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2024-10-28 23:08:254912

作者有話要說:我知道你們肯定忘了蠍子刺青,指路114章。


第169章 敦州


辎重由離北鐵騎看押, 讓土匪推運回茨州。沈澤川隻帶了十幾個錦衣衛和一些貨物, 喬裝成北上的行商,沒有直接下敦州, 而是繞到了樊州通往敦州的官道, 由西門進入。


六耳罩著邊鼓帽, 撅著屁股跟在費盛後邊。隻要他眼睛滴溜溜地轉起來,錦衣衛就會把他架在中間, 讓他窒息般地無法動彈。他曾經是雷驚蟄的信鴿, 消息靈通,最熟悉敦州的動向, 由他帶路能免去許多麻煩。但是這老頭雞賊得很, 最初為了逃跑, 把臉抹得黑不溜秋,混在土匪群裡讓費盛都差點看走了眼。


沈澤川的藥沒有斷,路上走了五日,咳嗽逐漸沒有了。隻是右手的兩指仍然無法用力, 這幾日他連信都寫不了, 傳往離北和茨州的消息都由丁桃代筆。


“咱們進了城, 得先跟去一家當鋪補錄貨物。”六耳拽著邊鼓帽,把臉藏起來,再抄著筒手,歪著脖子說,“敦州如今亂得很,隻有在當鋪掛了牌的商隊才能進城住店, 各方都謹慎,這事兒是不成文的規矩,誰不懂規矩,誰就肯定有問題。”


沈澤川折扇搭在膝頭,隱在車內,隻露出個隱約的輪廓,他道:“這當鋪是誰的?”


“河州顏氏的,”六耳壓低聲音,湊在車簾邊上,“原先雷常鳴還有顏氏資助的時候,這地方就亂得不成樣子。說是都歸雷常鳴管,可他到底不是布政使,咱們做土匪的也沒有那麼多胥吏差役,所以對下邊就睜隻眼閉隻眼。但來來往往的行商太多了,誰知道是不是探子?顏小公子就給雷常鳴出了個主意,在這裡建立了一個當鋪,掛著‘通明’兩字。隻要是跟洛山土匪做生意的兄弟,進去了自然知道怎麼答話。後來顏氏跟我們鬧掰了,但這當鋪還是留了下來,也算是雷常鳴給顏小公子的面子。”


沈澤川唇角微動,道:“如此一來,顏氏就掌握了敦州的動向,把雷常鳴來往的每筆生意都記錄在冊,這顏小公子可比雷常鳴自己都更清楚這些年的賬吧。”


“神童嘛,”六耳咂巴了下嘴,“顏何如經手的生意沒有不賺錢的,這人年紀小,但是愛財,十分愛財!什麼生意都敢做。”


“雷常鳴對他有救命之恩,兩個人鬧掰總要有個緣由。”沈澤川想起了邵氏嫡孫的事情,隨口問道。


六耳怕沈澤川以後卸磨殺驢,路上百般討好。當下又把利害關系想了一遍,把雷常鳴給賣了,說:“雷常鳴有個嗜好……近年越發嚴重了。敦、端兩州有耳聞的百姓怕得很,家裡邊的孩子都不敢留,就怕被我們擄去給了雷常鳴。原先雷常鳴瞞著顏氏,不敢提,可是後來他跟樊州那邊的妓院要雛兒,老鸨過來送孩子,在當鋪記的是米面,被顏氏查了個底清,惹得小公子發了好大的脾氣。雷常鳴跟顏何如承諾要改,但這事兒他哪改得過來?加上蔡域在那頭煽風點火,沒多久就真的鬧翻了,顏何如斷了洛山的月供,糧食不再往咱們這邊走。”


六耳說到這裡,面朝車簾。


“就是因為這個,我們在洛山餓得受不了,雷驚蟄讓雷常鳴跟茨州要糧,周桂當時沒兵沒勢,給了一次又一次。正好阒都裡頭的皇帝死了,侯爺一反,他們舅侄倆就盤算著用韓靳換取爵位。反正中博沒人管哪,要是真成了,封個什麼王,我們就搖身一變是地方正規軍了呢!”


