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025-02-22 17:03:173627

可我依舊平平無奇,演奏出來的音樂像幹巴巴的面包。


能吃,又不完全能吃。


我為此很是苦惱,直到遇見了他。


他說:「你的音樂不自由。


「樂譜就像古人的軀殼,今人的桎梏,你被框在規矩裡太久,忘了音樂自成一方天地。音樂如不系舟,隨波漂流,要習慣煙花三月的饕風虐雪,也享受廣漠無窮的春雨綿綿——我這麼說你聽得明白嗎?」


聽不明白。


他明明可以直接告訴我 1+1=2。


但他為了彰顯自己多讀幾年書,非得告訴我因為外星人是紫色的,派大星和海綿寶寶一起去抓水母了,打碎後加入蒜末爆香,所以 1+1=2。


……


低聲些吧!難道光彩嗎?


他哈哈大笑,摸了摸我的頭,又說:「人啊,是為自己活的。」


我去酒吧駐唱。


去面對劣質的音響,嘈雜的人群,漏電的麥。


這是完全嶄新的演奏環境,甚至連我手上的吉他,都是下課路上新買的。


可我並不厭煩。


我好像第一次讀懂樂譜,它不是像老師講解的那樣,情緒低落或激昂,隻能在固定的節拍上展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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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笑便笑,想哭便哭。


從那天起,我的音樂不再大同小異。


它們因為表達我的喜怒哀樂,而日漸鮮活。


13


媽媽發現我去兼職的事情之後,很生氣。


她十分決絕地與我斷了關系,劈頭蓋臉地大罵我是個沒良心的東西,隨了我那畜生爹的劣質基因。


我一路摸爬滾打,小有名氣後偷偷回家看她,卻隻撞見她領著她與新婚丈夫的孩子從遊樂園裡回來,手上還攥著一個五彩斑斓的大棉花糖。


她留我吃飯。


為了不辜負她的好心,我把桌上的每道菜都嘗了個遍,盡管那都是我不愛吃的油膩食物。


才夾到第三筷,我聽見她對妹妹說:「別學你姐姐,從小隻吃垃圾食品,長大了才這麼笨!


