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之後很多很多個漫長的寒冬,我身邊都不會再有一個陳幸。
我討厭日落,這裡沒有我的金子。
既然如此,遲非晚,那我們就都靠自己熬過去吧。
——正文完——
陳幸番外:
我認識陳幸,是因為和他爭搶垃圾堆的一個紙箱。那個紙盒是用來裝什麼大型家具的,很大的一個,兩個半大的小孩兒鑽進去,還能空出很大的一塊位置。
對陳幸而言,那是一個能當作「家」的好東西,對我而言,那是晚上的一個肉包子。
陳幸說:「你別跟我搶,以後我請你到我家來玩。」
我噘嘴:「誰想去你家,我想吃包子。」
陳幸瞪著一雙眼睛不說話,兩個人一人拽著紙箱的一邊互相較勁,誰也不願意放手。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幸終於嘆了口氣:「算了,你拿去吧,我再想想別的辦法。」
那是陳幸選擇讓給我的第一樣東西。
可我想了想,最後還是松了手:
「還是你拿去吧,不過你說話要算數,以後帶我去你家玩。」
陳幸笑了,咧著嘴不住點頭:
「好,騙人是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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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嫁入豪門失敗之後就迷上了酒精,整日整日地酗酒,我挺喜歡她喝酒的,喝多了意識不清醒,手上沒力氣,打我的時候就不會那麼疼。
可清醒的時候就不一樣了,清醒的時候她扇我巴掌,用藤條往我身上抽,隨手拿起個什麼東西直接砸到我的身上。
最開始我還會哭,哭得她心煩意亂,就把我關在門外。
破舊的居民樓沒有燈,深更半夜,家家都已經睡下,周圍安靜、黑暗,偶爾能聽見夜間出沒的小動物出來覓食的聲音。
我怕極了,隻能坐在地上,抱著膝蓋流眼淚。
我想,如果陳幸真的說話算話,能讓我去他家的話,以後我就不用在黑暗裡抱著膝蓋偷偷哭了。
陳幸是個很講信用的小孩兒,他真的帶我去他家了,我也是這才知道,他家原來就是那個舊紙箱。
他用膠帶把紙箱的邊邊角角都粘得很牢固,四個角被大石頭壓著,防止被風吹走。最外面還蓋了一層防水的塑料,他得意地說,這是和在橋頭乞討的歪嘴爺爺給他的,這樣他的家就不怕下雨被淋湿了。
「歪嘴爺爺還給了我好多東西,」他數寶貝似的給我看,「這件很厚實的大衣,爺爺說可以等到冬天冷的時候穿,一個小狗娃娃,可惜掉了一隻耳朵。還有鍾表、毯子、水壺、半塊肥皂、一本漫畫書,對了,還有一盒藥,歪嘴爺爺說,本來這是給他自己買的,後來發現不管用,就留給我了,說是萬一以後哪裡疼了,就拿出來吃一粒,我得好好放著,這是好東西,可不能弄丟。」
那個歪嘴爺爺給了陳幸好多東西,都被他放在一個撿來的鐵皮箱子裡,他說那是他的寶貝,除了他誰都不能動,當時的江擾也不行,但後來的江擾可以。
陳幸的一些生存技能,比如說撿塑料瓶、廢紙殼、舊鐵皮賣錢,每天凌晨一點去飯店後門蹲他們打算扔掉的剩菜。店老板是個好人,不會把剩菜全部倒進泔水裡,每次都會留出幾份,放進塑料盒裡,等著歪嘴爺爺和陳幸去拿。
歪嘴爺爺知道,陳幸是從孤兒院裡逃出來的孩子,無父無母,也沒什麼別的親人,他自己孤身一人,見著這孩子小小年紀實在可憐,就去哪兒都帶著他。
幸好有這麼一個人在,年幼的陳幸才不至於餓死在某個街頭巷尾。
「孤兒院是什麼地方?」
我和陳幸並肩躺在陳幸的家,也就是那個大紙箱裡,紙箱上面的一邊,被他用綠色的筆畫上了很多星星,還有一彎月亮。
之所以是綠色,是因為他隻撿到了這一種顏色的筆,不協調的用色,讓那幅畫看上去有些怪異。
「就是很多沒有爸爸媽媽的小朋友生活在一起的地方。」陳幸回答。
我坐起來,眼睛瞪得圓圓的:「那一定很有趣,你為什麼要偷跑出來,和一群小朋友生活在一起不好嗎?」
陳幸搖搖頭,眼神裡寫滿恐懼:「那裡的大人都很奇怪,有人來的時候,他們就笑,沒人來的時候,他們就不給我們飯吃。院長叔叔有一個房間,平時誰都不能進去,有的時候他會單獨叫一些小朋友過去,他們有的人,出來之後就傻了,被關在屋子裡,誰也不許見。有的人,被院長叫走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
「他們去哪兒了?」
陳幸搖搖頭:「不知道,我隻知道,有一天,院長問我幾歲了,他誇我長得好看,手伸進我的衣服裡捏我身上的肉。我知道,他也想讓我進那個屋子裡,我很害怕,就偷偷跑出來了。」
我沒說話,以我那時候的年紀,還不能理解陳幸說的那些話,但聽他這麼講著,我的腦海裡浮現出動畫片裡吃小孩的怪物,我覺得,那個院長一定就是動畫裡把骨頭放進鍋裡熬湯的男巫,孤兒院就是他的秘密巢穴,他的目的是毀滅世界。
而陳幸,他是那個勇敢逃出來的小英雄。
我對陳幸充滿崇拜,整日地想跟著他一起拯救世界,可是他不會變身,也沒什麼神奇技能,他甚至不會像英雄那麼勇敢,找不到歪嘴爺爺的第十天,還背著我偷偷哭。
他說他再也不會見到歪嘴爺爺了,他知道。
我不知道要怎麼樣安慰他,我把撿到的塑料瓶和廢紙殼全都賣了,買了一個香噴噴的肉包子,我忍了一路,饞得舔手指也還是一口都沒吃,全都給了他。
我告訴他,我其實買了兩個。
……
我和陳幸是一起依靠著長大的。
我比他幸運一些,至少有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會有居委會的阿姨和學校老師過來,要求我媽送我去上學,他們說那是義務教育,我媽如果不讓我去,那就是違法,那就得進局子。
我媽不想進局子,隻能把我送到學校去。
我其實並不愛讀書,我想去賺錢,賺來的錢和陳幸一起買好吃的。
可陳幸跟我說,讀書上學是能改變命運的,歪嘴爺爺就是這麼說的。
改變命運是什麼意思?