沈澤川指尖叩動,說:“雷驚蟄真是個好孩子。”


雷驚蟄是雷常鳴的智囊,樊州送孩子這麼簡單的事兒,他怎麼就讓雷常鳴栽了呢?顏氏斷了雷常鳴的月供,雷常鳴才會把主力對準茨州。他招搖地往茨州行軍,被蕭馳野和沈澤川當靶子給弄死了——他果真是個替死的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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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驚蟄恐怕早就想要取而代之,他們向韓丞換取爵位,韓丞未必肯受得起兩個人的獅子大開口,加上雷常鳴貪得無厭,事情能不能談攏還得兩說。所以雷驚蟄索性拿掉了雷常鳴這個親舅舅,讓他死在紛爭裡,幹淨又方便。


這表明有兩種可能,一是韓丞不是蠍子,蠍子也遠沒有沈澤川擔心的那麼能耐;二是他們皆是棋子,不需要相互認識,隻要待在自己的位置上做該做的事情,就能完成任務。


沈澤川對這兩種猜測各有延伸,他陷入沉思,沒再開口。


* * *


馬車進城時已經是亥時,通明當鋪果真燈火通明。費盛提著六耳下去登記,看當鋪外邊都是各型各色的馬車,有從厥西繞過來的龍遊商人,還有從樊州過來的人牙子。算盤聲夾雜著各種呼喝聲,賣什麼的都有,都這個時候了,還熱鬧非凡。


以通明當鋪為中心,左右掛的都是大燈籠,酒家商鋪徹夜不休,整條街喧囂達旦。乞丐不少,但都被呼來喝去。賣身的姐兒哪個年紀的都有,傍著過來過往的款爺,拉去客棧裡就能白睡一晚,她們靠這個賺點糧食。人潮湧動裡,費盛注意到幾個邊沙面孔。


這裡根本不像是兵敗過,空中彌漫著發酸的酒肉臭味,與來自厥西和茶石河的香料相互排擠,變成了股令人腳底發虛的味道。這條街像是天穹倒映下來的星河,匯聚著中博僅剩的明燈,把周遭襯得漆黑無比。


人太多,費盛不敢託大,借著六耳給的提示,到當鋪裡頭尋人登記。貨是槐州過來的雜糧,那檢查的大伙計忙而不亂,按照掛牌順序挨個探貨,速度很快,後邊跟著的小伙計筆記得更快。


伙計到了馬車跟前,也沒有擅自伸手掀簾,而是正兒八經地衝馬車行了禮,說:“爺們是西邊過來的,個個都是叱咤風雲的商道行家,到了咱們敦州不敢怠慢。在這兒把話先放一放,您舟車勞頓,全當聽個趣,解個悶。”


沈澤川沒答話。


這伙計見慣了來往商客,跟巨賈匪盜都打過交道,知道有些主脾氣不好。他神色如常,站穩了腳,說:“爺進了城,跟什麼人做什麼生意,全憑各位爺自個兒做主,誰也管不著。來往皆是客,出入都是友,敦州僻遠,咱們相互照應。有事需要調和,爺盡管派人來鋪子裡喊一聲,甭管是哪兒的人,隻要爺使喚,伙計們隨時待命,保準兒不拖沓。但隻有一條規矩須得給您說明白,那就是凡是買賣貨,都得在鋪子裡記檔;凡是在鋪子裡記檔的貨物,都得是貨真價實的東西。隻要在咱們鋪子裡頭掛了牌子,就算是顏氏點了頭,咱們在敦州就是商譽共享,富貴同樂。”


伙計說完了,再次朝馬車行了禮,側身抬臂,引道:“後邊專門給爺騰了院子,伺候的人您隨便挑,時鮮瓜果應有盡有。爺隻要住在敦州,想吃什麼、玩什麼盡管開口,咱們顏氏全包了!”


費盛暗自咋舌,奚家也有錢,但遠沒有到這麼大方的地步。這顏何如真的絕了,傳說他愛財如命,可也揮金如土,好擺闊,喜黃金,在敦州砸了血本,把來往行商的心都給攏住了,難怪奚家鋪子往東根本打不進來!


伙計也不廢話,喊了嗓子:“天記十六院,迎貴客進門!”


