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家也隻是隨口問一句,誰也不會真的關心一個沒爹沒娘的人。
我隨便找個借口,就糊弄了過去。
至於,夜夜牛郎慘叫。
大家隻以為我不喜歡這頭牛,夜裡偷偷地打。
有錢人家的大小姐,有點怪癖怎麼了。
給錢,那就是菩薩。
隻有牛郎的大哥大嫂,借牛犁地,拿了銀子還不夠,非得追問牛郎的下落,她說:
「你一個小娘子,拿著這麼多的銀子,不安全。不如跟二郎商量商量,把銀子給大嫂保管。
「大嫂手緊,幫你們存著。你啥時候用錢,就去大嫂那去取。」
這算盤打得,天上的神仙都能聽到。
我好聲好氣地拒絕:「不用了。我既然敢拿出來,就能守住。」
大嫂不依不饒:「你手這麼松,沒多久就敗光了。你們年輕,不懂過日子,大嫂見你每天送出去的銀子,都心疼呀。」
我掏出一錠金子,在大嫂眼前晃來晃去:
「嫂嫂,錢有的是,我就是敗上三百年,也花不完。」
但大嫂不死心,非得說我一個婦道人家,做不了主,要牛郎出來跟說。
牛郎就在樹上拴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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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法談。
她以為牛郎面皮薄,隻要她拿出長嫂如母的架勢,他礙於面子和人情,就會將錢乖乖地交出來。
大嫂認為是我不讓牛郎出來。
她一把推開我,一邊喊著「二郎」,一邊進了屋裡。
理所當然的,沒人。
她訕訕地出來,眼睛又瞄到了牛身上。
牛早就殘破不堪。
但好在年輕,體格壯,幹活有一把子力氣。
大嫂的貪婪呼之欲出:
「這頭牛,你要是不喜歡,大嫂給你養著。
「你看你養的,牛都快死了。」
牛郎的眼睛都亮了,急切地哞哞叫著,要跟大嫂走。
但怎麼可能。
我堅定地拒絕:「不行,牛要是死了,我還吃肉呢。」
大嫂啞口無言,半晌後尖叫地指責我。
無非是,牛要幹活,不能亂殺。
我不能為了口腹之欲,就殺了耕地的牛。
否則,要進大牢的。
哦?
這裡還有大牢呀。
我以為,這裡是法外之地,隨隨便便都能弄個女人回家成親,沒任何的懲罰。
但現在,有人告訴我:殺牛,是要坐牢的。
原來,牛比女人還金貴。
畜生,比人更重要。
還真是,長見識了。
11
自從拒絕大嫂後,她天天來問牛郎。
我的借口找遍了。
她終於覺得不對勁了。
她拉著牛郎的大哥四處找。
刮過的風告訴我,田裡的莊稼告訴我,河裡的田螺告訴我。
他們出現在牛郎可能出現的所有地方。
可惜,他們找不到人。
幾天後,她再次出現,是帶著一群人來逼問:
「你將二郎怎麼了?
