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裡,我苦練武功毒術,鑽研呼羯秘事,隻待今朝。
到了曾經的北梁皇宮之外,呼羯王給了我第一道下馬威。
傳旨的宮人要我當眾剝去梁國服飾,隻著內裳入宮。
他說:「呼羯的土地,呼羯的宮廷,不容梁國舊服上殿。」
呼羯的士兵嘻嘻哈哈地吹著口哨,等著看我的笑話。
我出了車輦,大大方方地站到眾人之前,張開了雙臂。
山禾同幾個侍女上前,替我寬衣。
士兵們看得呆了。
我是第一個,不哭不鬧、不恥不畏地自行剝去服裳的公主。
他們交頭接耳。
外袍落地的那一刻,全場呼哨和淫笑。
——卻又戛然而止。
華服褪去,裡面是一襲麻衣,並非他們想象的那般,隻有褻衣,可供眼神凌辱。
此等羞辱,陳國、瞾國公主皆已經歷,我自然是早有準備。
士兵們滿眼震驚和失望。
我轉身對儀仗隊裡的眾人說:「感謝諸位一路相伴。各位請回吧,趙婳在此別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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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訴來迎的宮人,我要獨自進宮。
我看到穆平川滿眼的震驚和不解。
山禾亦跪到我的腳邊:「不!公主!我死也不走!」
我拍了拍山禾的腦袋:「別胡說,永安還在等你回去。」
穆平川幾步移到我面前,語氣焦急:「殿下!貧僧跋涉千裡,為兩國婚好祈福而來,怎可叫貧僧無功而返?」
「悟心師父,祈福不在遠近,隻要有心,千裡之外,佛祖都能聽見。」
宮人大喝了一聲:「廢話忒多,梁國公主隨我觐見,其餘人等候在此處,七日內若無傳召,便自行散去罷。」
我扯出了山禾拽著的衣擺,獨自一人,入了宮。
10
宮門之後,是筆直寬闊的步道,步道盡頭,便是長門。
長門,是都城最高的城樓,遠在皇城之外,也能看見。
以前每年燈節,父皇會在這裡燃燈祈福,接受萬民跪拜。
我知道會在此處見到他高懸的頭顱。
我做好了準備。
抬眼望去,眼前的一幕卻如萬箭齊發,直直地刺入我的眼睛,貫入我的心口。
長門之上,懸著數不清的頭顱。
有些已經風幹,有些已成了骷髏。
一陣風過,凌亂晃動。
每一雙空洞的眼眶,都在看著我。
我想起那年皇兄生辰,我從樹上跌落,滿院的皇子公主們皆眉眼彎彎地看向我,說:「小七,你來啦!」
想起阿弟們遞給我彈弓和石子,要與我一同比試射那長門之上的石獅子。
想起阿姊們拉著我登上那長門宮樓,帶我看皇城萬家燈火,笑嘻嘻地問我想要哪家公子做驸馬,驍勇將軍穆家可好。
如今,他們已風吹日曬地被懸在在這長門七年之久。
我一陣發寒,由內而外。頭暈目眩,步伐已是不穩。
兀地,我聽到了佛聲陣陣。
回首望去,宮門外,僧人席地而坐、持珠誦經,侍從跪了滿地、起伏叩首。
穆平川立於人群之中。
北風獵獵,他的袈裟隨風鼓動。
我回眸那瞬,他手中緊握的佛珠霎時斷裂,108 顆檀珠滾了一地。唇角溢出的鮮血,在那蒼白的臉上格外刺目。
他看著我,眼裡有千層濤、萬層浪,像極了醉酒那夜,他的模樣。
何為真,何為假,此刻我終有了答案。
我看清了他的唇語,他問——為什麼。
我的將軍啊——
深宮魔窟,多一人,便多一分危險。
我一人執著之事,便由我一人承擔。
至於將軍——
若是事成,北境還須他來蕩平。
若是事敗,南境還須他來鎮守。
況且,那夜溫泉池中,我摸了他的脈門,虛浮雜亂,平時看似無事,不過是以藥物強壓。
他要我拿到輿圖便撤逃出宮,可他呢,他如何能全身而退?
