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窮第2章

我知道，我們已經走到了盡頭……

6

易安走後，我強撐著身體從地上爬起來，賣掉了我們兩個人的家，湊齊了手術費。

這個房子我和易安一人付了一半首付。

易安說自己工作不穩定被裁員後，房貸和兩個人的生活開銷就一直由我負責。

想來那他那個時候隻是提防著我不想給我花錢。

反正他易安是有錢人家的少爺，揮手哄情人的禮物都比我這套房子價值高，想來也看不上這點錢。

可笑我給他當老媽子這麼多年，反而攤上了一身病。

他要是真要計較，大不了我以後再把這一半的首付還給他。

房子賣掉需要時間周轉，最終那個孩子還是沒能救過來。

孩子的母親瘋了一樣地打我，最終因為醫鬧進了局子。

警察讓我的家人或者朋友把我保釋領出去。

我看著手機的通訊錄，竟然沒有一個能找來領我出去的人。

突然易安打來電話，我的心髒像是被驚醒一般。

可他隻是質問我把房子賣掉的事情。

我死死咬著唇不言，對方也沒有說話。直到我的口腔滿布著血腥味我才低低道：「房子是我賣的，我需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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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我說完他就掛斷了電話。

我想說，等我有了錢就會還給你。

想說我的遭遇，想尋求他的懷抱。

可是他什麼都沒有聽，直接掛斷了電話。

哪怕是被他拋棄了一千次一萬次，在最難熬的時候我還是懷念他的懷抱。

我可真賤。

我這樣想著……

小屋裡彌漫著一股刺鼻的霉味，牆壁上滲著水珠，地面也湿漉漉的。我蜷縮在角落裡，身體不停地顫抖著。

我的病情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愈發嚴重了，胃部的疼痛如刀絞一般，讓我幾乎無法忍受。每一次呼吸都變得艱難，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緊緊地掐住了我的喉嚨。

我試圖尋找一些可以緩解疼痛的方法，但周圍除了冰冷潮湿的牆壁，什麼都沒有。

孤獨和絕望如影隨形，我望著。

7

最後是宋鑫把我接了出來。

我不知道他一個高中生是如何逃課出來的。

他沒出過鎮子，他一個孩子又是如何在這樣一個陌生的大城市找到我。

我從來都沒有關注過宋鑫的成長。

我趴在他的背上，他背著我。

我恍惚間發現這個男孩兒已經長得很高了。

宋鑫把我送到醫院，得知了我的病情。

已經成長的少年繃直脊梁，因為囊中羞澀和無能為力，他滿臉羞愧死死攥著拳頭。

我率先開口告訴醫生我早就不治病了。

我和宋鑫回到了鎮子上。

他申請了走讀，每天中午和晚上跑著回來給我做飯。

我躺在床上，疼痛已經成為常態，身子愈發憊懶。

我看著他忙碌的身影，有些苦中作樂地想，我和宋鑫有點像社會新聞上的「背母上大學」。

我沒想到在我生命中的最後時刻，陪在我身邊的是宋鑫，這個和我毫無血緣關系，被我一直痛恨著的弟弟。

在宋鑫說要輟學打工給我治病的時候我打了他一巴掌：「宋鑫別假惺惺地惡心我，我死了還要讓街坊鄰居嘴裡念叨著你對我的恩情。別自我感動了，你和你媽搶走了我的家，我恨不得殺了你。」