「二郎根本就沒出去做工,也沒進山打獵。
「從你們成婚後,二郎就沒出現過。
「你一個剛成親的女人,長得又這麼漂亮,二郎不會放心讓你自己在家。
「他到底在哪?」
村民們兇神惡煞地圍了過來,一個個眼裡閃著貪婪,渾濁的眼睛就跟蛇一樣惡心,膠著黏膩。
我聽到了咽口水的聲音。
有人上手摸了我的臉,有人扯我的衣服,有人摟上我的腰。
其中就有牛郎的大哥。
他們說:
「老二真有豔福,娶到這麼漂亮的婆娘。」
「你看這臉嫩的,我婆娘再投十八次胎也趕不上。」
「腰真細,老子就沒見過這麼細的腰。」
「這麼美的婆娘,睡上一覺死了也值了~」
……
看來,他們不光圖我的錢,還圖我的人。
可是,有些人是有毒的。
12
大嫂的臉上推著假惺惺的笑:
「老二家的,隻要你將錢拿出來,他們就不會動你。
「聽話。
「二郎不在家,沒人管你。
「乖乖聽話,不然這麼多男人下來,你能不能活著還不一定呢。」
男人們也猥瑣地跟著笑了。
牛郎看著我,幸災樂禍地哞哞叫。
他說:
「報應。
「沒了羽衣,你什麼也不是。
「你什麼也不會,連活下去都難。
「到時候,什麼人都能騎在你頭上,打你,罵你,侮辱你,說不定還被人賣到窯子裡,千人騎,萬人嘗。」
他對我,一無所知。
我卻笑出了聲。
他們卻覺得我瘋了,這個時候,還能笑出聲來。
怕不是嚇傻了。
我說:「你們應該問問,牛郎還活著嗎?」
一揮手,落在我身上的手,變成了蹄子。
他們驚恐極了。
人一害怕,就會尖叫,吵死我了。
我再揮手,人的叫聲變成了哞哞叫,人頭變成了牛臉。
他們的身上冒出了一層密密麻麻的黃毛。
牛脖子,牛肚子,牛蹄子,牛尾巴……
吃了老黃牛的肉。
隻要我想,他們也會變成牛。
誰也逃不了。
大嫂嚇癱在地。
我踢開礙事的黃牛,一步步走近,居高臨下地捏著她下巴,轉向拴著的牛郎。
牛郎的眼裡一片絕望。
我說:
「嫂嫂,你不是想見二郎嗎?
「它,就是。
「你們一直用的,罵的,打的,就是你的二叔,我的丈夫,牛二郎。
「原本,隻要你們虐死了他,就有機會吃了他。
「可惜,你非得多事。
「這下好了,你們發現了我的秘密。」
我指著變成牛的眾人,一字一句:「
都是因為你,他們變成了牛。而你,也要變成牛。
「被人騎,被人罵,被人拿著皮鞭打,老了剝皮吃肉。
「何苦!」
13
院子裡多了十頭牛。
這些牛,我以極低的價格分批賣給了外鄉人。
村民有想買的,全都被我拒絕了。
我要他們這些人,背井離鄉,永不得歸。
我留下了大嫂變的母牛。
天天隻有我一個人,怪寂寞的。
白天,我將牛郎借出去。
我騎著母牛晃晃蕩蕩地去河邊。
大嫂變成牛後,比牛郎老實多了,讓去哪去哪,逆來順受,讓我想打都找不到理由。
我就是在河邊丟的衣服。
自從河裡扔了小怪物的屍體,天上的仙女就沒再來過。
雜草叢生,野樹橫長。
好好的仙女湖,變成了魑魅魍魎的居所。
殘存的仙氣被這麼一攪,都成了鬼魅之氣。
我翻遍了湖的每一個角落,可能不可能的地方都翻了,但依然找不到。
沒有羽衣,我就回不了天上。
而我不想變成凡人。
那就淪為妖怪。
14
回去後,牛郎肚子上被捅了三個窟窿,歪在地上流血不止。
我照舊給人賞了銀子。
等人走後,照舊傷口撒鹽,辣椒水衝。
虐牛郎給大嫂看。
牛郎疼得打滾,慘叫聲驚天動地。
撲通!
大嫂前蹄一軟,跪了下來,眼淚簌簌而下,渾身都在顫抖。
「放心。」我拍著她的牛臉,「隻要你乖乖的,我不打你。」
而牛郎,卻一直在叫著:「殺了我,殺了我。」
殺了他?
不行,我還沒找到我的衣服。
還沒玩盡興,怎麼能這麼輕易讓他死去。
即便要死!
