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025-02-13 16:32:253787

靜得連落根針的聲音都能聽見。


嫡母一拍桌子,厲聲道:「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宋知初渾身顫抖。


「我我我」了個半天,硬是憋不出一句話來。


嫡姐宋絳霜慢條斯理地飲茶。


我和三姐抬頭望天,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最後嫡母等不及了。


一指花枝:「你家小姐昨夜究竟做了什麼?」


花枝臉上還有昨夜被宋知初打罵留下的瘀青。


她瞥了眼宋知初,知道這事是瞞不過去了。


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把昨夜小橋上發生的事一五一十都說了出來。


這下輪到嫡母怒不可遏了。


「蠢貨,你不是帶著家丁小廝嗎?


「怎麼還要等一個老乞丐來救你!


「這便罷了,給些銀兩把人打發了便是,你和路人起口舌之爭做甚!」


宋知初也是一肚子委屈,紅著眼為自己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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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麼曉得事情會鬧得這般大……


「而且娘你不知道昨天夜裡那群刁民話說得多難聽!


「那老乞丐不過是把我從水裡撈起來罷了,不知道做的哪門子美夢,居然要讓我以身相許!」


她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憤怒道。


「還有侯府姓顧的那個小賤人在一旁添油加醋,我一時氣不過,這才爭辯了幾句!


「如果這都能怪我,那我百口莫辯!」


嫡母捂著額頭,痛苦地閉上眼睛。


嘴裡不停嘀咕:「她是我親生的,她是我親生的!」


宋絳霜適時開口,氣定神闲:


「娘,那群乞丐一直堵在門口不是辦法。


「一會兒爹爹和兄長們下朝歸家,指不定又要生出多少事端。


「還是趁早打發了吧。」


宋絳霜出閣前做事向來進退有度。


嫡母點點頭:「是,還是霜兒考慮得周到。」


她派人想要將那老乞丐帶進府,再細細商議。


老乞丐也不是吃素的,知道自己獨自進府多半兇多吉少。


隻願意在門口喊話,不願進府。


嫡母面沉如水,思忖片刻。


「知初,和娘一起出去同那老乞丐道個謝,賞些金銀。


「若是他還敢肖想那些有的沒的……」


她眼中閃過一絲狠毒。


「那娘便讓他有來無回!」


我們三姐妹刻意落在她們身後。


聞言冷笑一聲。


就這麼輕飄飄揭過去?


想得美!


三姐早就花銀子讓人混在人群中造勢。


我也派人將前世宋知初那番大丈夫頂天立地的說辭告訴了老乞丐。


而嫡姐宋絳霜,在剛聽說大門被堵住時,便讓婢女從後門出去,在下朝路上接爹爹了!


這輩子,我們要讓宋知初把我們受過的苦通通嘗一遍!


7


相府大門前烏泱泱圍了一堆人,熱鬧極了。


正中便是群衣衫褴褸的乞丐。


那老乞丐換了身還算幹淨的帶補丁棉布衣服,喜氣洋洋站在最前面,翹首以盼。


而在他們周圍。


不少來看熱鬧的百姓,對著他身後十幾箱綁了紅布頭的破爛木箱子指指點點。


有好事者問:


「老乞丐,你這是做甚?」


他驕傲地挺起胸膛。


「我與相府二小姐在花燈會上一見鍾情,兩情相悅。


「今日自然是帶著嫁妝來提親的!」


眾人哈哈大笑:


「人家可是金尊玉貴的大小姐,怎麼會對你一個乞丐芳心暗許。」


老乞丐不服氣:「你們懂什麼?清白是女子最重要的東西!


「我不僅救了她,還有了肌膚之親,於情於理她都隻能做我的妻子。


「乞丐怎麼了?我正值壯年,以後的事誰說得準,莫欺少年窮!」


嫡母剛帶我們邁出大門,便聽見老乞丐這番話。


宋知初嘴比腦子快,尖叫道: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呢!


「當心本小姐撕爛你的嘴!」


不得不說,宋知初山路十八彎的腦回路十分好用。


就像現在,眾人都覺得老乞丐這話怪怪的,但愣是挑不出明顯的錯處。


可女子的清白從不在羅裙之下。


前世宋知初道德綁架三姐時,恐怕也想不到這回旋鏢會扎到自己身上。


老乞丐見她出來,惡心的視線立刻黏在她身上。


「娘子,你這話真讓人傷心。


「明明昨天你還憐惜我孤家寡人,怎麼一夜之間全都變了!」


宋知初面色漲紅,嗷的一嗓子就要帶人衝上去,被嫡母死死攔住。


她低喝:「還嫌不夠丟人?!」


然後面帶微笑,「多謝這位老爺對小女的救命之恩。


「相府準備了百兩銀子和郊外一處田莊作為答謝。


「你看如何?」


8


這是筆極為豐厚的報酬。


老乞丐若是同意,下半輩子便可衣食無憂。


可他早被乘龍快婿的美夢迷了心智。


若能攀上相府這根高枝,還愁沒錢沒田?