「囡囡乖,多吃點蔬菜,長大以後比姐姐還要漂亮聰明!」


吃過晚飯出門,她沒有送我。


隔著一條馬路,我看著窗戶透出的昏黃燈光,無意間記起——


我小時候日日在琴房度過,為了保持身材,也從沒吃過這麼大的糖。


14


有些往事追憶到這裡就已經足夠,我並不喜歡在公眾面前大肆宣傳我的苦難。


更何況,小孩哥抹著眼淚,把拼圖連同鼻涕紙一把塞給我後,「噠噠噠」地跑遠了。


「……」


我沉默地翻開拼圖,看見背面圖文並茂。


圖是程徹小號的微博截圖。


他發了一張機場的照片,我穿著白色連帽衛衣,拖著得有我半人高的箱子,一臉疲憊,仍笑著和來接機的每一個粉絲打招呼。


程徹寫:【她不快樂。】


同樣的話,他也經常說。


我還以為隻要我笑著踏進墳墓,在這個世界上就不會有人發現我其實一點也不開心。


原來程徹會發現啊。


15


導演組敲鑼打鼓地慶祝我找到了最後一塊拼圖碎片。


而任務還沒完成。


把碎片拼起來後,會得到一張完整的藏寶圖。


根據藏寶圖指引的方向去尋找,我們將會得到……


導演賣了個關子,意味深長地朝我擠眉弄眼:「會是一份特殊的禮物。」


我已經過了會為驚喜上頭的年紀,但我對程徹昨天找到的拼圖碎片很感興趣。


一部分原因是他對我了如指掌,我卻對他一無所知。


這讓我感到了負擔。


但很大程度上,我想還是因為我的病。


心理醫生說我有很嚴重的討好型人格,傾向於犧牲自己的感受以獲得他人的認可和喜愛。


我出道時,大學還沒讀完。


同時兼顧學業與工作使我身心俱疲,但我仍會在每一場演出中付出我全部的熱情,在舞臺上蹦蹦跳跳,和粉絲熱情寒暄,如同多年未見的老友。


所謂的「元氣小太陽」人設,隻是基於大眾的喜愛而精心營造的假象。


我到底不是海棠。


隻是在陰暗角落裡偷偷抽芽的野花。


甚至在經過三年的治療後,我仍會在說話前下意識地掂量:如果他們發現了我不能唱歌的真相,是不是就都會離我遠去了?


我胡思亂想著,忽然覺得手心裡一沉。


程徹把他的回憶碎片都給了我。


他磕磕巴巴地說:「反……反轉魅力!無懈……可擊!可鹽可甜……Sweet baby!」


「……」


我把拼圖翻過去。


16


第一張。


程徹偷拍我在酒吧駐唱的照片,配文:【難聽。】


「……」


我龍顏大不悅,程徹急忙把第二張拼圖擺在我眼前,示意我繼續看。


第二張。


還是程徹拍的我,是我成為地下偶像那會兒,穿著堆滿廉價蕾絲的演出服,伸手去接漫天的金色亮片。


程徹寫:【她身上有光。】


我龍顏微微悅,順手拿起下一張。


第三張。


是程徹來參加我的新專籤售會。


比起前三張,這回他的配圖簡單,文案倒洋洋灑灑地寫了一大堆:


【棠棠第一次開籤售會,沒什麼人。她看起來有點失落,所以我排了五遍隊伍,見了她五回。


我是一個性格很內向的人,就算再見棠棠十回,也不敢和她多說一句話。我以為能聽見她一直說「謝謝你,也祝你生活愉快呀」就是我今天最大的收獲時,棠棠卻突然問我:「你是不是黃牛?!」


她真好,為了不讓我留下遺憾,一天之內和我說了兩句不同的話,我更愛她了。】


我:「……」


龍顏都丟幹淨了。


第四張。


程徹寫:【棠棠上次問我有什麼夢想,我回去考慮了很久,決定當一名寫手,這樣我就能隨時成為棠棠的男主角了。】


第五張。


程徹邁出了人生的一小步:【狗都不寫小說!】


沒隔多久,他又邁出了人生的一大步——去私戳寫盛棠×你同人文的太太:【太太,你一定要誤入歧途啊!!!】


17


程徹在我身旁如坐針毡,從我翻開第一張拼圖開始,就一直試圖給自己找點事做。


我看完了,他也快薅禿腳邊的草皮子了。


他惴惴不安地試探我的反應:「綜藝還錄嗎?」


導演:「……」


導演從攝像機後面探出半個腦袋:「衝我來的?」


指甲掐進掌心裡,我絲毫感覺不到疼。


早就知道了不是嗎?


沒有利用價值之後,身邊所有人的離開都是合情合理的。


他死後,世上再沒有真正愛我的人了。


或許就連他接近我都是有目的的,畢竟……


他是我父親的私生子,我同父異母的親哥哥。


我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松一點:「我都行,看你,如果你討厭我了的話……」


程徹慌張地打斷我:「我?我怎麼可能討厭你?我對你的愛就像拖拉機上山,轟轟烈烈,轟隆隆地德隆嗆噼裡啪啦稀裡丁玲咣啷!嗚嗚嗚,真的不能繼續做情侶哪怕是騙騙我而已嗎?棠棠啊!沒有你我可怎麼活啊!!!棠棠!你把我帶走吧,棠棠!」


