鈍感第3章

提離婚？她一個腦袋不靈光又沒生活經驗的傻子怎麼敢的！

宋城心煩意亂，到吸煙室接連抽了兩根煙還是定不下來心思。

他的注意力總無意識放在手機上，似是在等電話。

終於，林常之告訴他那些地方全都沒有唐佳的身影。

「她結婚之後門都沒出過幾次，這種笨蛋能跑到哪兒去！」

林常之不悅：「你好好說話，嘴巴幹淨點。」

宋城難得聽話噤聲，沉思半晌再度開口：

「看看能不能查到她的購票記錄吧，我記得她說過，她喜歡有海的地方，可能是出市了。」

電話掛斷，宋城嘗試把所有心思重新放回在唐媛身上，可一次，兩次，最後全都會落回唐佳失蹤不見這條消息上。

其實那些唐佳喜歡和不喜歡去的地方，他全都知道。

甚至從來沒有主動去詢問過，但就是那麼自然而然地，全部記住了。

他察覺到自己好像對唐佳產生了一些不一樣的感情，可他又不允許自己背叛唐媛，所以隻能狠下心來，用苛待她這種行為來證明自己沒有變心。

他是個惡人。

10

下車後，我連行李都來不及放就急匆匆趕往醫院做檢查。

不幸的是，胎像明顯不穩，甚至有出血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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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身子太弱了，要是不早點幹預，就算足月份了也很難生下來，甚至媽媽也會跟著受影響。」

我怯怯點頭，當天就聽醫生的話買了好多孕婦宜食的東西。

隔壁房間的媽媽看我一個人可憐，還主動提起幫我多帶一份營養餐。

我在醫院安心住下，第一次不用擔心被抓去獻血，也不用考慮再討誰開心。

就這一刻，隻有我和我的寶寶。

可惜，唐佳這個名字，大概這輩子的命運就是厄運纏身。

我在外休養的第四天，我媽突然找上了我。

進來後不由分說給我一巴掌：

「你姐姐在外養病，你就在這兒躲清闲？唐家怎麼領養了你這麼個禍害！」

「要不是媛媛跟我說，我還不知道你有這種想取代她的心思！」

我雲裡霧裡，捂著臉愣怔：「取代……什麼取代？」

我媽冷哼，看向我的眼神中仿佛淬滿了毒：

「還不承認？你不就是刻意失蹤想讓宋城著急，把你姐姐拋到一邊嗎？！」

她橫眉豎眼，又扭頭看了看擺在床頭的藥，瞬間恍然大悟，「你懷孕了？還想用孩子威脅宋城？！我可真是低估了你的手段啊，給我下來，把孩子打了！」

她根本不聽我的話，一門心思為唐媛打算。

我被她從床上生生扯下，一路幾乎拖著往產科去。

這個也養了我十幾年的媽媽，不準任何外界因素擋了她親女兒和宋城的道。

在她眼裡，我隻要把唐媛救活就完成了使命，等唐媛養好，她就會逼著我離婚，讓唐媛和宋城在一起。

可我真的隻想要一個我自己的小孩，要一個自己選擇的家人而已。

我跪在地上求她也無濟於事，隻能用力抓著樓梯扶手和她僵持。

突然她眼神一變，順著我的力道將我一把從樓梯上推下。

漫無邊際的疼痛充斥全身，比上次折斷了指甲時更痛。

「媽媽……我好疼……救救我……」

對方充耳不聞，隻管冷眼看著我蜷縮在地上動彈不得：

「行，你再等等，我一會兒就叫醫生。」

劇烈的痛感已經讓我神志不清，我能感覺到下身已經一片濡湿，濃重的血腥氣四散，是我和孩子分離的味道。

意識消散前，好像有人一把將我帶到懷裡，他叫我別睡，可我無法回答了。

11

我陷入無盡的黑暗中，隻能聽到周圍亂糟糟的聲音。

好像有人在哭泣，也有人在互相指責：

「你早就知道她懷孕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早點告訴你？告訴你幹什麼，帶著她去打胎嗎？！」

林常之見宋城不說話，咬牙切齒地又補一句，「早知道這樣，當年她想嫁給你的時候，我說什麼也得給她攔下來。」

宋城臉色鐵青，一把攥住林常之的領口冷笑：

「你那麼喜歡她，不也在她和家業面前選擇了家業？咱們兩個都一樣惡心，你別站在道德高處來指責我。」

喜歡我？原來林常之喜歡我啊。

可是喜歡我又欺負我，是什麼道理……

我在一片混亂中費力睜眼，小腹還是止不住地痛，讓我忍不住哭出聲：

「醫生，我的小孩……是不是沒有了？」

周圍的人聽到我的聲音全部圍過來，可這幾個，我一個都不想見，我隻想聽醫生給我一個答復。

林常之坐在我床側，一隻手剛伸過來又被我躲掉，隻能尷尬地僵在一邊：「……唐佳？」

我垂下眼避開他的目光：「我想起你了，小學講臺前，我們見過。」

「醫生呢，我隻想知道，我的孩子怎麼樣……」

其實我能感覺到體內已經沒有另一個生命的聯結，卻仍是不死心，非要討一個確切的說法。

宋城面露不忍，答非所問來接我的話：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那麼躲著我是因為……對不起。」

