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讓一個天生福運的女子嫁給太子,化解這段煞氣。
那個女子就是我。
長安頗負盛名的傻子搖身一變成了福星,雖然大家背地裡還是嘲笑得多。
因為是在病中,這場婚禮並沒有很熱鬧。
隻是八抬大轎走過了長安的街道,走進了東宮。
我娘來送我,她肚子已經很大了。
我和她其實沒什麼好說的,這幾年因為我的犧牲我娘日子也不是很難過。
隻是後來生的兩個都是妹妹,不知道肚子裡這個會不會是兒子。
我本來打算不理她的,可我想了想又轉過身。
「你對妹妹好點,別讓她試藥了。」
我娘哎了聲。
「你好好照顧太子。」
此時此刻我終於明白了一件事,如果裴司言不行了那我八成是要跟著一起倒霉的。
我在喜房裡等著裴司言,有些好笑地想。
他口口聲聲說我嫁不出去,也不知最後是自己娶了我會有什麼感想。
可我沒等到裴司言,隻等來一片嘈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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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裴司言又犯病了。
大紅喜袍還在他身上穿著,那人眉目陰鸷,周身散發的陰冷氣息讓人不敢靠近。
對面的人被綁在柱子上,渾身都是血。
透過凌亂的頭發還能看見那雙明亮的眸子。
裴司言喚我:「太子妃,你用過劍嗎?知道怎麼殺人嗎?」
他一把將我拉進懷裡,將那把劍塞入我手中。每動一下就是噗嗤一個血窟窿。
後者卻一聲不吭。
裴司言嗜血意味愈發深重。
「誰派你來的!」
我哆哆嗦嗦,一個抓不穩手裡的劍哐啷掉在地上。
周圍人齊刷刷跪倒。
「殿下恕罪!」
裴司言低頭,冷冷盯著我。
「謝琅,你好大的膽子!」
我害怕地站不住腳,隻能伸出手勾住裴司言的脖子。
遠遠看去就像掛在他身上的超大號樹袋熊。
「夫君,妾身害怕。」
裴司言安靜下來,摟著我的腰身一步步後退。
我學著太醫的樣子給了他後腦一下。
裴司言的腦袋真硬,連著打了三下才暈過去。
這個新婚夜,雞飛狗跳。
我把人從柱子上放下來,小侍衛哇啦哇啦吐血還要表忠心。
「謝娘娘救命之恩,雲起永世不忘。」
哦哦,原來他叫雲起。
名字跟人一樣好聽。
裴司言睡下了,我卻不敢睡。
我和小柳把他的藥全都換了,就連身邊伺候的人也被趕出去一批。
我得時時刻刻謹記,我和裴司言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他要是完蛋了,我也活不了。
裴司言的病果然漸漸好起來,就是人總愛拿眼刀飛我。
我懂,畢竟他一開始喜歡的是謝明華。
最後娶了個傻子當然會覺得丟臉。
於是我安慰裴司言。
「沒事的殿下,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雖然你沒有娶到心上人,但是我也沒有嫁給意中人嘛!」
裴司言眯起眼,「你中意誰?」
我支支吾吾不敢說。
其實我喜歡城中燒臘鋪子的少東家,小伙子長得白白胖胖一看脾氣就好。
而且嫁給他有數不盡的好吃的。
不像裴司言,整天一副死人臉。
我不開口,裴司言就來揪我的嘴巴。
他異常霸道:「不準想著別人!」
我不住點頭,「我懂我懂。」
男人的自尊很重要。
「嫡姐不要你了,我要是再嫌棄你,殿下就太沒面子了。」
裴司言臉都黑了。
「你竟然敢嫌棄我!」
我瞅著他生龍活虎的,這太子妃之位應該是坐穩了。
隻是裴司言病剛好又被派往邊關,一去就是三年。
我又開始提心吊膽,生怕他死在那。
不過臨走前,裴司言把那個叫雲起的侍衛撥給我做了貼身侍衛。
我每日擔心他的間隙還要抽空欣賞雲起的美貌,久而久之就忘了裴司言的模樣。
不過裴司言也不賴,我看他對溫瑤姑娘也挺好的。
救命恩人呢。
8
我是在裴司言懷裡醒來的。
一時間有些失神,隻聽見他濃重的鼻音帶著深深困倦。
「回來再睡吧謝琅,今日還要進宮。」
我悶著嗓子,「論功行賞我也有份嗎?」
裴司言說:「母後召你進宮。」
皇後娘娘端正嚴肅,我一直有些怕她。
裴司言拍了拍我的後背。
「她的話不必放在心上,左耳進右耳出就是。」
我心想那是你親娘,你冒犯就算了,還要把我架在火上烤嗎?
