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梨第1章

嫁給妖王的第九百年，他喜歡上一隻小狐狸。

陪她過生辰，為她要走我的護甲。

縱容狐狸對著我挑釁：

「你一介凡人，怎配做我們妖族的妖後？」

我不吵不鬧，默默將妖王宮裡和我有關的東西全部扔進大荒。

系統柔聲勸我：「清清別難過，歷劫完你就能回歸神界了。」

我強笑，小聲回它：「那就把離開的日子定在我們九百年慶禮那天吧」

1

司彧生辰那天，我決定脫離妖族世界。

「主人，脫離程序已啟動，你還能留在這七天。」

我點頭，最後七天我會清理掉和司彧的一切。

然後，永遠消失在他的世界。

我進入廚房，想最後給他做一次壽面。

可直到做好的壽面漸漸沒了熱氣，司彧還是沒有回來。

我心中的最後一點星火也熄滅了。

「藤藤，我能看看司彧現在在哪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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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沉默片刻，聲音有些悲傷：

「主人，我建議你不要看。」

我微愣，立刻明白。

他一定又在和那隻小狐狸在一起。

自從上次，我在系統的幫助下，用玄天鏡看到司彧和那女子在一起親昵的樣子，大哭一場後。

系統就知道了，這是我的死穴。

每當我再要看時，它就極力勸阻。

架不住我的哀求，藤藤還是變幻出玄天鏡。

眼前的畫面立刻變為人間的一處酒樓。

酒樓很大，但此刻店裡隻有司彧和那女子兩個。

女子坐在司彧對面嬌笑：

「人間的規矩，過生日要吃壽餅、許願，這樣就能長壽無極。」

司彧在對面，故意逗她：

「本王本就是是魔界尊主，哪用得著這些東西。」

小狐狸把壽餅推到他面前，無賴撒嬌：

「我不管，你就要吃，我就要你長壽無極，永永遠遠和我在一起。」

司彧故作嚴肅的臉再也繃不住了，露出寵溺的笑意。

壽餅正中插了根細細的粉色蠟燭。

燭光悅動，司彧原本冷硬堅毅的側臉都被照的柔和幾分。

女孩催促他許願。

他輕笑：「本王還用得著許願？倒是你這小妖若有什麼願望，沒準本王心善，說出來幫你實現。」

女孩眼神一亮，立刻雙手合十，對著壽餅和燭火笑著說道：

「那我希望，大王永遠疼我愛我陪我，把我當作心尖上最重要的人。」

司彧眼神微滯。

我的心也一痛。

不知他是否回想到，那夜滿天的孔明燈下，同樣的願望，我也許過。

女孩睜開眼，期待地仰望著他：「妖王大人，小女子的願望能實現嗎？」

玄天鏡前的我，手不自覺地攥緊。

無意識地朝前邁了一步，想聽得更清楚。

哪怕，這樣會更痛。

司彧嘴角輕輕勾起，聲音隨之落下：

「這有何難？」

女孩高興地吹滅蠟燭，在司彧身邊高呼萬歲。

我整個身體漸漸麻木，冷硬。

心裡像被塞進了一團注滿水的棉花，脹鬱難消。

過去的九百年，司彧的每一次生辰都是和我一起過。

明明是他的生辰，可收到禮物卻總是我。

靈獸、珠寶、仙丹……數不勝數。

可現在，我才知道，原來這些禮物，他也可以送給別人。

2

九百年年前，我將滿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司彧從人間山腳帶回。

上山採藥，求神問佛，衣不解帶地照顧三個月後，終於救活了他。

之後，他又在我的悉心照料下漸漸康健。

一日得知那是他的生辰，我訝然，立刻洗手和面。

我並不擅長做飯。

一通鼓搗後，終於趕在日落前，做出了一碗長壽面。

油亮的湯底上飄著翠綠的蔥花，下面臥了荷包蛋。

我笑著端給他：「我們這的習俗，過生日要吃壽面的，這樣就能健健康康，長壽無極。」

可我沒想到，一碗普通的面條，卻讓司彧眼中含淚。

他柔聲將我擁入懷裡，定定承諾：

「若不能和清清在一起，長壽無極又有何用？

「清清，答應我，以後我每年的生辰，你都要陪我一起過好不好。我想每年生辰，都吃到你親手做的壽面。」

我呆楞住，仿佛有一顆飴糖漸漸融化在心裡。

那日後，我才知道。

原來司彧不是普通凡人，他是妖王的兒子。

「主人……」系統小聲將我從記憶中喚醒。

玄天鏡已經消失了。

我擦擦淚水，強壓下心中的情緒，安慰藤藤：

「沒關系，反正我在妖界的日子也隻有七日了。

「我不難過的。

「我隻是有點舍不得。」

3

我睡了又醒。

恹恹數次後，司彧終於回來了。

一進焚月殿，他就大步到我寢宮。

