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025-02-19 16:02:253899

可她慣來賣弄自己的病弱人設,惹易轍疼惜。


她語氣柔弱。


看向我的眼角眉梢卻全是挑釁:


「落水的是我,為何發燒的是姐姐呢?真是讓人費解。」


我冷冷地看著她:


「為什麼發燒的是我?你不知道嗎?」


她掩唇低笑:


「姐姐是說換命蠱?」


我呼吸一滯。


「哎呀,阿轍哥哥都與我說了。姐姐燒壞了腦子,編出了這些神神鬼鬼之說。


「姐姐怎麼會說出這麼荒唐的事?說出來,誰會信呢?


「真是好笑!我聽完,與阿轍哥哥笑了半天呢。」


她直勾勾地看著我。


眼中滿是得意。


我不敢相信地抬眼看向易轍。


他把我對他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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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作笑料原原本本地講給了蘇蘊玉。


易轍皺眉:「本就是荒誕之言,難道你還想我當真嗎?」


我覺得指尖都在泛涼。


低頭隻是輕笑一聲。


當年我雖得易轍垂愛。


卻深知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侯府世子。


也曾婉拒過他。


可他跪在雪地裡,承受老太君的十鞭訓誡。


終於讓老太君松口,娶我進門。


他不顧傷口,縱馬長街。


迫不及待找到在冬日裡被迫給嫡姐手洗衣服的我。


「知微,我終於能把你娶進門了!你放心,將來有我在,不會再讓你受委屈。」


沒有人遇見如此誠摯的愛會不心動。


我冰封的心慢慢松動。


或許我是幸運的。


我與易轍也曾有過撥雪尋春、燒燈續晝的好時候。


我也曾想過。


或許,他的到來會為我驅散嚴寒。


往後的日子皆是海棠鋪地、梨花飄雪的春和景明。


易轍向我承諾永遠不會再讓我受委屈。


可後半生,我受的所有委屈。


全都因他而起。


「是啊,我怎麼能當真呢?」


8


侯府宴會,來的都是京中權貴。


蘇蘊玉作為易轍年少時的青梅竹馬。


雖然隻是依附侯府而生。


可因她不久前曾救過長公主一命。


得長公主青眼。


長公主幼年因為京都失守,與先帝一同流落在外,卻為救先帝與大部隊失散。


本都以為她命喪黃泉。


可偏偏王師回京時,她卻好端端站在城牆之上恭迎先帝回京,由此得了個鳳女天佑的名頭。


多年來深受百姓愛戴,權勢滔天。


如今皇帝庸懦,大權旁落。


她在朝中能與太子一爭高低。


京中貴女想巴結長公主,自然也圍在曾對長公主有過救命之恩的蘇蘊玉身旁。


對穿著舊年冬衣的我指指點點:


「就這還侯府夫人呢?我看呀,比不上蘇小姐你半分。」


跟在我身側的小黃對她們龇牙。


這具身子本就虛弱。


沒有人參將養著,我給自己把脈估摸著隻有三五天好活了。


長公主大權在握,手段狠辣。


卻與慈恩寺高僧頗有交情。


傳聞她是天命之女,龍子鳳身,神佛繞道。


今日若成,便將蘇蘊玉這個妖邪之人徹底清除。


若不成。


我斂眸掩下衣袖,蒼白的皮肉遍布潰爛的紅斑。


我也絕不會讓易轍與蘇蘊玉好過。


易轍對我皺眉:「你怎麼把它放出來了?不是說了阿玉怕狗,讓你將它拴在院中嗎?」


我看著他:


