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熹第1章

生日那天，老公把我丟在西餐廳：

「若若的抑鬱症又犯了，我怕她出事，看看就回來。」

凌晨十二點，沈若發了條朋友圈：

「某人在給我煮笨笨的意大利面。」

視頻裡，老公圍著 HelloKitty 的圍裙，往意面撒了一把香菜。

他揉揉女孩的頭，笑得寵溺。

作為心理醫生，他心疼鄰家妹妹的病情，縱容她搶走我的生日項鏈，包容她殺死我養了七年的小狗。

他包容寬厚，隨傳隨到，是好醫生，鐵哥們，絕世好鄰居。

而我成了這場愛情博弈裡，唯一的失敗者。

永遠被安放在最末位。

從覺悟那天起，我拖著行李離開，永不回頭。

1

「我們去旋轉餐廳吃飯，江邊放煙花，晚上回家鴛鴦浴。」

郭明軒興致勃勃地給我安排慶生。

可牛排剛端上來，計劃就被一通電話打亂。

「明軒哥，若若的頭好痛，肚子也好痛，頂樓的風景太好看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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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你在頂樓？」

「別衝動，哥哥馬上回來。」

我冷下臉。

不消說，又是郭明軒那位患了抑鬱症的鄰家小妹妹。

郭明軒的臉上閃過心虛。

沈若回國後，他不知第幾次放我鴿子了。

我沒好氣地說：

「沈若爸媽真是的，明知女兒有抑鬱症，搬家時為什麼住最高層，還不把頂樓的門鎖上？」

郭明軒小心地賠著笑臉：

「若若主意大，叔叔阿姨隻能順著她。」

「你們打算一輩子對她千依百順嗎？」

郭明軒牽過我的手，柔聲安撫：

「當然不是。等她的抑鬱症治好了，我們就可以恢復正常了。」

他喊服務員把我一口沒碰的西冷牛排打包，自顧自說道：

「若若最喜歡吃這家的牛排，你想吃，等會再點一份。」

他不由分說，提著就走。

車鑰匙都沒留下。

2

我胃口全無，餓著肚子回家。

郭明軒心中，天大地大，不如病人最大。

他曾治好我的小姨，我隻能壓下這股氣。

回到冷冷清清的家，老狗斑斑靠著我趴下。

我摸著它失去亮澤的毛發，「欣賞」沈若的朋友圈。

「明軒哥給我打包了最愛的牛排！可是冷了，超難吃。」

「明軒哥今晚下了五趟樓，才猜對我想吃厚乳拿鐵和芝士蛋糕！」

「牛排扔垃圾桶了，某人為了賠罪，給我煮笨笨的意大利面。」

我忍著飢腸轆轆的肚子，給自己煮了一碗清水掛面。

剛吃了兩口，郭明軒打電話回來：

「老婆，忘記跟你說生日快樂了，早點休息。」

可手機被沈若搶了過去：

「雨熹姐，謝謝你送我的黃金項鏈哦，就是圖案像雨滴，看起來好俗。」

她嫌棄的語氣，猶如一把利刃刺在我的心上。

金價最近大漲，我本想囤點。

郭明軒笑嘻嘻地說：

「老婆喜歡，我給你定制一條雨滴項鏈，保值又有紀念意義。」

可現在，他把我的生日禮物，隨手送給了別人。

我忍無可忍：

「沈若，項鏈是我……」

不等說完，郭明軒把電話奪了回去：

「好了，先不說了，等我回來。」

3

郭明軒說過，他和沈若的親哥沈覺是好兄弟。

初中那年，兩人帶著沈若去河裡遊泳。

眼看要下大雨，沈覺催促兩人上岸。

沈若還想再玩一會，郭明軒對她百依百順，陪她遊到河中間。

哪知洪水來臨。

為了救兩人，沈覺重新下水。

郭明軒和沈若活了下來。

救人的沈覺被衝到很遠的地方。