小心翼翼地將我扶起：「侍者們說你傷到了，怎麼回事，快讓我看看。」

他眼裡的擔心焦急不似有假。

我強笑：「就是做飯時弄了個個小傷，別擔心。」

司彧一隻手握住我的手腕，另一隻手輕輕撫過傷口處。

妖界的草藥很厲害，原本流了很多血的傷口，現在隻有一道淺紅色的傷痕。

司彧滿眼心疼，皺著眉在紅痕處落下一吻。

「怎麼今天又親自去廚房做飯了。」

我如實回答：

「今天是你的生辰，我想親手給你做一碗壽面。」

我話音一落，司彧微不可察地一愣。

眼中的愧疚慌亂一閃而過。

他嘆氣，摸我的頭：「一碗壽面而已，何必勞煩你親自動手。」

我原本已經壓下去的苦澀又漸漸從心間溢出。

確實，不重要了。

晚上，我們同寢而眠。

我鼻子很靈，他身上輕微的狐狸氣味被無限放大，充盈在我鼻息間。

還有他衣服上沒有清理安靜的狐狸毛。

應該是那個女孩故意留下給我看的吧。

其實她大可不必如此反復耍心機手段。

我本就決定離開了，留在司彧身邊的時日已不多。

我靜靜地望了寢宮的屋頂很久。

直到感覺司彧伸手，將我拉得與他很近。

「睡不著嗎？」他昏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不答。

他攏我的胳膊更加用力，肌膚相貼。

隔著布料，司彧的心跳滾燙而有力。

他揉揉我的頭發，輕輕在我唇角落下一吻，誘哄般繼續開口：

「是不是生我的氣了，怪我今天生辰沒有陪你。」

我默默流淚。

原來他知道。

可即使知道，他也沒有選在回來的第一時間向我開口解釋。

我搖搖頭：「我沒有怪你。」

「那是準備我們的九百年慶禮太累了嗎？」他耐心地詢問。

「可能是吧。」我淡淡答。

七日後，也是我們成婚九百年的紀念日。

屆時，妖仙人三界都會派人出席。

以前，我對這個日子充滿期待。

可現在，我仍然期待，隻不過是期待那天就可以脫離妖界了。

司彧又在我額頭親了一口，內疚地道歉：

「都怪我，最近公務繁忙沒抽出來時間賠清清，讓清清一個人準備九百年年慶禮。

「等過兩天，我就陪你一起準備好嘛。」

我點頭，問他明天能不能陪我去看看，慶禮那天穿的禮裙是否快繡好了。

即使穿不到了，我也想看看它的樣子。

司彧答應了，一下又一下有節奏地輕拍著我後背哄我入睡。

外人可能永遠想不到，他們心中嗜血的妖王也會有這麼柔情似水的一面。

以前的我也不會想到。

司彧明明那麼愛我，卻為什麼還能在愛我的時候，愛著別的女子呢。

4

第二天醒來時，司彧已經不在焚月殿了。

女侍說他被部下喊去處理政務了。

我怔怔地聽著。

司彧又食言了。

「那隻狐狸派人傳話，說自己病情復發，司彧去看她了。」系統藤藤主動解答。

我點點頭，沒關系，原本已經攢了很多的失望，不差這一次了。

我讓女侍把我的東西都清點出來。

女侍不理解，但還是都照做了。

不值錢的稀奇小玩意、價值連城放眼整個六界都難再尋得的珠寶首飾，在大殿上擺了一大片。

每一件，都是司彧用心幫我尋回。

每拿起一樣東西，我腦中就會自動浮現收到禮物時的畫面。

當時我喜笑顏開。

司彧也因為我的開心而開心。

司彧丹青了得。

妖族穩定後，他總愛隨時畫我。

此刻，一幅幅卷軸上，便是神態各樣的我。

隻是畫卷上，都洇上了斑點汙跡。

我仔細尋找汙跡的來源，才發現，是一個融化的糖人。

那時我剛跟司彧回妖界後不久，十分想念人間。

可憑我的凡人之軀，根本沒辦法跨過妖人兩界的結界。

司彧那時忙於爭權，我不忍心打擾他，便始終沒說。

可很快他就察覺到我的心思，心疼我的懂事，當晚就帶我去了人間。

正好趕上人間的廟會，即使是夜間，街上依舊熱鬧的很。

我們路過一個糖人小攤，我被賣家的技藝驚到，央求司彧給我買一個。

司彧買了三個，一個是糖人的他，一個是糖人的我，一個是糖人的小孩。

他笑著遞給我，說他不在時，就先讓糖人的他和孩子陪著我。

賣家高聲稱贊我們夫妻感情好，誇司彧是個好夫君。

我瞬間羞紅了臉，我們哪裡來的孩子呀，他怎麼亂說！

回妖界後，我無比珍視這三個糖人。

糖人會融化，我擔心。

司彧故意逗我要我求他，才肯幫我施法，保糖人長久不化。

可或許九百年年太久了，即使有再強大的法術做保，糖人還是融化了。

糖汁從木盒縫隙裡緩緩下落。

經年累月，打在下面的一張張卷軸上。

粘膩又惡心。

我把所有和我、和司彧有關的東西通通裝進乾坤袋。

趁司彧不在的間隙，一連收拾了兩日，才終於收拾完。

今日，我告訴女侍，我要出門遊玩一下，用飯時不用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