少年愣住，我看到他微紅的眼眶。

在宋鑫走後我看了眼自己顫抖的手。

我本就是將死之人，又何必拖累他。

宋鑫似乎記著我恨他的話，盡量不出現在我的視線裡，他再也沒有和我說過話，隻是照常照顧我。

8

易安訂婚了，這是我在新聞上看到的。

易市集團太子爺易安和藝術天才梁莊訂婚，跨越性向，跨越世俗。

我想易安一定很愛那個男孩吧，竟然能說服家人，在媒體面前大方和他訂婚。

這些才子佳人的事情自然是和我這樣的普通人沒有什麼關系。

我沒有再去想，眼前有一件更加棘手的事情。

宋鑫在學校和人打架了，那個孩子被宋鑫推下了樓，斷了一條腿。

宋鑫因為那個男孩辱罵他是殺人犯的兒子，是同性戀的弟弟，所以他動手打了人。

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向我襲來，原來我已經累贅到這個地步。

宋鑫還小，他的生命還很長，還有美好的未來。

他不能因為這個被退學。

我沒想到易安會來找我。

也沒想過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易安。

這是我第一次在陽光之下清楚地看到原原本本的易安。

他一身高定西裝，整個人身上冷漠內斂。

他似乎瘦了，顯得更加不近人情。

易安和我交易，我做他的情人，他幫我解決弟弟的事情。

我有些意外，他應該很愛梁莊，為什麼又要做出養情人的事情。

或許是他吃慣了山珍海味，再次想要試試我這樣的清粥小菜，畢竟我和他在一起確實省心。

我好像第一天才認識易安一樣，意識到原來他是這樣的一個人。

我已經無法考慮自尊不自尊的事情，畢竟用我這殘破的身子給宋鑫換一個未來，這是很劃算的事情。

我扯起一個牽強討好的笑同意易安的訴求。

還不等我說話我的腹部就絞痛起來，嘴裡都是鮮血的味道。

疼痛讓我的意識模糊，五感變得遲鈍，昏倒前的最後一眼，我看見易安緊張地向我奔來，他說了什麼話，但是我已經聽不清了。

那一刻我好像看到了最初跟我在一起的易安。

9

易安知道了我的病，他開始帶著我化療。

我知道我現在很醜，瘦骨嶙峋，頭發掉光。可他依然可以深情地看著我。

他常常坐在我的病床前，看著我，默不作聲。

「是我錯了，是我親手毀了我們的幸福。」

晚上易安小心翼翼抱著我喃喃自語著，聲音中充滿了絕望和悔恨。

我躺在他的懷裡無法入眠。回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我們一起度過的點點滴滴在他腦海中不斷浮現。

他用話語一遍遍復述著我們的曾經，他想起我為了節省開支，總是舍不得吃好的穿好的；想起我在生病時還強忍著痛苦，隻為了不讓他擔心；想起我們曾經那些甜蜜的瞬間……

他一遍遍地說著，像是在提醒他自己，也像是要把我帶回過去。

然而，這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易安開始變得沉默寡言，不再與任何人交流。他沉浸在自己的痛苦和悔恨之中，無法自拔。

可是我是感覺惡心。

這像是命運一遍遍提醒我年輕時犯下的錯誤。

或許是知道易安對我的愧疚可以讓我胡作非為，在僅剩的日子裡我不想再看到他。

我讓易安帶我出去轉轉，每路過一個地方我就告訴他我曾經遭遇過什麼。

我告訴他我知道生日那天他送我的禮物是給梁莊消費櫃臺贈送的香水，也是在那天醫生給我下了胃癌晚期的通牒。

我告訴他在 KTV 遇到他的時候他抱著梁莊上車，僅僅幾步之遙，我被領班的人打得奄奄一息。

我告訴他我問他借錢，他卻讓我去要飯，我賣掉了我們的家。

我告訴他我在拘留所的時候唯一能帶我走的他隻是在質問我之後掛斷了電話……

我知道這些真相是易安無法承受的，看著他痛苦的模樣，我的心裡升起一股快感。

他把我摟在懷裡：「對不起，小書對不起。我求你別說了。我們重新開始，一切都會好的。」

我沒有反抗，隻是淡淡道：「易安，沒用的，別再騙你自己了。我們之間不可能好起來的。即使是現在，我們之間都沒有平等地對話過。

「你無法面對你之前對我做的那些事情，你隻想遺忘隱藏，然後自欺欺人地重新開始，可是你從來都沒有問過我的意見。

「梁莊自小金枝玉葉，所以他向你開口索要幾十萬的禮物，你覺得這些都是應該給他的寵愛。而我隻要一跟你提到金錢，你就會下意識地覺得我果然品性卑劣，對我處處設防。

「易安，玩大少爺和窮小子的遊戲我陪你玩過了，不想再陪你玩故作深情的戲碼。

「其實你知道我們不會有以後，我隻會是你見不得光的情人。」

我昏昏沉沉地，不知道我跟易安說了多少，直到我沒有了力氣。

「易安，在最後的日子裡放我自由吧……」

番外：

1

易安想和宋書結婚，但他知道以他的家庭，父母是不會同意他和宋書在一起的，更何況還是個男人。

可易安還是想和宋書在一起。

他和父母大鬧一場，父母承諾如果宋書能不花易安的錢，不貪圖他們家的錢就同意他們在一起。

於是他們定下了這場為期三年的遊戲。

宋書的表現讓易安很滿意，讓他覺得自己沒有看走眼。

可是父母那邊卻耐不住性子。在他們知道易安的性取向之後開始改變策略，可以和男人在一起，但起碼要是個家世匹配的人。

於是他們物色了梁莊和易安交往，易安沒有反抗，他知道他和宋書不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他和梁莊達成約定，之後不會幹涉他和宋書。