男人果然是沒什麼腦子的。
於是起身洗漱,裴司言挽著我的手坐上去皇宮的馬車。
溫瑤的車就在後邊。
她神情冷淡,並不看裴司言一眼。怎麼瞧著都不像對太子殿下一見傾心的模樣。
卻在封賞時求了個在裴司言身邊伺候的恩典。
小柳撇著嘴,「憑她的功勞就是做個郡主也不在話下,幹嘛非要上趕著當個妾。」
我豎起手指頭,「第一,她真的愛慘了裴司言,隻求一個在他身邊的機會。」
「第二,陛下年事已高。雖說秦王殿下頗具盛寵,但大統十有八九還是在裴司言身上。尋常人家是做妾,在皇家就都是主子。能拔高起點,幹嘛非要求一個安穩。」
「第三,」我眯起眼,「她目的不純。」
裴司言害癔症那會子總是嚷嚷東宮有內奸,為此差點要了雲起的命。
再說了,裴司言壯得像隻老虎,平白無故怎麼病成那樣。
去未央宮的路上我吩咐小柳,「找個人伺候溫瑤姑娘,她畢竟初來長安,很多規矩不懂。到時候衝撞了貴人,落人口實也不好。」
小柳點點頭,「小姐放心吧,我一定挑個可靠的人。」
我才放下心,迎面撞上一個人。慌忙行禮:「秦王殿下。」
秦王生了雙桃花眼,看誰都有股纏綿悱惻的味道。
他壓低了嗓子叫我嫂嫂,總覺得帶了幾分調笑的意味。
「看樣子嫂嫂並不像傳聞裡那樣愚不可及。」
說實話,對這位秦王殿下我總有些打怵。
怎麼看,都覺得沒憋好屁。
「我做了三年太子妃,便是學也學了些皇家的體面。」
秦王眯著眼,賤兮兮地發問:「那嫂嫂覺得,兄長是愛那位溫瑤姑娘多一點還是愛你多一點?」
帝王家講什麼情愛?
我含糊著:「救命之恩怎麼能比呢?」
「是啊,聽說嫂嫂都搬到偏院去了。看樣子,關系是不大好。」
我低著頭,一副失落的樣子。
秦王搖著扇子走了,他一貫是個騷包。
我同小柳說:「你看,他對東宮的變化了如指掌。」
「小姐是說,咱們東宮有內奸。」
我抬頭,看見天邊翻滾的雲層,似乎是要下雨了。
「我可沒說,隻是要變天了。」
如果裴司言倒臺了,我也不會有好下場。
9
皇後有兩件事要交代我。
第一件事是裴司言的後院人太少了,她挑了幾個世家女子都是對裴司言大有好處的。
第二件事是,既然裴司言已經回來了,我就該抓緊懷個孩子。
「秦王都有兩個兒子了,你呢,你在幹什麼?」
裴司言三年不在家,我若是真有了,怕要被拉去沉塘。
可我不敢反駁,隻能低著頭聽皇後訓斥。
還好我愚鈍,全當天書就是了。
說了半天,終於說到了重點。
「聽說你搬到偏院去了,把太子讓給那個來路不明的女子?」
「也不是來路不明,溫瑤姑娘是殿下的救命恩人。」
皇後抿了口茶,氣定神闲,「就那麼巧,中的毒隻有那個女人能解?」
「說不定是緣分呢?」
皇後黑了臉,一副指望不上我的表情。
「罷了,那偏院你愛住多久住多久。回去吧,本宮看了你就心煩。」
我隻能告退。
小柳憤憤不平,「皇後娘娘真是的,一直看不上小姐!」
我仰頭,看見不遠處溫瑤和裴司言並肩走來。
溫瑤低著頭,眉宇間水一般的溫柔。唇邊的笑嬌媚腼腆,怎麼看都是小女兒家嬌羞的姿態。
裴司言雖然冷著臉,唇角卻也有幾分笑意。
小柳看了酸溜溜地說:「真要說起來,小姐也算他的救命恩人了。長安三年,暗流湧動,小姐守著東宮,日子哪裡好過了?」
我抽抽鼻子,大概是倒春寒覺得有些冷。
「裴司言不寵她才不正常,換作是你一個姑娘什麼都不求隻要你這個人,你會辜負她嗎?」
小柳一愣,「明明是小姐先的。」
「順序不重要,笑到最後才重要。」
裴司言看見了我,眉頭舒展開來,喚我的名字。
「謝琅。」
我點點頭,在原地等著他走來。
伸手為裴司言理了理衣領,他捉住我的手,「怎麼這麼涼,叫你多穿一件小衫。」
我壓低了嗓子,「派去跟著溫瑤的人被秦王撞見了。」
裴司言垂著眼,「若試探不出,便將人關在東宮,傳些假消息出去。隻是委屈你,要當一段時間旁人口中的棄婦。」
我和裴司言並肩走著,並不親密也不疏離。
隻是看著,太子和太子妃相敬如賓,尋常夫妻一般。