此番入龍潭虎穴,若是飛蛾撲火,殒我一人,足夠了,不必累及他人。
領路的宮人催了幾聲,我穩了步子,提著麻服裙裾,一步一步走過長門,一步一步走向大殿。
大殿上,呼羯王高高坐著,他的笑聲貫徹整個大殿。
「不愧是赫蘭將軍的女兒,很有膽色!此前我與左右賢王打賭,右賢王賭你在城外便要嚇得不肯上輦,左賢王賭你在長門必定嚇暈過去。我看梁國的公主,比梁國的男人們可有骨頭多了。」
他說這話時,滿殿都是笑聲,幾個梁國的舊臣,也附和著笑。
他們哪敢不笑呢,活到今天,何其不易。
我飛快地掃視了一遍,那張油紙上所書的幾個人。
呼羯王心情頗好,讓我隨意挑選想住的宮殿,還說要許我一個願望。
梁國舊臣開口提議了幾處宮殿,說都是新修的,十分宜居。
我婉拒了,說住從前母親的長樂宮就好。
至於願望——
「臣妾思念亡母,可否允臣妾到亡母墳前,設祭壇、燃香燭,守孝七日?」
呼羯王答應了。
我賭母親在他心裡有著特殊的含義,賭贏了。
母親的墳,竟就在長樂宮中。
呼羯不興土葬,一把火,把母親燒成了灰,裝在碧玉匣子裡,埋在這院裡的雪松下。
一生渴望自由的母親,卻被葬在了皇宮裡。
呼羯王站在我身旁,道:「你的母親,是我唯一愛過的女人。但她卻一日也沒愛過我。她寧願去死,也不願待在我的身邊,與我共享這天下。希望你比她懂事。承君恩,方可享福樂。」
我撫過眼下的三處疤痕,心中冷笑:愛她,所以殺她的子民?愛她,所以掠奪她的國土?愛她,所以娶她的女兒?
呼羯王說,七日後,行封妃大典。
法事做了七日。
我身著素缟,在院裡坐了七日。
到了夜裡,我便會消失,專挑新修的宮殿去尋那駐兵布防輿圖。
梁國舊臣自不會平白無故透露宮殿新修一事。
然一連尋了幾日,都未尋得。呼羯王多疑,恐是定期更換地方。
不過沒關系,我清楚還有哪裡能找到這輿圖。
第七日夜,摸黑到了金華宮,那兒住著已亡國的瞾國公主。
11
想殺呼羯王的人很多,已亡國的,未亡國的。瞾國公主是唯一一個三番兩次刺殺呼羯王,卻仍活到了現在的女人。
我想大概是因為,她長得太像我的母親了。
連那三分厭世、七分疏離的眼神,亦一模一樣。
她見到我時,一點兒也不驚訝,還給我斟了我愛喝的桂花釀。
我不想浪費時間,開門見山道:「我們做個交易,你給我輿圖,我給你自由。」
她斜撐在靠椅上,把玩著一把匕首。
「你比四年前的我還要天真自負。」
「你可知那輿圖我是如何得來的?我一次次地刺殺他,卻一次次被他按在輿圖前凌辱,我就那麼一寸寸記下來的。可每一回,我傳出消息,他都會提著傳信之人的首級,勸我省點兒力氣。被當做細作訓練的公主又如何?滿腔熱血視死如歸又如何,根本奈何他不得。給我自由,你自己可自由?呵呵……」
我笑了笑:「我能否自由,要看你願不願給這輿圖。」
「你拿了又如何,送不出去都是白費。」
我連飲了三杯酒,道:「你我送不出,但是有一人可以。」
她卻噗嗤笑了:「瞾國已亡,我畫那輿圖予你,讓梁國坐享漁翁之利麼?如今我已是那呼羯王最寵愛之人,待我生下他的血脈,這天下,不就又是我大瞾的了嗎?」
我嘆了口氣,輕聲道:「你知曉自己此生都不會有孕,何必說這些話來搪塞我。」
