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沉默了。
「人的一生有很多值得去做的決定,有不想去做,卻必須去做的;有決定去做,卻臨時變卦的:還有……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隨泱像是意識模糊了,低聲呢喃:「朝聞道……」
他又睡著了。
微弱的生命體徵像是隨時會熄滅的燭火。
我的手顫抖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你下一次還會醒來嗎?」
我的聲音很輕。
「隨泱先生,我想要你醒過來。」
「隨泱……」
「你下次能不能醒過來?」
空蕩蕩的病房,沒有人再耐心地一字一句回我。
(06)
我找到了白若晴。
她依舊在學院讀書,這件事也很簡單,不管出於什麼心理,她也獨自赴約了。
空蕩蕩的教室裡,我開門見山:「我想見顧宥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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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神有些復雜:「他被關起來了。」
我並不意外。
白家願意和謝家聯姻,關於我,白若晴不可能不知道一點內情。
我說:「但是我知道你能見到他。」
「嘖。」她皺眉,「我憑什麼幫你?」
「你喜歡顧宥琛。」我說,「你討厭我,是因為他其實對我有感情,對不對?」
這個事情聽起來匪夷所思,顧宥琛怎麼可能對我有感情呢?
但白若晴沉默了。
片刻後她痛快承認:「沒錯,可笑,他居然會喜歡你,一個……」
我徑直接了她的話:「一個死而復生的怪物。」
白若晴卻瞬間大驚失色,她質問我:「你怎麼會知道?!」
回憶起來,白若晴也不是一開始就厭惡我,她從前不把我當回事。
直到某個契機,她正視起我的存在。
「顧宥琛沒告訴你,但也許是偷聽,也許是無意,你知道了這件事。」我說,「你一開始並不把我當回事,直到得知我其實是人那一天開始。」
隨泱說我是真真正正的人。
顧宥琛有一天忽然罵我「怪物」。
還有那個『復生』領域的專家。
他叫趙懷陽,死於十八年前。
懷陽,懷夕,十八年。
懷夕是我自己給自己取的名字,可我已經不記得,為什麼要取這樣一個名字了。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巧的事情呢?
我不信。
「你想要顧宥琛的愛。」我說,「但是白家應該也對顧家有所覬覦對不對?我有辦法,要你在這場婚姻中佔據主導地位,讓顧宥琛隻能完完全全聽你的話。」
「你隻用讓我和他見一面。」我很平靜,「很劃算的交易,就算我騙你,你也不虧什麼。」
「你倒是變了很多。」打量了我許久,白若晴說,「行,我安排你們見一面。」
(07)
顧宥琛憔悴了很多。
看見我的那一刻,他表情頓時變得十分驚喜。
「懷夕!」
我看著他:「隨泱給了顧家什麼,讓你們願意放了我。」
顧宥琛有些錯愕,旋即雙手微微握緊:「這件事我不知道,如果我在,我不會讓他們把你給賣了。」
「你不用說我都知道,」我的眼睛有些幹澀,「是那份『技術』。」
顧宥琛愣愣地看著我,語氣有些輕飄飄的:「懷夕?你知道什麼?你都知道多少?」
我知道什麼呢?
這些東拼西湊找出的答案,彰示著血淋淋的真實。
「顧宥琛,顧家得到了想要的東西,應該已經如願以償了吧。」我說,「可是我跟了你十八年,我隻是想要一個答案而已。」
顧宥琛望著我,這一刻,他的眼中忽然湧上了很多難言的悲哀。
「可是懷夕,你要知道那些做什麼呢?」他的語氣甚至有卑微的哀求,「很快,很快就好了,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對你,我會好好對你,我們遠遠地離開這裡,一起過一輩子。」
「可是,你有問過我願不願意嗎?」我輕聲說,「你明明知道,有核心程序在,我永遠不可能拒絕你。」
顧宥琛問:「他真的幫你更改了核心程序?」
我說:「是。」
他忽然不說話了。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他跟我說了一個故事。
一個和我想象中,並沒有太大差別的故事。
我的父親趙懷陽是一個天才科學家。
他有一項驚世駭俗的科研成果——那就是將人腦與 AI 交互,實現轉移,與健康的軀體結合。
這意味著殘弱老病之人能擁有健康的身體,隻要沒有腦死亡,就連在短時間內心髒停止跳動的人都能再次恢復意識。
可是將思維碎片傳導進 AI,意味著並不知道活下來的究竟是還有病患記憶的呆板 AI,還是被保留了原意識的患者。
這項技術卻並不成熟,唯一一個成功者,是趙懷陽那個因為車禍成為植物人的女兒。
趙懷陽為了救活自己的女兒,嘔心瀝血,殚精竭慮。
最後因為過度疲勞去世了。
但是他成功了,那個史無前例的復生者出現了。
被顧家解釋為「仿生人」的我。
趙懷陽的實驗室有一個很得他心的副手,叫顧明帆。
趙懷陽還有一個關系很好的朋友,叫隨春生。
故事說到這裡,顧宥琛欲言又止。
其實他不用說。
我的父親那麼愛我,怎麼會舍得給我安裝所謂的核心程序,怎麼會莫名其妙地讓我隻能「愛他人」。
我的父親真的是過度疲勞才死亡的嗎?