陳幸指著很遠處的摩天大樓:就是讓我們都能住到那裡面去。
我點頭:「嗯,那我一定好好讀書,以後我們一起住進去。」
陳幸長大了一些,不再以撿垃圾為生,飯店老板是個好人,讓陳幸過去幫忙洗菜、端盤子,但陳幸年齡小,對外隻說是親戚家小孩來過寒暑假。
陳幸賺錢了,我卻隻能趴在教室裡解方程,餓著肚子羨慕他每天都能吃肉包子。
後來陳幸知道我沒錢吃飯,便把賺來的錢分出一半,塞到我的書包夾層裡,要我多吃一點,不然長不高。
高中那年,陳幸自己租了房子,總算擁有了一個正式的住處,我也因此得以逃離我媽。
兩個人擠在一個隻能放下一張床的破舊筒子樓裡,床太小,睡不開兩個人,我們便輪流打地鋪。那時候陳幸拼命賺錢,為的就是給我交上住宿費,讓我能住到學校宿舍裡去。
可是我不願意去,我想和陳幸待在一起,我不想讓他把錢都花在我的身上。
我知道陳幸有多辛苦,他要交房租水電,要負責我們兩人的吃食,雖然我成績不錯,學校免除了學費,但高中要買的資料試卷多得數不清,各種亂七八糟的錢加起來也不是一個小數目,他甚至還在悄悄為我讀大學做準備。
而這些錢,我媽自始至終沒出過一分。
陳幸打了很多份工,沒日沒夜地工作,我心疼得不行,逃掉晚自習出去找兼職,後來這件事被陳幸知道,他第一次跟我發了火。
那是我們唯一一次吵架,之後冷戰了兩天。在冷戰的第二天晚上,我趴在床上寫語文卷子,其中一道題是詩詞鑑賞。
裡面寫:「落日熔金,暮雲合璧。」
陳幸問我什麼意思,我說:「就是說落日的餘暉像熔化的金子,傍晚的雲彩像璧玉一樣圍合在一起。」
陳幸說:「這詞人寫得真好,我不喜歡落日,但我喜歡熔化的金子,她這麼一寫,我就覺得落日好像也挺不錯。
「江擾,我不喜歡現在的生活,不喜歡這個悶熱潮湿的破房子,不喜歡這個一眼看到頭的破落縣城,但你在這裡,你就像一塊熔化的金子,有你在,我就覺得這一切也都很不錯。
「我們都想要擺脫這種生活,你靠好好讀書,我靠努力賺錢,你我隻是分工不一樣,誰也不比誰辛苦,江擾,我們各自努力,一定能一起走出去的。」
我點頭:「嗯。」
「因為欠你。」
「—我」大學第一年,一切都還算順利,日子一天天向好發展,可在大二開學不久,我媽病了。
她酗酒,身體一向不好,我千裡迢迢趕回去的時候, 人已經躺在醫院奄奄一息,也是在那裡,我第一次見到了江以川。他說:「江擾這麼多年跟著你吃了不少苦,我現在帶他回去。」
我並沒有親人相見的歡喜, 隻覺得一切都很好笑。這麼多年,我有那麼多幾乎要活不下去的瞬間,他從沒出現過, 現在一切苦難都過去了, 這個人反倒又跑過來, 告訴我要接我回家。
我沒有家,從來都沒有,這麼多年, 我唯一擁有的,就隻有陳幸。
可是他也病了,他說他不想治, 他怕疼。
我知道,他怕的不是疼,他是覺得治療費用太高了,他不想拖累我, 讓我最後落得個人財兩空。
我跟他說, 我那個有錢的爸回來找我了,我現在大小也算個富二代, 我以為我能瞞陳幸一輩子, 永遠不會讓他知道,我做的那些骯髒、下賤又卑鄙可恥的勾當,我以為,陳幸救了我那麼多次,這一次,我也能救他。
可是,他還是走了。為了不拖累我,為了不讓我繼續在泥沼裡自甘墮落,為了讓我有選擇的餘地,為了讓我活得像個人。
他走了,隻留給我一枚戒指和一封信,他甚至不願意讓我見到他的骸骨, 墓地很貴啊, 陳幸知道, 要是因病死在哪個角落,有一天屍體腐爛發臭會被人發現, 給人添麻煩不說, 還有可能被江擾知道,那就又要拖累他了。
西郊山腳下那片湖是個好地方,他觀望了很久,發現那裡很少有人會去。
沒人好, 沒人就不會被發現, 一個人靜悄悄地死掉,誰也別連累。
那天,陳幸坐在湖邊看完了一場日落。
日落好看, 太陽的餘暉就像熔化的金子。
我的金子,在一個無人知曉的傍晚,隨著冷冽的湖水悄悄沉了下去。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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