她的面色,一看便是長期服食避子湯藥。
她驚詫地看著我。
我取了木質發簪,從中間折斷,掏出一張字箋,推到她面前。
看到字箋上的筆跡和印章,她眼裡閃起了不可置信的光。
「小妹還活著?」
我點頭:「不隻是她,還有你阿兄的一雙兒女,如今都在梁國,他們都盼著你回去。青山尚在,莫輕言棄。此事若成,梁軍將助公主殿下奪回瞾國國土。」
……
夜裡,我持燭站在窗邊,望著院裡的雪松,手一松,燭火燃了一片。
木制宮殿,迅猛燃起。
我蜷縮在火光中,以湿布捂著口鼻,等著。
火滅時,呼羯王衝了進來。
我適時地暈了過去。
呼羯王的寢宮裡,我口吐白沫,高燒不退,不斷囈語。
我先是不斷喊著母親,時哭時笑,後又突然冷下聲來,呢喃了一聲「阿河」。
其餘人並未在意,呼羯王卻變了臉色。
因為我喊的,是他初識我母親時,隨口編的名字。
「阿河,我厭透了這皇宮,你不知曉麼?」
「一重重的牆,他鎖我,你也鎖我!」
「你明明知曉,我是天上的鷹,不是籠中的鳥!」
「為何要這般困我?」
太醫巫醫跪了一地,無一人有救治之策。
那是自然,畢竟是我研究了許久的毒。
我一直囈語,直到呼羯王下令,將母親的骨灰,移到宮外,暫置大覺寺中。
我大病了一場,封妃典禮自是延後。
延著延著,便到了上元節。
12
上元節前日,呼羯王賜我宮外湯泉沐浴。
他說,要我與他同登長門宮樓,共睹天下之燈為我們燃放。
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知道會發生什麼。
我半裸著坐在池中,梳洗著長發,池邊銅鏡中,眼下的三處紅痕,頗為妖冶。
我畫了眉,抹了口脂。七分顏色,十分風情。
自古權貴身側,刺客多為女色,不過就是因為色之一字,懸刀一把,卻也妖娆勾人,殺起人來,更加方便利落。
瞾國公主就曾自貼身肚兜上抽出一根長針,刺向呼羯王的胸膛,僅差一寸,便可要了呼羯王的性命。
忽而一陣涼風,氤氲的霧氣中,熟悉的人影漸漸清晰。
「將軍好厲害的身手,湯泉層層重兵,也能進出自如。」
穆平川解下身上的黑袍,飛手扔到了池邊:「殿下該走了,到此為止了。」
我歪頭看他:「將軍輿圖拿到了?可確認了真偽?」
他點頭。
我自水裡起身,他立馬背過了身去。
我披了件薄紗,輕聲道:「計劃尚未完成,我絕不會在此關頭退縮。」
拿到了輿圖,不過是給了梁軍先機。敵我懸殊過大,戰線不可過長,必得制造一場內亂,叫他們首尾難顧,而後閃電動作,一舉拿下。
「餘下之事,由臣來做。」
我搖頭:「你如何做?你當知曉,殺呼羯王,我更易得手。」
他背著身,聲音悶悶的:「臣以性命起誓,必不負所託!」
水珠順著湿漉漉的發梢如線般墜落,滴滴嗒嗒砸向水面,我自池中步出,走到將軍身後。
「你可是不忍見我委身於呼羯王?」
「你心中有我,但不敢承認,對不對?」
「將軍從什麼時候開始心悅於我的?莫不是我把你按在榻上的那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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