「……」


暌違已久的彈幕再次出現。


【哥你這種症狀持續多久了?】


【前面忘了後面忘了,棠棠!棠棠沒有你我可怎麼活啊!棠棠!】


【棠棠!我們棠棠經歷了這麼多為什麼一點也不告訴我們啊!要不是上了這個綜藝,我們到現在都還被蒙在鼓裡!天殺的導演老子要報警把你抓起來!】


導演從攝像機後面探出整個腦袋:「又我?」


我……


我從來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的一個走向。


我無法和屏幕外的觀眾對話,隻能就近原則,逮一個哭得最兇的。


「如果我再也唱不了歌了,你也不會討厭我嗎?」


程徹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絕對不會!」


他說:「我從小做什麼事都能輕松成功,覺得人生無趣,整日虛度光陰,直到遇見你。我驚訝於你身上蓬勃的生命力,也心疼你執著地與命運逆向而行。我總是不自覺地將目光落在你身上,好像全世界除了你之外的人都黯淡無光。觀察著你的成功、失敗與成功,好像成了我世界裡唯一的樂趣。也因此,我選擇不斷前行,直至走到你的身邊。」


「程徹。」我問他,「你從小沒有挨過揍嗎?」


程徹認真地回憶了一下:「他們打不過我。」


「……」


「不過, 我覺得我喜歡你,應該沒什麼特別的理由。日子久了, 喜歡就變成了一種習慣, 溶於血液, 刻入骨髓。看見你就開心, 看不見你就不給全世界好臉色。正如那位偉大的歷史學家說過的——喜歡上盛棠, 是一件比呼吸還要簡單的事情。」


我糾正他:「魯迅說的。」


「是嗎?我不記得了,我還以為是周樹人呢。」


我忍不住地笑, 程徹也輕輕捧起我的手掌。


他說:「棠棠,我覺得你考慮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你忘了嗎?人生就像不系舟, 漫無目的地順著河道漂流, 眼中處處是風景。如果你偏要改變航向, 今日擔心落不落雨,明天憂愁起不起風, 反而把路邊的好風景全部錯過啦!


「生如不系舟, 且恣隨流啊!」


那一刻,我好像真正讀懂了他留給我的《不系舟》。


18


海風把他的影子越吹越淡。


他還是跟從前一樣, 穿著休闲的衛衣, 臉上掛著和煦的笑。


他赤著腳站在海裡, 隨意地朝我揮手:「棠棠, 哥哥這回真的走了啊。」


19


六張合起來的拼圖正面, 是一張簡陋的海島地圖。


海島真的很小,但地圖還是有模有樣地在小島角落畫了一個圈,標明:天涯海角。


我們順著地圖不疾不徐地散步過去, 到達的時候,陽光剛好, 灑在碧藍的海水上。


海邊還立著一座月老祠,程徹一見了就走不動道。


非要拉著我進去拜拜, 再求個籤。


今天運氣不錯, 是上上籤。


小道長耳旁的麥忘了摘。


他盡職盡責地按流程從桌底下拿出了一個盒子,說是月老送給我的禮物。


月老,居然送了我一把吉他。


琴身上雕刻了一朵栩栩如生的海棠花,我隨手撥動琴弦,音質活潑明朗, 海棠在流動的音符中盛放。


天地寂靜, 我好像看見灰白的樂譜再次被填充上了顏色。


隨著樂聲, 我輕輕哼唱。


20


「生是不系舟, 何必煩憂。」


番外


離開海島的前一天晚上,是七夕節。


我與程徹的相處越來越自然,早上一起去買菜的時候, 還被路過的阿姨打趣要長長久久, 白頭偕老。


按照傳統,鎮上有個七夕晚宴。


我睡過午覺起來, 程徹早已準備好了。


隻是他這身高定……


未免也太過隆重。


他在我的超話發瘋:


「(我」我戳了戳他的胸口, 言簡意赅:「領帶。」


程徹一愣,隨即聽話地解下來,遞到我手裡。


再自然地雙手握拳,並在一起, 將一雙手腕送到我面前。


「……」


「不是這個意思嗎?」


程徹耳朵又紅了。


他不好意思地接過領帶,順勢纏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那,這樣?」


「……」


「程徹!」


我呵斥他:「穿條褲子吧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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