我歪著頭,咬著手指,想了又想。
覺得還是人間的凌遲適合他。
所以,我說:
「不急,等我玩夠了,我再一片片將你剐了下鍋。
「放心,不到最後一刀,你死不了。
「這麼長的時間,足夠你說出我的衣服在哪。」
15
我的皮開始緊了。
再找不到衣服,我整個身體都會壞掉,爛成一攤泥。
好煩呀。
早知道,那天我就不應該答應織女,跟她一起下凡洗澡。
那天,織女興衝衝地跑來:
「小螺,小螺,我們找到一個洗澡的好地方,要一起去嗎?」
我當即就來了興趣:「在哪裡?」
織女說:「在凡間。」
當時我有點猶豫。
畢竟我是天上的螺,從沒去過凡間。
聽說凡間的濁氣重,仙人待久了就會沾染紅塵,變成凡人。
我好不容易從一隻無知無覺的螺,修成了仙,可不想變成凡人。
織女知道我的顧慮後,笑著捏我的臉:
「我們仙人在凡間才會變成凡人,你一個成仙的妖,要變也是變成妖。
「到時候誰欺負你,吃了他。
「凡間的妖怪,是吃人的。」
最終,我還是同意去了。
在天河洗,不行嗎?
還真不行。
天河裡有個元帥,經常躲在河底偷窺仙女們洗澡,有時候還會變成泥鰍,活著蛇,鑽來鑽去。
便宜都被他佔盡了。
仙女姐姐們敢怒不敢言,告狀也無濟於事,慢慢地也就不去了。
我是天河河底的田螺。
自那元帥來後,我很久都沒脫下來螺殼好好洗了,生怕被人撿了螺殼,任人魚肉。
螺殼既是我的衣服,也是我的房子,更是我的盔甲。
沒有殼,我會死的。
16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
幸好是在凡間。
若是在天上,我丟了這麼久的螺,早就成了肉幹。
我再次追問我的衣服。
牛郎拒不交出,全身上下,隻有一張牛嘴死硬:
「衣服,你永遠別想拿到。
「我要讓你,永遠永遠,爛死在凡間。」
有骨氣。
我喜歡。
然後,我撕下了一塊牛皮。
牛叫得聲音都啞了。
我嘻嘻地笑著,手下卻不停,撕一塊,問一句:「我的衣服呢?還給我,我保證你殺你。」
不答,繼續撕。
撕不過癮,拿刀來。
一塊一塊,殘破不堪。
一刀一刀,鮮血淋漓。
看是他嘴硬,還是我的手段硬。
大嫂閉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到最後,牛郎身上沒一塊好肉。
終於,他討饒了。
他跪在地上,拼命地叩頭:
「我說,我說,求求你饒了我……」
我停下了手。
早這麼乖,不就完了。
「你的衣服,我放到了爹娘的墓裡。
「老黃牛說,仙人的衣服沾了屍體的腐氣和死氣,就再也飛不起來了。
「這樣,你就能永遠留下來。」
這一刻,我的拳頭硬了。
17
我挖了牛郎爹娘的墓。
一個小土包下埋著一副薄薄的棺材,棺材蓋就輕易就被掀開了。
一股惡臭迎面撲來。
露出裡面的骸骨,以及我流光溢彩的羽衣。
而我流光溢彩的羽衣,被隨意地扔在棺材的屍骨上,沾著腐肉和幹草般的毛發,隱隱發黑。
沾了屍體的腐氣和死氣,羽衣廢了。
穿上它,我就會漸漸被腐蝕成毫無理智的怪物。
還真是,好計策。
老黃牛,殺早了。
我氣笑了。
幹脆利落地扭斷了牛郎的脖子。
他死不瞑目。
死後,牛身漸漸褪去,露出人類的身軀來。
我看也沒看,捏著衣服就走。
大嫂變成的牛戰戰兢兢,馱著我來到一處幹淨的河邊。
我將衣服洗了又洗,但沒用。
除非,用天河的水。
但現在,我飛不上去。
我唯有等待。
等哪個仙女下凡來找我,等她們給我帶來天河的水。
蕩滌一切。
18
回去後,我住的地方被人圍了。
他們抬著牛郎的屍體,要我償命。
原來,有人目睹了我挖牛郎爹娘的墳,近前後卻發現了牛郎的屍體。
雖然,牛郎在村裡備受欺辱。
但好歹是他們牛家村的人,還是男丁。
不能這麼白死。
我騎著牛晃晃悠悠地過去,瞥了一眼地上的屍體,問:
「死就死了,你們想怎麼著?」
村民義憤填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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