他吊兒郎當衝嫡母行了個禮:「夫人,我與初兒兩情相悅,還望相府成全。」


這便是不肯善了的意思。


嫡母臉色越發難看:「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家丁和乞丐間的氛圍頓時劍拔弩張起來。


手裡的棍棒、鋤頭都躍躍欲試。


老乞丐壓低聲音:「我是賤命一條,二小姐卻矜貴。


「夫人,你也不想初兒的名聲盡毀吧?」


短短兩句話,成功拿住了嫡母的命門。


的確。


老乞丐的死活無人在意。


可若他不管不顧說出昨夜宋知初衣衫不整的細節,那宋知初便徹底完了。


見嫡母猶豫,老乞丐笑了笑,竟上前拽過宋知初拉到自己身前。


宋知初哪肯就犯,尖叫著就是一巴掌抽了上去。


兩人在眾目睽睽之下拉扯起來。


老乞丐大喊:「小娘子,昨夜你的赤色鴛鴦肚兜可還差點掛在我身上呢!


「怎麼就翻臉不認人了!」


​‍‍‍​‍‍‍​‍‍‍‍​​​​‍‍​‍​​‍​‍‍​​‍​​​​‍‍‍​‍​​‍‍‍​‍‍‍​‍‍‍‍​​​​‍‍​‍​​‍​‍‍​​‍​​​‍​‍‍‍‍‍​​‍‍​‍​​​‍‍​​​​‍​‍‍​‍​​‍​​‍‍​‍‍‍​‍‍‍​​‍‍​‍‍​​‍‍​​‍‍​‍​​‍​​‍‍​‍​‍​​‍‍​​​​​‍‍‍‍​​‍​‍‍​​​‍​​‍‍‍‍​‍​​​‍‍​​‍​​​‍‍‍​​‍​​‍‍‍​‍‍​‍‍​​‍‍​​‍‍‍​​‍​​‍‍​‍‍‍‍​‍‍​‍‍​‍​‍​‍​‍‍‍​‍‍‍‍​​​​‍‍​‍​​‍​‍‍​​‍​​​​‍‍‍​‍​​​‍‍​‍​‍​​‍‍​​‍​​​‍‍​‍‍‍​​‍‍‍​​‍​​‍‍​​‍​​​‍‍​​‍‍​​‍‍​​‍​​​‍‍​‍​​​​‍‍​​​‍​​‍‍‍​​‍​​‍‍​​‍​​‍​​​​​​​‍‍​​​‍‍​‍‍​‍​​​​‍‍​​​​‍​‍‍‍​‍​​​‍‍‍​​‍​​‍‍​‍‍‍‍​‍‍​‍‍‍‍​‍‍​‍‍​‍​​‍‍‍​‍‍​‍‍​​‍‍​​‍‍​‍​​‍​‍‍​‍‍‍​​‍‍​​​​‍​‍‍​‍‍​​​‍​​​‍‍​​‍‍‍​​‍​​‍‍​‍‍‍‍​‍‍​‍‍​‍​‍​‍​‍‍‍​‍‍‍‍​​​​‍‍​‍​​‍​‍‍​​‍​​​​‍‍‍​‍​​‍‍‍​‍​​​‍‍‍‍​​‍​​‍‍​​​​​​‍‍‍​​‍​​‍‍​​​​​​‍‍​‍​​這時,父親壓抑著怒火的聲音響起:「你們在幹什麼?!」


他身後還跟著不少同僚,都驚疑不定地打量著相府小姐和乞丐糾纏的奇異場景。


父親一生宦海浮沉,官至拜相,最看重自己的名聲和清譽。


前世嫡母見老乞丐難纏,三姐又不是自己親生的,便胡亂答應下來,將人先給打發走了。


父親下朝回來後才聽說此事,雖然憤怒,但遠沒有直面現場來得直觀。


而現在——


我勾唇。


宋知初要倒大霉嘍!


9


父親直接請出了家法。


祠堂裡,宋知初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不絕於耳。


棍棒重重拍在她的脊背上,沒一會兒就血肉模糊,讓人不忍直視。


為了以儆效尤,父親特意讓我們這些姐妹也在一旁觀看。


他冷冷道:「以後誰要是再在外面放浪形骸,這就是下場!」


他覺得這能震懾住我們,卻不知大家隻覺快意。


嫡母跪在父親腳邊,苦苦哀求。


「老爺,別再打了。


「初兒她身子弱,會沒命的啊!」


父親拂袖,將嫡母甩開。


「死了也好!她讓我在同僚晚輩前丟盡了臉。


「那乞丐如今還在前院裡候著,我沒把她直接趕出家門便算菩薩心腸了!」


十下杖責結束,宋知初還憋著口氣。


聞言哭號:「爹爹,我不嫁!我死都不嫁!


