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大少擇妻,沒有瞧上膚白貌美的阿姐。
卻看上了,面黃肌瘦的我。
隻因,他有戀腰的癖好。
對一握的小腰兒情有獨鍾,多半寸,都不成。
1
我叫許春草,家中排行老三。
八歲前在外祖母家生活,外祖母離世,我才回到爹娘身邊。
「吃白食的小賤貨!」
阿娘的嘴裡吐著瓜子殼,唾沫星子也跟著噴出:「還不快去把雞殺了!」
我默默轉身,從後廚拿了刀,就到了雞舍,抓雞抹脖,一氣呵成。
扭斷雞脖子,丟在一旁,又去燒熱水。
此時,阿姐回來了。
阿姐如寶,人如其名,是阿娘的心頭寶,她長的極美,身材豐腴,皮膚也雪白。
如今,正在上私塾。
是的,我們家並不窮困,阿爹是郎中,賺的銀錢比旁人還稍多一些。
但在這個家裡,我從未吃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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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啊!快,過來,怎的一頭汗?」
娘抽出帕子,替阿姐擦拭臉頰上的汗水。
「娘,白家大少要招親,全鎮未出閣的女子,都可前去相面,遞交八字!」
阿姐歡喜不已。
「白家銀樓的少爺?」
娘的眼睛都泛起了光,見阿姐點頭,娘挺著她已經高隆的孕肚,從躺椅上起身。
白家是我們滏陽縣的豪商,縣中最大的銀樓,錢莊,酒肆,都是白家的。
白家大少長相清雋儒雅也就罷了,還是個良善之輩,常常給縣中乞兒布施。
兩年前,更是蓋了一個極大的善堂,收留孤兒。
「啪!」
見我停下手中的動作,聽她們說話,娘抬手便是一記耳光。
「小賤蹄子,還不麻利點,你阿姐還等著喝雞湯!」
娘狠狠的剜了我一眼。
我忙點頭,將柴火抱到灶前。
「又是雞湯?我要吃奶皮凍!」阿姐不滿的噘嘴撒嬌。
「雞湯補身,奶皮凍等用過午膳再吃。」娘說著,用蒲扇給阿姐煽風。
娘懷阿姐時,爹親自照顧,因為是第一個孩子,男女皆無所謂。
懷二姐時,娘開始盼著是個兒子,可爹把脈後發現八成又是個閨女,失望之餘,難免給娘甩臉色。
後來,二姐被送走了。
爹開始仔細為娘調理身子,好不容易調理好懷上了,還是雙胎!對著肚子喊了近九個月的兒子們。
結果,雙胎隻活了一個,那便是我。
阿弟身子虛弱,生下沒多久就夭折了。
阿爹惱了,說娘連個兒子都養不住,他們許家要絕戶了!
在月中就對娘大打出手,更是在外養了個外室,美其名曰,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是為了許家香火。
娘滿心的委屈,恨死了我,本想將我拋入湖中溺死,結果,被外祖母攔下了。
「不要給我便是!」
外祖母的一句話,算是留了我一條小命。
2
熬好了雞湯,我替娘和阿姐盛好,又立馬轉身準備奶皮凍。
待我做好一切,回來時,隻剩一桌雞骨頭,就連一滴湯也沒剩下,我咽著口水,嗦羅著桌上的骨頭。
家裡沒有剩飯時,我就隻能如此。
骨頭裡還有些湯汁,好香!好香!
「上不得臺面的東西!」
我驚的渾身一顫,換做平常,娘定是要過來,狠狠擰我的耳朵。
但今日,她無暇修理我,咒罵了幾句之後,攜著阿姐離開了。
娘挽著阿姐,她們二人穿戴一新,這是要去遞八字。
我長長松了一口氣,快速嗦羅幾口,就開始裡裡外外的打掃。
阿娘如今,又懷孕了。
已經六個多月,她的鼻子變得尤為靈敏,也見不得一點兒髒,所以,這家中堂屋,院子裡,早晚都要灑掃一番。
「诶,春草,你今日,怎的還在家?八字遞了麼?」問話的,是隔壁七嬸子。
見我搖頭,七嬸子長嘆一聲,嘴裡嘀咕著:「這偏心,也不能偏的太過頭咯,都是自家的閨女,哎!」
待娘同阿姐回來,七嬸子忍不住開口提醒娘,讓我也去遞八字。
阿爹醫館的藥材,多是從七叔那購入的,他家的藥材好,量也足,賣的比其他藥商都便宜。
所以,這七嬸子絕不能得罪。
娘臉上笑著,說自己忘了,轉身,就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回屋,當著七嬸子的面,遞給我一張紅紙,讓我自己送去!