「小黃是我們成婚那日在侯府門口撿到的,你說它可憐巴巴的樣子很像我,還說它就像我們的親生孩子……


「你還說,我受的委屈太多了,今後無論如何都不會再讓它受委屈。」


可蘇蘊玉回來的第一天見到小黃受驚。


他毫不猶豫將小黃一腳踢開。


踢得小黃狠狠撞在牆上,肋骨斷了兩根。


我花盡心力才將它治好。


那以後,小黃便不親近易轍了。


易轍不解地看著我。


似乎不明白我要幹什麼。


貴人進府,長公主被簇擁著走進花園中,眾人下拜。


我在寒風中壓抑住自己咳意,站得筆直,無悲無喜地看著易轍。


當著貴人的面說出的話無可挽回。


易轍仿佛明白我要做什麼,急急走來拽住我的手腕。


可我緩緩開口。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易轍,你食言了。我要與你和離。」


9


當年春日賞花宴,長公主舊傷發作。


我用娘親教的法子為她揉捏額頭,又寫了藥方開了藥。


彼時長公主帷幔之後眸光幽幽:「你是平陽侯的夫人?原先是哪家的小姐?」


我一一答來。


自那以後,長公主便對我百般照拂。


可秋日圍獵時,從江南回京的蘇蘊玉卻偶然救了被刺客暗箭所傷的長公主。


那時慌亂,本是我們三人在一處。


長公主中毒昏迷。


醒來後,她得知蘇蘊玉為了救自己而中毒頗深,壽數不足三月,大為感動。


彼時,蘇蘊玉正依偎在易轍懷中,面色蒼白。


卻頗為挑釁地看著我。


早在那時,她就打定主意以命博富貴。


讓我當替死鬼。


隻是。


她不知道。


長公主中的那毒,會讓人渾身起潰爛紅斑。


更會讓人在死後。


屍骨潰爛,直至化為粉芥!


我低頭看著自己手腕隱隱的紅斑。


撐著破布一般的身體,撩起衣袍,直直跪到長公主面前:


「求長公主明鑑。


「那日救長公主之人,並非蘇蘊玉,而是我。」


10


「平陽侯愛慕蘇蘊玉,逼我將功勞讓出。


「我不忍公主被蒙騙,故將此事說出,望公主恕罪。


「還請長公主降旨,允我與平陽侯和離。」


易轍雙眼發紅。


抓著我手腕的力道簡直要將我的腕骨捏碎:


「沈知微!你在胡說什麼?


「和離?你想都別想!


「你生是我易轍的妻子,死是我易轍的鬼!生同寢死同穴,你休想丟下我!」


我不看他。


隻是定定地抬頭望著公主,掀起衣袖。


多日臥床,早已瘦骨嶙峋。


蒼白膚色上,紅斑潰爛醒目。


「我有證據。公主當日所中之毒,會讓中毒之人渾身潰爛起紅斑。


「真正救了公主的人是我!蘇蘊玉此人通曉妖邪之術,將眾人都蒙騙過去!


「如公主不信。可請通曉世事的慈恩寺高僧,他必能看出端倪。」


慈恩寺高僧,曾多次破獲妖邪奇案。


在京都聲名遠揚,更有甚者,說提其姓名便能闢邪。


易轍看著我的手腕,滿眼不可置信:


「什麼?知微,你……」


他珍重地撫上我的手腕:


「疼不疼啊?」


蘇蘊玉眼色一涼。


我注意到她的神色。


果然,妖邪之人還是會懼怕正道佛僧。


但很快就冷靜下來,她撲到易轍懷中,淚水漣漣:


「什麼妖邪!姐姐又要編瞎話來構陷我嗎?


「姐姐真就如此恨我,非要毀了我嗎?!」


長公主眸光幽深落在我手腕上:


「本宮記得你。你說你的娘親是醫女。」


她坐在主位,支著頭,冷淡地笑了一聲:


「巧了。


「蘇小姐也說自己的娘親是醫女。」


有傳聞,長公主流落在外之時幸得一醫女搭救。


長公主對那醫女分外感激。


卻遍尋不得。


蘇蘊玉眼中閃過一抹驚慌,卻又很快鎮定下來。


她手一揮。


隻見有人恭恭敬敬呈上錦盒。


盒中是一支人參。


明明是我娘親留給我的唯一遺物。


本來應當在我落水高熱、性命垂危時救命的人參。


蘇蘊玉低眉含笑:「這是我娘親留給我的遺物。特將此物獻給公主。」


我瞳孔驟縮。


忍不住回頭去看易轍。


他疑惑地看我。


仿佛不明白我在鬧什麼。


對啊。


對他來說不過就是區區一株人參。


蘇蘊玉是吃了還是拿來獻給公主,都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咬牙。


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


「這支人參是我娘親留給我的遺物!」


11


長公主眉毛輕挑:


「你們二人各執一詞,倒確實讓本宮疑惑。


「實話說,這人參是本宮送給一個曾救過本宮命的醫女的。


「當初她救本宮不圖其他,隻在本宮歸京以後求了一株人參,說是算命的算到自己女兒將來體弱多病,命有劫難,需要一株人參救命。」


我低頭。


卻是眼眶湿熱。


父母之愛子,則之計深遠。


自幼娘親再如何被主母磋磨,總是將我顧得周全。


我被她養得身體康健,從無病症。


可她如何都不會想到。


將來的我會被穿書女盯上。


被算計得體弱多病,命不久矣。


長公主低眉,眼中卻有上位者冰冷的殺意:


「我倒是想知道。你們當中誰這麼大膽子,敢冒充本宮的救命恩人!


