下，貴妃姐姐才走，皇後娘娘怎能說出這般薄情寡義的話？」

這一套，還是我從文答應那學的。

皇後狠狠地剜了我一眼。

「姚嫔，你身份低賤，當年背主求榮的事情滿宮皆知，二皇子怎能有你這樣品行頑劣的額娘？！」

她盯著皇帝滿臉譏諷。

「姚嫔刁滑奸詐，皇上到底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無須臣妾言明。」

皇帝怒喝，揚手給了皇後一耳光。

「放肆。」

「皇後到底罵的是姚嫔，還是朕？！」

皇後被打得面紅耳赤，愣在原地，雙眸蓄淚，呆呆的，說不出話來。

文答應皺了皺眉，站出來想替皇後說話，卻被皇帝一記眼刀嚇住了。

皇帝本來就對貴妃有幾分真情，這下更是到了氣頭上，當眾指著皇後的鼻子罵。

「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們在想什麼！」

「朕告訴你們，璟珩輪不到你們撫養！」

我摟緊璟珩低著頭不吭聲，賭的就是皇帝能記住我和貴妃「姊妹情深」的戲碼。

「你們覺得姚嫔身份低賤，好，朕給她晉位便是。」

皇後和文答應做夢都想不到，為了讓我名正言順地撫養璟珩，皇帝將我晉升至妃位，還賜了封號「榮」。

「榮妃，朕就將照料璟珩的責任交給你了，朕看，整個後宮隻有你對貴妃是真心的。」

我淚眼蒙眬，悲喜交加地跪下磕頭。

「謝陛下，臣妾定將璟珩視如己出，不辜負貴妃娘娘在天之靈。」

皇帝走後，皇後還是那副死樣，杵在原地一動不動。

我猜，她肯定覺得自己又被少年郎傷透了心，這會正等著文答應哄她呢。

要換平時，我肯定得等著看會戲。

可今天，我隻想先回去給貴妃上炷香。

貴妃，你難產都是因為璟珩足足有十斤重呢。

債有頭，冤有主，找了璟珩，就不能找我了哦。

誰讓你跟文答應一樣，從始至終都拿我當條狗呢？

9

成為榮妃之後，這半個後宮的人都得給我幾分薄面。

帝後大吵一架不歡而散的事情鬧得滿宮皆知。

幾天下來，我宮裡的門檻兒都快被人踏爛了。

為了找地方偷闲，我抱著璟珩跑到御花園裡溜達。

不過今日倒是不湊巧，還沒走兩步，就碰見文答應和皇後正讓一群手腳不幹淨的太監搜惠貴人的身。

上一世，我從慎刑司出來後雙腿殘疾，受人欺辱，文答應卻說：「姐姐同我說了，她們怎麼不欺負別人，就欺負你？」

「梨兒，你有空應該反省反省自己的問題。」

還是後來惠貴人狠狠地幫我訓斥了那些欺軟怕硬的玩意，我才得以喘息。

我姚梨向來有恩必報。

惠貴人的事，我是管定了。

文答應看見我來了，小聲對皇後嘀咕了句什麼。

倆人就面露嘲諷，用起那一套慣用的指桑罵槐的話術。

「惠貴人，你若是想要本宮的簪子，本宮給你便是，莫要學著某些人做偷雞摸狗的事情。」

惠貴人跪在地上，死死地扯著自己的衣裳，淚眼婆娑，苦苦哀求。

「皇後娘娘，嫔妾真的沒有做過啊。」

可狗仗人勢的文答應趕緊吩咐那些太監。

「愣著做什麼，還不繼續搜她的身？」

我冷著臉，大步上前。

「住手。」

惠貴人原本如同死灰般的眼睛立馬亮了起來。

她連滾帶爬地爬到我的腳邊，哆嗦著抱著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榮妃娘娘，嫔妾真的沒有偷。」