阿姐鄙夷的撇我一眼,發出一聲冷哼。
我穿著大出一截的草鞋,趕到白府時,才知曉,他們的管家,已經拿了所有庚帖,回聚靈山了。
白家太爺,就在那山中的祖宅裡,想必這是要親自挑選白家未來的主母。
我本也不報什麼期望,隻是不想錯過任何一個可以離開這個家的機會。
拿著庚帖,我不敢在這多逗留,匆匆忙忙往回趕,結果行的太急,直接撞上了一頂轎子。
那些轎夫躲避不及,轎子「嘭」的一聲落了地,驚的我不知所措。
「我不是有意的,還請……」我忙跪下,認錯。
在家中,母親暴怒前,我便會立刻跪下,若是敢跑,打的便更慘!
「你可受傷了?」一個極溫柔的聲音響起。
我錯愕的抬起頭,望向那人。
對上的,是一雙如星辰般溫柔的眸子。
他將我扶起,我依舊呆愣愣的望著他那清新俊逸,不染半分煙塵的臉龐。
「少爺,您沒事吧?」
一個粗啞的聲音,讓我回過了神。
我發現,這位少爺扶我時,我這粗布衣裳,已經弄髒了他那白如碧玉的袍子。
3
「對,對……」我的雙手緊緊捏著衣角,磕磕巴巴半晌也說不出話。
「你也是來遞庚帖的?財叔,收下吧。」他的唇角彎起。
身側的老者,目光掃過我的腰,先是一怔,轉而立馬收去了我手中的庚帖。
直到轎子遠去,我還在失神。
那便是白家的大少爺?真真是說不出的儒雅俊朗。
「還知曉回來?我以為,你死在外頭了!」
趕回家時,娘正在給未出世的弟弟縫制衣裳,我不敢上前。
喘著粗氣兒,抱起地上的木盆。
一大盆的髒衣裳,我需抱到溪邊洗淨。
「過來!」阿娘呵斥一聲。
我幹咽了幾口口水,膽戰心驚走到她的面前。
下一刻,阿娘手中的針,狠狠戳到了我的手背上。
一下,又一下,和之前的舊針眼重疊著,我連躲都不敢,隻是死死咬著唇。
針尖在骨頭上劃過時,疼的我忍不住哼了一聲,徹底惹惱了娘。
「你這個喪門星,克死了你弟弟,如今,還想氣死我?賤蹄子,今天我打死你!」
她嚷嚷著,抓起木盆裡洗衣的棒槌,就朝著我的身上打。
阿姐坐在一旁,吸溜溜悠闲的吃著奶皮凍,還不忘拱火。
「娘,這春草,不知一日日在想什麼,奶皮凍做的也太腥了!」
她明明將一整碗奶皮凍都吃完了,說出的話,卻依舊帶著不滿。
「你個賤蹄子!吃白食的廢物!」
阿娘手中的棒槌砸的更加用力,砸在我右側腦袋上時,我隻覺耳畔都嗡嗡作響,有種想嘔吐的感覺。
「做什麼?鬧哄哄的!」
爹的聲音從院子外傳來,娘立刻將棒槌丟入了木盆中,急急的出去迎阿爹。
不一會兒,就見她與爹一道,從院子外走了進來。
而方才還在「看戲」的阿姐,此刻,正捧著書卷用功。
隻有我,還如木頭樁子一般立著。
「又怎麼了?」爹撇了我一眼。
「天福,這死丫頭日日就知曉頂嘴,讓她洗個衣裳,磨磨蹭蹭不肯去,我這如今,有了身子,實在是吃不消啊!」娘說著,竟紅了眼眶,
「啪!」的一聲,爹一個耳光抽了過來,我身體一晃,摔了個趔趄。
「滾!晦氣玩意兒!」爹坐下,狠狠咒罵一聲,又看向了阿姐。
「如寶啊,白家的庚帖,可遞了?」
爹那狠厲的目光,漸漸變得柔和,最後,滿眼疼愛的望著阿姐。
阿姐放下書卷,故作嬌羞的點頭。
我則是抱著木盆,如鼠兒一般,悄悄退出了屋。
走時,還聽到阿爹誇贊阿姐。