我總覺得，他這個道歉沒什麼意義，索性和他打開窗戶說話：

「為什麼要道歉呢？你當時知道的話，隻會做出更絕的事吧？」

我都能想象到他如果知道我懷孕，那副仇恨我的嘴臉。

他這麼喜歡唐媛，隻會像揪著我去抽血一樣把我揪去醫院強行流產。

「不是！」

宋城的反應比我想象中激烈一點，但嘴巴嗫嚅半天還是沒說別的。

原本孩子就是我在這個世界上的唯一希望，現在他沒了，我好像被人一下抽走了全部的生存動力。

生機在源源不斷流失，待所有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宋城本來就是個心思敏感的人，他看得出我不對勁，急忙喚來醫生。

被褥掀開，大片的暗紅染紅所有人的眼。

「醫生，你快救救她！」

「我們倒是想救！現在她的血型全國血庫都告急，最快也得三天。我們這邊召集志願者，你們也去問問朋友親人什麼的，有沒有能幫得上忙的。」

宋城聽到這話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唐媛，他知道醫院為了她還備有很多血液。

可電話打到那裡時，她想也不想便拒絕了：

「阿城，我也是病人！你為了個傻子把所有血調走，我要是出現問題怎麼辦！」

「那個女人本來就想取代我的位置，我不會救她的！」

我生平第一次覺得，這個姐姐真的好聒噪。

林常之先前為了幫我脫困，也已經動了他全部的人脈尋找志願者。

短短時間內，沒有人願意再一次接受這麼高強度的獻血。

沒想到我這個獻血者，最後會死於失血。

但是沒關系，反正沒了孩子，我也不想活了，這個世界對我根本一點都不友好，沒什麼好留戀的。

12

病床前，一向高高在上的宋城竟然肯主動抱我。

他把我摟在懷裡，說一些聽起來有些精神錯亂的語言。

他要我別死，好好活下去，他已經去派人去唐媛那裡取血了。

還說如果那麼喜歡孩子的話，他可以和我再有一個。

而我已然連推開他的力氣都沒有，隻好被迫靠他肩頭低聲：

「你騙人，我知道的，你最討厭我……我雖然不說，但我都明白，你不會允許我有你的小孩。」

「我要是當初知道，就不嫁給你了，我以前真的以為你會好好對我……雖然，是有目的。」

宋城的眼淚將我領口濡湿，難受得很，我想動動，他卻收手將我抱得更緊：

「對不起，是我意識得太晚，我不討厭你，我一點都不討厭你……」

我知道他大概是想讓我死得沒那麼痛苦所以在安慰我。

感受不到的愛，怎麼能叫愛呢？他之前的惡意那麼明顯，分明就是不喜歡我。

我嘆氣，想抬手幫他擦擦眼淚，可惜手舉到一半就沒了力氣，隻好朝他笑笑：

「別哭。我死了，你就能娶姐姐了，你不高興嗎？」

但這個人啊，想來是天生反骨, 聽我這麼說還哭得更兇了：

「不高興, 我不高興！唐佳, 別丟下我，行不行？」

「我再也不嘴硬，再也不逃避, 我好好對你……唐佳，你睜開眼, 再看看我……」

他要是不說, 我還沒發現自己的眼皮已經沉重到睜不開了。

時間流逝, 周圍的聲音也離我越來越遠。

越來越遠，越來越遠，遠到我再也聽不見。

真好，我終於不用再被抓去抽血，也不用再討別人開心了。

我終於死了，自由了。

番外（宋城視角）

唐佳最後死在了宋城懷裡，軟軟小小一隻，像隻小病貓。

因為他的暴戾虛榮，因為她對他的恐懼，他沒能保下自己喜歡的小姑娘, 也沒能留下他們的孩子。

就像剛剛那樣——

「「仿」隻記得她說話時永遠笑著，兩隻眼睛亮晶晶地講她聽過的故事。

從小, 一些套路和受騙的方式她就反應不過來, 察覺到自己好像是上當了就笑, 有時還會叉著腰氣急敗壞：

「哎呀——你又騙我！」

唐佳就跟個小太陽一樣, 怎麼都開心，讓人常常忽略她其實也是人，也會失落難過。

後來她嫁給他後，就更小心翼翼了。

她總怕宋城不開心, 連那天晚上被欺負到全身發抖也沒吭一聲，乖得讓人心疼。

好像這三年的一樁樁一件件加起來，她就在他心裡落下了不低的地位。

但他固執，不肯承認。

他怎麼會說自己放著青梅竹馬的大小姐不喜歡, 喜歡上了一個領養來的醜小鴨？

所以他把這件事埋在心裡，一遍遍催眠自己，堅定地去克制內心的想法。

要不是後來唐佳失蹤，他能把這件事在心裡埋一輩子。

可後來，唐佳不隻失蹤, 還死了。

他恨自己當初那麼肆無忌憚地傷害一個滿心都是他的人, 為什麼不肯直視內心，為什麼不願意給她一點溫情，讓她到死都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得到過愛。

長時間地自我折磨讓他精神委頓, 終於在某天夜裡, 他想去找唐佳了。

去之前, 他把所有對不起她的人全部料理完。

包括唐媛，包括所有唐家人，也包括他自己。

夜風寒涼, 他在天臺緊攥著唐佳那塊貼身的平安扣從天臺一躍而下，不帶一絲猶豫。

仿佛還能看到唐佳在笑盈盈跟他招手：

「宋城，我在這裡！」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