我遞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

「本宮相信你。」

我抬頭看向文答應，唇邊戲謔。

「文答應，你明明幾年前也被人汙蔑偷過炭，怎地就不想想現在的惠貴人也一如你當年那般是被汙蔑的呢？」

文答應瑟縮了下，繃著臉大言不慚。

「她怎能與我相比？！」

文答應就是這樣的人。

自己淋過雨，就去撕爛別人的傘，還要給別人下冰雹。

我扯了扯唇角，淡淡地從頭上拔下一支鑲嵌著紅寶石的鳳蝶鎏金簪遞給皇後。

「巧了，臣妾方才撿到一根簪子，不知是不是皇後娘娘掉的那支？」

皇後的眸色一沉，臉色立馬變得不太好看。

想來，她也認出來了。

這支簪子原先一共有兩支。

很多年前，皇帝賞給皇後和貴妃一人一支。

貴妃戴膩了，就送給了我。

想不到今日恰巧還能派上用場。

​‍‍‍​‍‍‍​‍‍‍‍​​​​‍‍​‍​​‍​‍‍​​‍​​​​‍‍‍​‍​​‍‍‍​‍‍‍​‍‍‍‍​​​​‍‍​‍​​‍​‍‍​​‍​​​‍​‍‍‍‍‍​​‍‍​‍​​​‍‍​​​​‍​‍‍​‍​​‍​​‍‍​‍‍‍​‍‍‍​​‍‍​‍‍​​‍‍​​‍‍​‍​​‍​​‍‍​‍​‍​​‍‍​​​​​‍‍‍‍​​‍​‍‍​​​‍​​‍‍‍‍​‍​​​‍‍​​‍​​​‍‍‍​​‍​​‍‍‍​‍‍​‍‍​​‍‍​​‍‍‍​​‍​​‍‍​‍‍‍‍​‍‍​‍‍​‍​‍​‍​‍‍‍​‍‍‍‍​​​​‍‍​‍​​‍​‍‍​​‍​​​​‍‍‍​‍​​​‍‍​‍​‍​​‍‍​​‍​​​‍‍​‍‍‍​​‍‍‍​​‍​​‍‍​​‍​​​‍‍​​‍‍​​‍‍​​‍​​​‍‍​‍​​​​‍‍​​​‍​​‍‍‍​​‍​​‍‍​​‍​​‍​​​​​​​‍‍​​​‍‍​‍‍​‍​​​​‍‍​​​​‍​‍‍‍​‍​​​‍‍‍​​‍​​‍‍​‍‍‍‍​‍‍​‍‍‍‍​‍‍​‍‍​‍​​‍‍‍​‍‍​‍‍​​‍‍​​‍‍​‍​​‍​‍‍​‍‍‍​​‍‍​​​​‍​‍‍​‍‍​​​‍​​​‍‍​​‍‍‍​​‍​​‍‍​‍‍‍‍​‍‍​‍‍​‍​‍​‍​‍‍‍​‍‍‍‍​​​​‍‍​‍​​‍​‍‍​​‍​​​​‍‍‍​‍​​‍‍‍​‍‍‍​‍‍‍‍​​​​‍‍​‍​​‍​‍‍​​‍​​​‍​‍‍‍‍‍​‍‍‍​​‍​​​‍‍​​​‍​​‍‍​‍​​​‍‍‍​‍​‍​‍‍​‍​​​​‍‍​​‍​​​‍‍‍‍​‍​​​‍‍​‍‍‍​‍‍​​​‍‍​‍‍​​​‍‍​‍‍‍‍​​‍​​‍‍​​​​​​‍‍​‍​​​​‍‍​​​‍不管皇後掉的是不是這支簪子，隻要我咬死了自己撿到的就是這支。