「放眼整個滏陽縣,就沒有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能比我們家如寶還貌美,這白家的親,咱們是攀定了。」
爹的笑聲,都傳出了院外。
4
阿姐今年已過了桃李之年。
別人家的姑娘及笄便定了親,而阿姐卻被如珠如寶的寵到現在。
爹娘總覺得,依照阿姐的品貌,隻有白家才配得上。
如今,白家不分門第貴賤擇妻,爹娘覺得,這就是老天爺在搭線。
財叔領著喜婆子上門時,爹娘笑的,嘴巴咧到了耳後根,阿姐則是抿著唇兒,表現的矜持得體。
「诶呦,果真是許家的大丫頭啊?」
「可不是,她那花容月貌,咱們滏陽縣還能尋出第二個來?」
「嘖嘖嘖,許家有福咯!」
街坊們議論紛紛,喜婆子也說著吉祥話,將一張庚帖捧著,送還到娘的手中。
一旁的財叔,朝著身後的人使了個眼色,幾個下人,抬著八口樟木箱子進來了。
箱蓋被抬起一角,娘隻瞧了一眼,便是目瞪口呆,轉而,臉上的喜色更甚。
爹來回搓著雙手,都不知放在哪兒好了。
「許大夫,這是我們老太爺下的小聘,成婚當日,還會送來大禮,煩請小姐出來,在這定親函上,按個手印兒!」財叔取出定親書函,鋪平在桌上。
「好好好!如寶,來!」爹立馬,喚阿姐。
財叔伸手,擋住了阿姐那白嫩的指尖。
「诶,許大夫,您搞錯了,我們主家,看中的是春草小姐!」
財叔此言一出,頓時一片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縮在角落裡剝豆角的我。
我想著,定親這種事,與我無關,我還是麻利的將午飯備好。
「她?」阿姐和爹娘,都露出愕然的神情。
「沒錯,是春草小姐!」財叔回的篤定。
「為何?」阿姐已顧不上矜持了。
「主家自有主家的擇妻規矩,無需與外人解釋!」
財叔面色肅然:「家主如今雖已家業龐大,卻依舊喜歡勤勉巧婦,豐腴臃腫的,再美也隻是個空皮囊。」
「春草小姐,這幾日,還煩請您好好歇息,待擇吉日,便可接您過門!」財叔衝著我,恭敬的俯了俯身,轉而帶著喜婆子家僕離去。
外頭瞧熱鬧的街坊,還在說著豔羨的話,阿娘胡亂的抓起一早準備好的喜糖,朝外撒去,轉而將屋門閉上。
堂屋裡,寂靜無比。
「傳言原來是真的。」阿爹喃喃自語。
「什麼傳言?」阿娘眉頭緊蹙。
「都傳白家曾老太爺窮苦出生,還經歷過天災,當時他的妻子將吃食都留給了他,自己活活餓死,死時那腰兒都不到一握。」阿爹說這話時,目光有意無意的撇了一眼我的腰。
阿姐衝過來,狠狠的掐了一把我的腰,不大不小,將將好一握。
5
阿姐惱了,嘴裡不住的罵著:「好啊!你說!你是不是一早就知曉?啊?是不是?」
說話間,幾個耳光已經招呼上來,我往後退去,她的餘光則撇向桌角的剪子,一把抓過。
「美貌隻是皮囊?那好,我這就剪了你的臉,看看那白家還要不要你!」阿姐抓著剪刀便朝我走來。
「如寶!」爹卻呵斥住了她。
我一怔,感激的望向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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