馬車轟然驅動,由專門的雜役引路,駛進了院子裡。


沈澤川面朝車窗,在黑暗裡聽到了酒家樓上曲。那各色的燈籠琳琅滿目,透過車簾,像是色彩斑斓的波光,晃得人意亂神迷。


* * *


六耳進了庭院就嘖嘖稱奇,他進廊子前把鞋給脫了,抱在懷裡,跟在費盛後邊左顧右盼,嘴裡念著:“這他奶奶的……得花多少銀子……”


費盛看了眼廊子,說:“沒個百十萬砸不出來。”


六耳沒見過那麼多錢,費盛也沒見過。要知道在阒都,鹹德年間給離北、啟東的軍費總開支也才兩百萬封頂,朝臣們縮減了俸祿,勒緊腰帶把離北鐵騎和啟東守備軍給供了出來,朝廷都窮瘋了。但是在這兒,顏何如揮手就是幾十萬兩,砸下去就是為了招待人的。


路上確實辛苦,費盛不敢再讓沈澤川熬,候著人把藥吃了,就招呼下屬打水,把床鋪收拾好。他不敢催沈澤川休息,就悄悄吩咐丁桃上。


費盛沒有叫顏氏的人進院伺候,錦衣衛層層把守著庭院,他留在最後一層,夜裡要守在沈澤川的檐下。不僅是地上,這院子的飛檐屋脊上也有錦衣衛。丁桃白日裡在馬車裡睡得飽,這會兒帶著歷熊坐在上邊寫寫畫畫。臨行前蕭馳野那句話時不時會在費盛腦海裡重現,以至於夜裡沈澤川咳一聲,費盛的心就往喉嚨眼裡跑。


沈澤川對敦州不熟悉,但是今夜不知道怎麼回事,夢魘來得厲害。茶石天坑消失了,隨之而來的卻是建興王府。


那黯淡無光的屋檐底下坐著又聾又啞的姆媽,沈澤川站在昏暗的屋裡,覺得口渴。桌子那麼高,他踮著腳去夠茶盞,卻撥到了地上,瓷碎濺在腳邊,刮傷了沈澤川的手指。


沈澤川啜泣起來。


他莫名很傷心,像是摔碎了件寶貝。


可是不論沈澤川怎麼啜泣,姆媽都背著身專注地在刺繡。她把手臂拉長了,再摁下去,影子拖到了沈澤川的腳邊,變成了詭異的長身怪物。她反復做著一個動作,周圍一片死寂。


沈澤川手指撕裂般地疼痛,他在焦灼裡攥起小袍子,把割破的手指裹了起來。袍子很快就滲出血色,像是山茶摔在了雪地裡,碎得又紅又豔。


第170章 怪物


沈澤川的右手雙指抖得厲害, 那火燎般的痛感讓他霎時間清醒了。他疲憊地抬起右臂, 張開手掌時發現雙指不能自如動作。窗紙隱約透著亮光,他竟然睡到了這個時辰。


沈澤川擱回手臂, 讓汗沿著鬢淌下去。約莫片刻, 他翻身而起, 穿戴的時候雙指微蜷。


費盛聽著動靜,回頭招手, 示意端藥的下屬過來候著, 那邊門就開了,費盛掀袍邁進去, 沈澤川正站在銅盆邊洗漱。


“主子, ”費盛繞到一邊, 輕聲說,“一早就叫了大夫,正在那邊等著,咱們傳進來瞧瞧?”


沈澤川把帕子擱回盆裡, 難得沒駁他, 說:“叫吧。”


費盛立刻歡天喜地喊人, 他在這個空隙裡,跟沈澤川說:“昨夜就放了人出去,有六耳的舊交情在,消息來得都快。主子,雷驚蟄在城裡呢!”