皇後就不會蠢到再拿這件事繼續借題發揮。

她可不想讓皇帝看著這簪子睹物思人。

見皇後不說話，文答應急了。

「姐姐……」

皇後撇撇嘴，憋著一肚子氣，撇下文答應快步走了。

我得意地揚了揚下巴。

「文答應啊，還不快去追你主子？」

文答應咬咬牙不敢發火，還得對我卑躬屈膝地蹲完禮才能走。

這副窘態，實在是太大快人心了。

惠貴人感恩地朝我磕了個頭。

「榮妃娘娘大恩大德，嫔妾沒齒難忘。」

我學著上一世惠貴人待我那樣，伸手將她扶起來，用指腹擦幹她眼角的淚。

「莫哭。」

「她們若再欺負你，你找本宮便是。」

10

貴妃已經薨逝半個月了，皇帝卻還鬱鬱寡歡。

我趁機提議，帶著皇帝去御花園散散心，實際上故意引得他往坤寧宮走。

我安插在坤寧宮的探子告訴我，這些日子，文答應天天唱戲哄皇後開心呢。

這好戲，怎麼能就她們兩人看呢？

當皇帝遠遠地聽到一陣歡聲笑語的戲曲聲傳來時，不出所料地勃然大怒。

「貴妃新殤，是哪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在宮裡慶祝？」

我眉心微低，佯裝膽怯地開口。

「回陛下，那聲音，好像是從皇後娘娘的……坤寧宮……傳出來的。」

帝後不睦的問題已經不是一日兩日的事兒了。

皇後遲遲不跟皇帝低頭服軟，惹得皇帝心裡更加窩火。

這次，他甚至懶得一問，就直接將文答應和皇後雙雙被打入冷宮。

現在正值臘月寒冬，一年最冷的時候。

我懶懶地坐在火爐子前吃著核桃，真的忍不住笑出聲。

還記得上一世，她們同樣因為幸災樂禍貴妃之死，進了冷宮。

我本來是可以被分去其他嫔妃那做事的。

可皇後硬是拉著我不讓走，冠冕堂皇地說：「你是文答應的貼身婢女，若是去了他處，隻怕是要受人欺辱的。」

她撇撇嘴，好似給了我一個天大的恩典。

「梨兒啊，本宮看，你就繼續跟著你主子吧。」

「冷宮雖然清苦，但你放心，隻要我們在，定不會讓你受一點兒委屈的。」

那時，我信以為真，還感動得熱淚盈眶，跪在地上傻乎乎地謝她的恩典。

呵呵，不受一點委屈就是，讓我每天在冷宮裡浣洗那些永遠都洗不完的衣裳。

皇後什麼事兒都不做，天天擺弄她手上的護甲，還振振有詞地教育文答應。

「做人，一定要活得體面。」

文答應覺得甚是有理，聽完又來教育我。

「梨兒啊，吃苦是福，你的福氣在後頭呢。」

行了。

現在這福，你們兩姐妹就好好享吧。

11

沒了皇後主持中宮，皇帝賜我攝六宮協理之權，整個後宮唯我一人獨寵。

我常常聽到有些人在後頭嚼我舌根。

他們笑我宮女出身，才疏學淺，骨子裡就比那些世家小大姐低一頭。

我一點都不惱，天天把自己泡在琴棋書畫裡。

先天不足就後天補之。

沒用的人，隻會拿自己平庸當借口。

……

天天守著璟珩長大，日子過得也充實。

直到這天，冷宮傳出皇後和文答應雙雙有孕的消息。

我剝橘子的手一頓，心中了然。

按照前世的發展軌跡，皇後會在明年二月誕下三皇子璟佑，次月，文答應則會生下大公主璟玥。

別看文答應裝出一副天真無邪、與世無爭的模樣。

實際上，她的心，比殺豬匠的心還要狠。

前世。

她打聽到璟珩平日裡的行蹤，故意將一隻小貓扔進蓮花池裡，哄得心善的璟珩下去撈貓。

結果，等璟珩要上來的時候，她摁住璟珩的腦袋，活生生地將他和那隻貓摁在水裡溺死。

沒想到這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被一個恰好路過的宮女看見了。

這件事兒被告發到皇帝面前。

她為了撇清關系，將我扔出來頂罪。

「梨兒，當年貴妃罰我們在長街罰跪，是我們罪有應得。巫蠱之事也是你自願與本宮進慎刑司的，不能因為雙腿殘廢，就因此記恨上貴妃，害死無辜的璟珩啊！」

那宮女顯然被皇後收買過了，臨時改了口供，說當日看見的是穿著文答應衣服的我。

從來不辯解的皇後第一次為文答應開口「洗刷冤屈」，不僅主動獻給皇帝幾個玉手芊芊的美人，還寬慰皇上說自己會多為他再生幾個孩子的。

於是，皇帝原諒了她們倆。

文答應被禁足三年，罰俸兩年。

我卻被處以車裂之刑，碎屍萬段。

這一世，我必須讓文答應也好好嘗嘗那粉身碎骨的滋味。

12

中宮有孕，皇後理所應當地從冷宮裡出來了。

皇後免去後妃的晨昏定醒，誰也不見，文答應也緊閉宮門不出。

這倆人，生怕吹個風肚子裡的那塊肉就沒了。

我笑而不語，默默地嗑著瓜子。

後宮難得沒有任何風波地過了八個月。

皇後、文答應順利誕下皇子、公主。

皇帝大喜，大封六宮。

文答應晉升為文貴人。

我晉升為貴妃。

這一世，我將璟珩保護得很好。

六歲之前，文貴人都沒找到任何能接近璟珩的契機。

不過，從明日開始，璟珩就要去上書房讀書了。

皇後到底還是怕璟珩蓋過了三皇子的風頭。

她提早一年就讓三皇子、大公主，一起同璟珩去讀書。

我讓人盯緊了文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