宋書生日那天，在給梁莊買東西的時候，他就在想，如果是自己帶宋書來消費，他會多開心。

宋書是他的愛人，理應享受這些，而不是為了碎銀幾兩，斤斤計較地在菜市場殺價。

很快等第三年到了，即使宋書身份差一點也沒關系，至少他也可以帶他去見父母，至少在品格上他父母會認可他。

反正他都吃了這麼多苦，也不急於一時。

今天宋書生日，其實他準備了一塊二十萬的表，隻是送禮物時易安還是拿出了那瓶贈送的香水。

他能感受到宋書不喜歡這個禮物，他皺眉，他認為如果宋書真的愛他，送什麼禮物其實都無所謂。

可宋書竟然因為這件事情要分手。

易安覺得自己要重新審視他了，明明三年就快要到了，為什麼他就不能再忍忍，自己陪他過苦日子堅持了這麼久。

等三年過了，作為他的愛人，易安可以給宋書任何他想要的東西，可為什麼他要這麼不懂事。

2

易安落了臉色，他陪宋書玩了這麼久的窮人遊戲，不就是想帶著他見父母，雖然不能在媒體面前辦婚禮，但起碼父母是接納他的，該有的什麼都不會少。

易安離開了他們的家。他在父母和宋書之間周旋，每一天去擠地鐵穿地攤貨融入宋書的生活，還要趕著去處理家族公司的事情，他身心俱疲。

他有想過放棄，但是他無法忍受。

最終他決定再給宋書一次機會。

可是他回去後卻明顯感覺宋書變了，他還像以前一樣，但易安覺得他手上的繭, 斤斤計較菜錢的模樣, 他強顏歡笑的樣子格外刺眼。

在他看到宋書手機裡的照片時，他確定宋書就是在膈應他。

他或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在旁敲側擊地獲取好處讓他給他花錢。

易安隻覺得無比厭煩又惱怒。

3

他開始對宋書冷暴力。當接到宋書一個又一個電話的時候，他隻覺得果不其然, 宋書和那些人沒什麼兩樣。

他甚至有些恨鐵不成鋼，哪怕宋書是裝的, 都裝了這麼久，為什麼他就不願意再裝一段時間呢？

他努力讓自己忘記宋書, 開始和梁莊頻繁地約會，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那天他在 KTV 見到宋書。

他瘦了，幾乎是瘦得不成樣子。

易安有些心疼，但又想到他是故意這個樣子演給自己看的, 他就又開始惱怒。

一邊氣他居心不良，自己錯付了人，一邊心疼他不好好愛惜身體。

宋書給他打了電話，果不其然是借錢。

易安有些自嘲, 自己在期待什麼。

4

在得知宋書把房子賣掉之後, 多次告誡自己不要再去在意宋書的易安還是沒忍住生氣。

在宋書眼裡他們的三年算什麼？

眼看著在自己身上撈不到好處, 所以就要把房子賣掉榨幹最後的好處嗎？！

易安感到了背叛。

他被宋書耍了。

他給宋書打了電話，得到的卻是肯定的答案。

5

易安和梁莊訂婚, 他依然選擇按照做出的計劃, 把宋書留在身邊。

他忍受不了沒有宋書的痛苦。

哪怕他知道他品行卑劣，他耍了他，易安還是離不開他。

他低頭了, 向宋書提出包養。

宋書沒有任何猶豫就答應了他。

他覺得宋書無比陌生，可那又怎麼樣呢，左右他離不開宋書，這輩子栽在他身上了。

6

易安得知所有真相的時候一切都來不及了。

當跟著他進了高奢店之後，我才確定這就是我的男友易安。

「女對」最終他把宋書送回了宋鑫身邊。

他則一直偷偷陪在宋書的身邊。看著他走向死亡，永遠地離開他。

作者說：易安從來都沒有把宋書放在平等的位置。他看不起他, 所以想要從他的人格上找尋閃光點，以此來證明宋書是值得被他愛的。當他認為宋書的品質有了裂痕，他就無法接受，逃避甚至怨恨起來。

易安所謂的付出和深情都是自己設定的。

他不在乎，不關注宋書。隻關注自己的內心世界，從而給宋書貼上不同的標籤。

而宋書因為原生家庭的不幸試圖找到拯救自己，把自己拉出泥潭的人。

所以他把易安視為生命的全部, 付出得太多, 所以宋書舍不得離開易安。

可這個世界能拯救你的，能讓你依靠的隻有你自己。

對於原生家庭的傷害, 父母或許有苦衷, 不懂得愛, 但是傷害永遠都是傷害，無法彌補。會接受但無法釋懷和原諒，因為傷痛永遠在。

女孩兒們, 願你們在愛人前先愛己。永遠把自己放在第一位，永遠「自私」，永遠強大。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