為什麼顧家再也無法復制有關於我的成功?
顧家想做的是什麼呢,無非是施加一個所謂的核心程序,以「仿生人」的名義,奴役真正的人類罷了。
這是一個多麼賺錢的技術啊,這個世界上瀕臨死亡的人那麼多,他們隻要救了一個,那麼活下來,到底是依舊自由的患者,還是愛顧家某個人,愛到可以為他去死的患者呢?
我隻是一個沒有利用價值的小姑娘,但是如果是那些達官貴人,那些掌握著整個國家命脈的大人物呢?
我相信,那些所謂的仿生人殘次品,全都是累累堆積的屍骨。
顧家要做實驗,還不能大張旗鼓,不可能一次性帶走大量植物人,那躺在實驗桌上的,也許是活生生的,還有自己意識的人。
也許是哪裡的流浪漢,也許是渴望活下去的絕症患者,也許是……
以現如今的技術來說,AI 哪有真人好用。
畢竟是有血有肉不會輕易死亡的真人,是為了愛可以去死的真人。
隻要擁有『復生』,他們可以永生不死,可以延續生命,可以創造一個,所有人都愛顧家的國度。
他們打著愛的名義,當然可以竊取全世界。
那意外死去的隨春生,那個不懂什麼技術的商人,因病去世前,將什麼給了尚且年幼的隨泱呢?
隨家曾經是顯貴之家,後來卻全靠隨泱一個人撐了起來。
所以隨家為什麼隻剩三個人,卻能和顧家分庭抗禮?
顧家擁有的是不完整的技術。
他們也許一直在尋找,直到終於有一天,發現了隨泱。
他們為什麼會發現隨泱。
或許是因為那一天,隨泱第一次,走到了我的身邊,問我需不需要幫忙。
顧家把我放在顧宥琛身邊,那些經常性的檢修,無非都是為了觀察。
觀察那個「愛顧宥琛」的核心程序,是否可以約束我的一切行動。
「你對我的態度,其實是某種測試。」我問顧宥琛,「顧家讓你惡劣地對待我,看我會不會一直聽你的話,會不會反抗。」
所以隨泱罵他軟弱,罵他眼盲心瞎。
顧宥琛深深地看著我:「是,但是懷夕,我不想那樣做,他們答應我,隻要等到你——」
我已經聽不下去了。
巴甫洛夫的狗。
服從性測試。
那麼多的,一次又一次的疼痛,隻是因為,他們想看一看,「愛」是否能將我徹底關起來。
我是徹頭徹尾的試驗品。
而折磨我的顧宥琛,從頭到尾,都知道我是一個人。
不是奴隸、寵物、怪物。
我是一個人。
我最後問:「更改我的核心程序,是不是需要付出代價?」
顧宥琛愣愣地看著我。
我隻想知道這個。
「為防更改和銷毀,你的體內有不可逆的自毀程序。」
「試圖更改,會釋放致死量的放射性元素。」
「即使穿著顧家研制的防護服,也無法阻擋這樣的輻射。」
我木木地看著顧宥琛。
他卻陡然激動起來:「可是懷夕,隨泱就真的喜歡你嗎?他就是個科研瘋子,你身上有這樣的嶄新技術,他第一次靠近你就是為了竊取真正的『復生』!」
隨泱說他欠我的。
他欠我什麼呢?
我知道他肯定覺得,他可以早點救我的。
那麼他呢?
那麼小的年紀,忽然被父親託付了看不懂的東西,他日夜鑽研,終於拼湊出一個可怖的真相。
他開始搜集證據,因為害怕被發現,隻能用紙質資料。
他擁有的技術也隻是一半,他想破解我的核心程序,該付出多大的努力?
我猜他希望破壞顧家的計劃,送顧家上法院。
在那之前他心知肚明不能靠近我,不能讓顧家發現破綻,提高警惕。
可是……可是……
他一定一直看著我,直到那天我被丟進泳池。
他離開了。
他回來了。
他蹲下來問我:「需不需要幫忙。」
他那麼聰明,不會不知道破解我的核心程序需要付出什麼。
明明隻需要不管我,等他做好準備,等他破譯完整技術,等他能扳倒整個顧家。
他其實可以不用管我的。
可是他知道,因為我的核心程序,顧宥琛如果死了,我也一定會自殺。
他要救我。
我隻是流了眼淚,他就說他一定會幫我的。
不可逆的自毀程序,加速內髒衰竭的放射性元素,他特意挑選了一個偏僻的,荒無人煙的地方,為了不影響其他人。
那天大雪茫茫,他抱著我回家的時候在想什麼呢?
他當我的老師,他為我安排好後路,我知道他一定已經做足了準備。
我覺得隨泱無所不能。
他已經掌握了扳倒顧家的證據,所以他給了顧家另一半技術,交換我的自由。
他真的很聰明。
但是我也很聰明。
可能是爸爸遺傳給我的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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