「那老乞丐是什麼貨色,根本配不上我!」


父親瞥了她一眼:「這可由不得你。」


宋知初卻不依不饒,啞著嗓子:


「他不過是想攀上侯府這高枝罷了。


「娶的是誰有何幹系!不如將清妹妹嫁過去,倒也能成一段佳話。」


沒想到事到如今,宋知初還是不知悔改。


三姐一僵,緊盯著父親的神色。


可宋知初這下卻徹底惹怒了父親。


他上前扯住宋知初的頭發,一巴掌呼了上去。


「蠢貨,還嫌鬧的笑話不夠多嗎?」


這力道極重,宋知初白皙的臉頰頓時腫了一大塊。


父親看都不看一眼,對小廝道:「繼續打,再打二十大板!」


最後,宋知初被活生生打暈了過去。


至於那老乞丐——


早被後院宋知初的哭號嚇得兩股戰戰。


父親的出現給了他當頭一棒。


火速換了副嘴臉,直言自己隻要錢財,不必嫁娶。


真是將欺軟怕硬做到極致!


父親給了他些銀兩,他便歡天喜地地走了。


隻是沒過幾日,他便悄無聲息地溺斃在了初春的河水中。


得知消息的三姐笑了笑,隻是笑意不達眼底。


「父親明明前世明明也可以這樣做,可卻還是將我嫁了過去……


「宋知初固然可恨,老乞丐也並不無辜,一切都是咎由自取罷了。」


10


宋知初被打了三十大板,在床上足足躺了小半年才好。


還沒等她重整旗鼓,父親便把她打發去了郊外的田莊。


美其名曰:修身養性。


她離開那天,隻被允許帶走了花枝。


主僕倆背著一個破布包袱,看著十分悽慘。


宋知初掐了抹眼淚的花枝一下,罵道:


「哭什麼哭,即使去了農莊,我們也要活得體面!」


花枝撇撇嘴,不情不願地跟在宋知初身後。


而她盯著相府大門,恨聲道:「我一定會回來拿回屬於自己的一切!」


我和三姐冷笑一聲,她還是這麼天真。


老乞丐雖死了,可那天的事早就流傳開來。


即使百姓會將其遺忘,可家裡有適婚公子的夫人們不敢忘,幾次宴會都沒給宋知初遞帖子。


宋知初的名聲,是徹底毀了。


她去農莊後,我們過了段安生日子。


即使嫡母再不甘心,也隻能將培養中心都傾斜到了我和三姐身上。


我和三姐暗暗積攢了不少人脈資源,不再是從前那個任人宰割的庶女。


眨眼春去秋來,時光飛逝。


又是一年元宵節,嫡母帶著府中女眷一起來廟中祈福。


除了我,誰也沒想到會在這碰見宋知初。


11


宋知初憔悴、消瘦了許多,乍一看甚至和鄉野村婦無異。


她所謂的體面蕩然無存。


嫡母瞧了好半晌都沒認出這是自己的女兒。


還是旁邊瘦得跟竹竿似的花枝怯生生喊了聲:「夫人。」


嫡母這才淚如雨下,拉著宋知初的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初兒,我可憐的初兒,你怎麼變成這般模樣!


「是娘對不起你。


「可娘、娘也有苦衷啊!」


宋知初對嫡母有怨,冷冷道:「這些年你怎麼過的我都看在眼裡,有何苦衷?」


她若真的心疼女兒,為何她在田莊的日子沒去找過她哪怕一次。


眼下,不過是逢場作戲。


隻是,宋知初看著我和三姐的眼神越發怨毒。


「喲,還真是人靠衣裳馬靠鞍,兩位妹妹如今水靈得我都不敢認了!」


她意有所指,「隻是,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終究都不長久。


「東施效顰,假貨永遠都是假貨!」


嫡母和三姐臉上都一片茫然。


我卻聽懂了她的話外之音。


她去田莊後,前世被她沉湖的場景便常常入夢,成了我的夢魘。


我實在不放心有這麼個仇人安然無恙活在這世上,便悄悄派人打探她的動向。


誰知,還真讓我發現了些端倪。


某次被下人苛責,跌倒磕到腦袋後,她似乎想起了些前世的記憶。


想起得不多,隻知道今日太子會在這廟中祈福。


她明白自己已經被家族放棄,想要重回京城,隻能靠自己。


於是,便把主意打到了太子身上。


這次祈福,便是她唯一翻身的機會。


她要借此扶搖直上,重新將我們狠狠踩在腳下。


可她忘了,或者說根本就沒想起來。


這次廟會,也是她將我和黑衣人關在一塊的日子!


12


關於前世的一切,我不會忘,也不敢忘。


那被牢牢關上的門,被撕成碎片的衣服。


以及,冰冷刺骨的河水。


每每午夜夢回,我渾身冷汗地驚醒,心中對宋知初和黑衣人的恨意就會濃上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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