沈澤川立在門邊,回看了眼費盛, 若有所思。


雷驚蟄反應這般快,說明他們對辎重押運的路程都牢記於心,把逾期的可能也算在了裡邊。這些天隊伍沒有到,雷驚蟄就立刻下到敦州,看來是想查明白蠍子是被誰劫了。


“辎重往茨州走有離北鐵騎隨行看押,消息傳不了那麼快,眼下也該進了茨州,不論雷驚蟄能不能查到,東西和人已經是咱們的了。”費盛讓開身,看沈澤川喝藥,“但是在城中活捉雷驚蟄太難了,主子,這敦州還有四百個蠍子在看守被他們俘虜的土匪,那都能算是雷驚蟄的兵,咱們人太少了。”


沈澤川苦得微皺眉,說:“雷驚蟄如今還沒有把洛山和端州收拾幹淨,這表明他手裡的兵不夠用,偷運軍械很可能就是想要討好邊沙,因此敦州城內的四百蠍子未必就肯聽他指揮。況且咱們到敦州是來和氣生財的,不是強取豪奪,凡事可以慢慢來。”他把空碗遞給費盛,“茨州近來無要事,我有的是時間和他玩兒。”


費盛接碗的時候瞧見沈澤川垂在袖口的手,面色一變,掀袍就跪:“這是折了啊主子!路上趕得急,我真是瞎了眼,竟然沒——”


“趕路要緊,半道上也找不到什麼好大夫。”沈澤川看費盛誠惶誠恐的樣子,說,“隻是折了兩隻手指,不是斷了,等會兒讓大夫縛上鋼針,纏起來養半年就好了。”


沈澤川講得輕描淡寫,費盛卻聽得心驚肉跳。他不知道是真情還是假意,撐著地紅了眼眶,聲音顫抖地說:“主傷臣死,沒有近衛在側還讓主子受傷的道理。”他說著抬起手,照著自己的面頰就是幾巴掌,“還讓主子親自出手相救,都是我等太沒用了!還請主子責罰!”


費盛現在帶著錦衣衛,他跪在這裡幹淨利落地給自己幾巴掌,也是扇在外邊人的臉上,就是要把姿態壓低了,讓內外的所有人都明白,這事是個警鍾,往後不能再犯,沈澤川傷不得。他們被韓丞拋棄,到了中博,在被蕭馳野拒絕的那一刻起,主子的人選就隻有沈澤川。


喬天涯也會御下,甚至比費盛更討下屬的喜歡,但是他太過自由。他在某些時候,更像是把沈澤川當作了朋友。費盛從沈澤川把喬天涯調去姚溫玉身邊這一舉動裡,揣摩出了很多東西。


姚溫玉的身體一時半刻能好嗎?如果不能,那喬天涯就會長達數年地留在姚溫玉身邊。沈澤川身邊空出的位置給了費盛,這在費盛看來就是種暗示,他必須在這個位置上完成喬天涯不會做的事情。他得讓現有的錦衣衛都清楚地明白,沈澤川不追究他們的失職是在給紀綱面子,但他們絕對不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失誤。


沈澤川沒有點頭的事情,費盛決計不會做。沈澤川吩咐的事情,不論好壞,費盛決計執行到底。他遠比喬天涯更加明確自己的位置,他是沈澤川的近衛,不是沈澤川的朋友,所以沈澤川受傷的事情,他不會私自稟報給蕭馳野。


檐下的錦衣衛也跟著跪了一地,聽著費盛的巴掌聲,臉上火辣辣的疼。費盛扇得自己面頰泛紅,還在抬手,忽然被折扇給擋住了。


“有舍才有得,事不過三話都好說。”沈澤川左手挪開扇子,“院裡的都是七尺男兒,有過就有罰,回了茨州我自有安排,你站起來吧。”


沈澤川沒有任由費盛繼續自扇耳光,就是沒有羞辱他們的意思。他對讀書人夠尊敬,對錦衣衛也不差。府裡的月供發得及時,按照阒都的標準折成了現銀。錦衣衛的住所都是寬敞明亮的屋子,還有紀綱隨時指點功夫。起初他們都以為沈澤川陰晴不定,不好伺候,但時間久了,就發現沈澤川其實喜好特定,有賞有罰,命令都下得果斷直接,從來沒有遷怒於下的事情。


費盛拭了把眼淚,對著沈澤川又磕了幾個頭,才起身站到了邊上。丁桃在旁邊看得發愣,生出了好大的愧疚。外邊的大夫正好到了,費盛掀起了簾子,把大夫迎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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