找到時，屍體泡得不成人形。

沈父沈母傷痛欲絕，帶著受驚的沈若出國。

郭明軒心中愧疚，暗想倘若當初早點把沈若帶上岸，沈覺是不是不用死了。

痛苦成為一個人的夢魘。

為了克服內心的不安，他成了一名心理醫生。

當得知沈若在國外遭受校園霸凌，患上抑鬱症後，他下定決心幫她治好。

第一次見到這個嬌滴滴的小姑娘。

她穿著超短裙，毫無顧忌地攀上郭明軒的後背。

對上我審視的目光，他手忙腳亂地想把人弄下來。

可沈若氣鼓鼓地瞪著我：

「軒哥，有了嫂子忘了妹妹。我哥要是還在，肯定不會這樣對我。」

為了緩解尷尬，我給她送了精心挑選的禮物。

沈若看都沒看，徑自丟到垃圾桶裡。

郭明軒一遍遍跟我道歉：

「老婆，你別見怪！若若一提起她哥，心情就特別不好。」

我跟郭明軒結婚兩年了。

總不能跟一個小女生發脾氣。

隻好忍著。

4

凌晨三點半，郭明軒才躡手躡腳回到家。

他伸手把我攬入懷裡。

我被吵醒，本就很不耐煩，沒輕沒重地踹了他一腳。

「老婆，你生氣了？」

鼻翼飄來一股淡淡的茉莉香水味，是沈若喜歡的。

我抱起被子，跟郭明軒隔開距離：

「你沒什麼要解釋的？」

他揉了揉太陽穴，眼角眉梢都是疲憊之色：

「今天被若若折騰了好多回，太累了，你有話就說。」

「雨滴項鏈為什麼送她了？」

「若若想沈覺了，說如果他還在，肯定會給妹妹準備金子當嫁妝。」

「所以，七萬多的金項鏈，說送就送？」

他的語氣忽然帶了幾分理直氣壯。

「郭阿姨和郭叔叔為了給她出國讀書，花了好多錢，我沒法拒絕。」

不是我欠沈家的。

憑什麼讓我分割夫妻共同財產，去彌補別人的歉意？

我把郭明軒的枕頭扔到地上，他還想解釋，但我捂住耳朵。

兩人不歡而散。

他黑著一張臉，重重摔上門去了客臥。

5

沈家人確實很寵沈若。

她想出國，沈家二老賣掉小公司，陪她漂洋過海。

她想回來，他們二話不說用剩餘不多的錢，給她買了頂層的房子。

她想郭明軒了，沈家人輪番給他打電話上門，讓他今天做大閘蟹，明天煮大花螺。

郭明軒不負眾望。

一下班往沈家跑，幫沈家人修燈、修馬桶，替他們在網上下單買菜。

每周帶沈若到心理診所治療，免費不要錢。

我悄悄問過郭明軒的同事，沈若病情如何。

對方很抱歉地跟我說：

「嫂子，我不能透露病人的情況。」

「不過，你看緊點郭醫生吧！」

我的心沒來由亂跳。

若無事情，不會空穴來風。

前不久的情人節。

郭明軒給我買了一大束向日葵，預定了西餐廳慶祝。

等我盛裝打扮抵達。

沈若的頭靠在他的肩膀，兩人正親昵地說著什麼。

我面無表情走近。

郭明軒嚇了一跳，連忙解釋：

「若若回國沒什麼朋友，她想湊熱鬧，一起吧！」

我強忍著不耐煩：

「可今天是情人節！」

沈若突然哇地一聲，把向日葵重重摔在我的頭上：

「如果我哥還在，娶十個嫂子，都不會把我撇下的。」

她發了瘋一樣離開。

郭明軒眸色凌厲地掃了我一眼，仿佛無理取鬧的人是我。

然後，他追了出去。

我腦袋嗡嗡，還得收拾一地狼藉。

後來，郭明軒連續一個月接送，又是送禮又是賠罪，才勉強把我哄好。

可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6

我心生倦意。

不想把大好青春消磨在雞飛狗跳的生活。

郭明軒對沈家有愧。

可沈家人明顯是回來定居。

他們嘴上說著不怪郭明軒當初拉著兄妹倆下河，讓他別把沈覺的死放在心上。

一邊卻不停使喚他。

好幾次半夜打電話過來，不是讓他哄沈若，就是送沈父去醫院。

我摸著冰冷的被窩。

打算跟郭明軒聊聊。