「算計到本宮頭上來了。真是嫌命長。」


長公主雷霆手段,京都誰人不知?


得罪了她的人都會被投進水獄,受盡刑罰,生不如死。


她揮手,命人去請慈恩寺高僧。


又長指點向易轍:


「你與她們都關系匪淺。你來說,這人參究竟是誰的?」


蘇蘊玉看向易轍。


眼中盈盈含淚,輕輕搖著他的衣袖。


我閉了閉眼,不看望著我的易轍。


「這人參自然是蘇小姐的。」


或許是怕長公主不信。


易轍又補上幾句:


「我夫人一向康健。往年從無病症,哪怕寒冬臘月吹冷風也不見風寒。


「而蘇小姐自幼就體弱多病,正合長公主口中醫女的女兒的命數。


「況且,我幼年時就逢蘇小姐舍命搭救。


「敢以性命為蘇小姐的人品擔保,她必不是冒領他人功勞之人!」


我笑了一聲。


他還真是相信蘇蘊玉啊?


隻是不知等他知道真相,會是什麼反應?


我毫不客氣道:「蘇蘊玉不是冒領她人功勞之人。那我是?」


易轍眉頭緊皺:


「你為了陷害阿玉不擇手段。連換命蠱這樣荒唐的話都編得出來,或許也會給自己下毒陷害阿玉。


「我……不能信你。」


12


蘇蘊玉不想見高僧。


推三阻四,口中隻說不願意讓我丟臉:


「我知道姐姐嫉恨我與阿轍哥哥情意深重,可這人參真是我娘親給我的。


「姐姐再恨我,也不能搶我娘親留給我的東西。」


她淚落漣漣。


易轍不顧在場還有眾人,將她攬進懷中:


「有何好驗?我相信阿玉!」


他甚至敢對長公主皺眉厲聲:


「公主也曾被阿玉所救,如此行徑簡直讓阿玉寒心!她本就為救公主命不久矣!


「如此良善之人,豈能受此委屈?」


說罷,易轍看向我:


「知微。你也如此想的,對不對?」


他眼中幾乎寫滿了要我讓步。


他信蘇蘊玉。


不信我。


他口口聲聲說蘇蘊玉心地善良,命不久矣。


可他不知道。


他心尖上的人心腸歹毒,害得他的發妻命不久矣。


我冷聲道:「我命雖賤,死不足惜,卻也想要一個公道。」


易轍負我。


我卻不願意負我自己。


這世道,我鬥不過夫權,鬥不過妖異的系統。


可我也要給自己爭出一口氣。


冬日大雪,車馬難行。


慈恩寺高僧要來也得一個時辰。


看熱鬧的賓客卻不願意離去。


易轍將眾人請到偏院取暖。


行至中途,他忽然冷聲問我:


「那日分明是阿玉救了公主?你為何要騙人!


「你可知道你這是自取其辱?」


我笑了一聲:


「是。當初是她救了公主。


「可換命蠱作用下,我才會是毒發那個。


「她要我給她當替死鬼!我要她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快步上前,拉住我:


「沈知微!什麼換命蠱?你滿口胡言,真是瘋魔了!」


他抿著唇,定定地看著我。


良久才道:


「你向公主坦誠你是胡說。她若怪罪,我就算舍去爵位不要,也會保住你!」


我好笑地看著他。


緩慢但堅定地抽出自己的手:


「不用了。高僧來了,一切自會見分曉。


「蘇蘊玉能控制大夫,難道還能控制神佛嗎?


「至於你我,和離。我就算死,也不想再與你當夫妻。你讓我覺得惡心。」


易轍手背青筋暴起:「沈知微!」


可他話音未落。


側院忽然傳來一聲悽厲的狗叫。


我心漏跳一拍。


甩開易轍向側院跑去,一路上心跳得快要蹦了出來,好像隨時要休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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