可我知道裴司言今晚一定會去溫瑤那。
他身上餘毒未解,昨日抱著我的滾燙溫度幾乎將我灼傷。
10
裴司言果然在半夜發起高燒。
我要把人送去溫瑤那,裴司言拉著我的手不準。
「謝琅。」他喊著我的名字,「你是不是從來不曾把我當作你的夫君?」
我擰毛巾的手一頓,「怎麼可能?」
「那你為什麼總是趕我走?你甚至沒有為我留過燈。」
我把毛巾放在裴司言的頭上。
「殿下聽過一句話嗎,沒有期望就沒有失望,無欲無求才能過好一生。謝琅什麼都沒有,要是殿下捉弄我。他日紅顏老去,恩寵不在我要怎麼守著日子過呢?」
裴司言怔怔地,燒得通紅的雙眼裡映出我的樣子。
「你說得對,是我自作多情。」
我嘆了口氣,摸了把裴司言。覺著他燙得厲害,說不準能煎個雞蛋。
「但是殿下放心,我既嫁給你就一定安分守己好好跟你過日子。」
裴司言咬牙切齒,「那我還真是要謝謝你。你放心,哪日我不行了,定會寫放妻書叫你能逍遙快活。省得每日,看院裡的侍衛快把眼珠子看出來!」
「殿下還吃這等子醋呢!」
「我吃什麼醋,難不成我院子裡沒有美人嗎?」
我順著裴司言的話往下說:「是是是,殿下豐神俊朗,喜歡你的人排著隊都趕不上趟,是殿下心好,才喜歡我這個蠢人的。」
裴司言漸漸睡了過去,半夢半醒間仍抓著我的手。
我聽見他認真地反駁,「謝琅一點都不蠢,下次誰再這麼說我砍了他。」
睡夢中的裴司言也不安穩,眉頭緊緊皺著。不一會工夫就汗湿了被褥。
他看起來難受極了,不住扭動身體,似乎急切地渴求著什麼。
盡管我給他藥裡下了安神散也無濟於事。
清醒時尚能抑制難忍的欲望,神志不清就隻有不住掙扎。
我叫來雲起,「殿下犯病了,快把他帶去溫瑤姑娘那。」
雲起看著我,目光裡都是心疼。
「娘娘,請太醫就是。」
所有人都認為我被太子厭棄,連雲起都不忍心我把裴司言拱手相讓。
「這病隻有溫瑤能治。」
聞言,雲起不再猶豫立刻把人抬到了溫瑤院子裡。
溫瑤不慌不忙,取出一瓶白色液體緩緩倒進了裴司言嘴裡。
說來奇怪,剛才還暴躁不安的裴司言。這會兒子安靜下來,呼吸平穩,不一會就睡著了。
溫瑤松了口氣,又把那瓶東西收了起來。
我帶人闖進去,嚇了她一跳。
溫瑤很快鎮定下來,「太子妃這是做什麼?」
我不理她,隻讓小柳把藥搶過來。
溫瑤急了,大聲訓斥我。
「殿下還在病中,太子妃不怕衝撞了殿下嗎!」
我是個蠢人,做事一根筋大家都知道的。
所以我讓人按住溫瑤,把她手裡的瓶子搶了過來。
「有什麼事我自會擔著!」
請了大夫過來看,那瓶子裡裝的是產自西域的罂粟奶。
有鎮定止痛的功效,卻也會上癮,損害了腦子叫人如行屍走肉般。
裴司言已經醒了,沒什麼精神,蔫蔫巴巴的。
我對著他,一字一句。
「裴司言,你得戒了它。」
然後,我摔碎了藥瓶。
「東宮的事但凡傳出去一點,始作俑者就如此瓶。」
眾人打了個寒顫,沒人敢說話。
戒罂粟奶的過程很痛苦,裴司言畢竟被溫瑤灌了一年,早就上癮了。
我用繩子捆著裴司言,他發作的時候就如同野獸般不住撞牆。不一會就滿身傷痕,等到筋疲力盡,就可憐兮兮來求我。
「謝琅,謝琅,求求你了,給我吧!」
沒人見過裴司言這麼狼狽的樣子,除了我。
我把裴司言抱在懷裡,他咬我的肩膀,滿嘴都是血腥味。
他披頭散發,面如修羅。
我把竹板塞進裴司言的嘴裡,防止他咬到自己的舌頭。
「裴司言別怪我,心不狠就隻有死路一條。我可不想那麼早死,我嫁給你還指望著能長命百歲呢。」
裴司言在我懷裡哼哼,含糊不清說著什麼。
我聽清了。
他說:「謝琅,我們要一起長命百歲。」
溫瑤一直住在正院,表面上裴司言每天都陪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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