他去上班了，桌上有冷掉的芝士蛋糕，和一張紙條。

是昨晚沈若在朋友圈曬過的。

「老婆，你的胃不好，記得吃早餐。」

我把東西扔到垃圾桶。

打車到了郭明軒開的診所。

前臺小護士看見我，臉上露出憐憫的神色。

結婚後，郭明軒三餐不定時，我經常做好飯菜送過來。

有時包了餃子，煮了雞湯，會分給診所的小女孩。

一路沒人阻攔。

我慢慢靠近郭明軒的會診室。

門沒關緊。

裡面傳來沈若嬌滴滴的聲音：

「明軒哥，你幫我換的床，好舒服哦！」

「昨晚，我們差一點睡了，可你為什麼拒絕我？」

一陣惡心的感覺湧上心頭。

「若若，別亂說，我結婚了。」

「那又怎樣？求你吻吻我，哥哥你才是我的藥。」

她仿佛陷入了意亂情迷，用細嫩白皙的手臂，攀住郭明軒的脖頸。

「明軒哥，沒有你，我會活不下去的。」

「當是為了我哥，幫幫我好不好？」

我聽見男人粗喘的聲音。

每當情動的時候，郭明軒就是這副樣子。

7

砰地一聲。

我把門踢開。

沈若嚇得鑽進郭明軒的懷裡，像隻受驚的小兔。

見是我來了，他趕緊和她分開。

奈何沈若力氣不小，纖細的手臂像八爪魚一樣，緊緊纏著郭明軒的脖頸。

她偷瞄過來的目光，帶著幾分得意和示威。

我的聲音裡帶著怒氣：

「你們想上床沒問題，先把離婚證領了，別在婚姻續存期間惡心我。」

見我動怒，郭明軒用力掰開沈若，解釋道：

「雨熹，不是你想那樣的。」

他急中生智，端起放在一旁的藥丸和水：

「若若，你犯病了。乖乖的，趕緊先吃藥。」

沈若本不想依。

看見他警告的目光，才悠悠開口：

「嫂子，你的心眼是針尖做的吧，真是小得可憐。」

「我跟軒哥哥從小睡在一張床上，要是發生什麼，孩子早上幼兒園了。」

見郭明軒不停使眼色，她才不情不願地道：

「剛才是我出現幻覺，腦子一時糊塗，見諒啊！」

我沒慣著她：

「幻覺？我看你不是得了抑鬱症，而是神經病。」

「郭明軒給你治那麼久都沒發現，說明他的醫術也不怎樣。」

「你倆一個藥不對症，一個水平欠佳。」

「不如一起打包到青山精神病院，沒準一下子找到症結所在了。」

沈若聽出話裡的譏諷，氣得把水杯砸了過來。?

我躲閃不及，腳踝被濺起的玻璃片劃傷。

豈有此理。

我上前揪住她的頭發，啪啪甩過去兩個耳光。

不等郭明軒反應過來，旋風般離開。

8

郭明軒回到家，提著我愛吃的車釐子。

他先聲奪人：

「剛剛你打了若若，她情緒很不穩定，拿起刀子鬧著跳樓……」

「死了沒？」

我無情打斷。

郭明軒的表情好像吞了一隻死蒼蠅。

畢竟在他眼裡，我的脾氣一向很好，從不與人發生衝突。

盛怒之下打了沈若，也是被她傷害在先。

他耐著性子哄勸：

「我給你買了創可貼，先幫你處理傷口。」

「不必。」

「我想跟你談很久了，你忘不掉沈覺，覺得處處虧欠，我沒意見。」

郭明軒臉上一喜。

不等他上前抱住我，我嫌棄地推開：

「但我沒欠沈家任何人，我願意成全，明天就跟你去領離婚證。」

「這樣，你可以無牽無掛地對沈家人好，也不會有人指責你醫術不行，把神經病當抑鬱症了。」

一開始，郭明軒還挺內疚。

可聽見我諷刺沈若，立馬變了臉色。

「跟你說了多少次，若若得的是抑鬱症，我隻是在盡醫生的責任。」

「當初，你小姨為情所困二十幾年，常年不快活，是我治好了她。」

「你今天否定若若的抑鬱症，等於在否定我的專業。」

「這樣一來，被我治好的小姨算什麼？難道她裝了二十幾年？」

我氣得心火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