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025-03-14 15:57:594354

銀色長發溫順地貼著側臉,略微潮湿,氤氲著溫熱的水汽,將他的淺眸映襯得越發剔透。


他的睫毛也是湿漉漉的,衣服緊貼在他身體,我感受到他腹部緊實有形的線條。


他溫聲問我:「可有恙?」


隨後冷眸掃向岸上眾人,語氣淡得不行:


「公主,國師府不是您能隨意闖入的地方。」


10


我接過藥碗,道了聲「謝謝國師大人」。


江淮夜的眼底閃過莫名的情緒。


與之前的拜過堂的前夫共處一室,真是尷尬啊。


他突然開口:


「蘇蘇姑娘和我妻子很像。」


「妻、妻子?」


不知怎的,我突然又想起那次尚清國宴。


我算無遺策。


他掉入我的陷阱。


在眾目睽睽下救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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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水裡抱起來全身湿漉漉的我……


而現在,他的瞳色通透清淺,在燭火下浮動著粼粼波光,如同一汪澄澈的琥珀酒,清晰地映出我怔然的臉。


與他不經意間四目相對,我心中莫名地慌亂,手中的湯碗也差點扔了出去。


與那種在江知野面前的得心應手不同,在他面前我似乎經常心虛得抬不起頭。


糟了。


那個妻子——


他不會說的是我吧?


江淮夜平靜地坐在桌旁,眼睫低垂,看不出在想什麼。


「她也是這樣好動的性子,經常闖禍。」


他仍是微笑的一張臉,溫和地對我說:「我說這些是不是太失禮了?」


我連忙擺手說沒有。


心中暗道不好,他那一雙琥珀色的眸子似乎隨時能看穿我。


越跟他待在一起,我掉馬甲的可能性越大。


正思索著如何跑,外面傳來小童子急急跑來的聲音:


「不、不好了,小將軍拒絕了陛下的賜婚,被打了五十棍,整個人都血肉模糊的,您快去看看吧。」


拒婚?


11


我靜靜地看著面色慘白的江知野。


系統又在我腦海裡聒噪起來:


【啊——這感天動地的愛情!親愛的宿主,他為了您竟然敢於拒婚,就算被打成這樣都不後悔,他超愛!】


【磕死我了!我的 CP 是真的!你們要不是真的,那我就是假的!】


我的確沒想到江知野能做到這種地步。


在我眼中,他是個熱情開朗的少年,也是個不開竅的死腦筋。


可是系統沒有顯示任務完成,這證明他根本沒愛上我。


然而他沒愛上我,就可以為我做到這種地步。


我一時無言。


面對這樣的赤誠,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卑劣,頓時有些無地自容。


之後的一個月,國師府裡熱鬧極了。


嘉禾公主每天都要來哭一哭,每天一大早就對著我的房門懺悔:


「我本來想拿錢收買你,讓你離開江知野的,我也沒想到會這樣……」


我頂著黑眼圈,直起雞皮疙瘩。


不僅如此,她又格外善意地要帶我去品鑑她的面首。


小娃娃臉,竟有兩副面孔。


江知野上藥時,鬼哭狼嚎地要把房頂掀翻。


果然是年輕人,沒多久就活蹦亂跳。


我真是恨不得再把他打趴在床上。


把我當時的感動還給我!


江淮夜來看望他的時候,他正趴在床上拉著我的手撒嬌求貼貼。


江淮夜神色有些倦怠,看到我的瞬間,眼裡泛起淺淺漣漪。


下一刻,臉上的微笑淡去,他視線低垂,落到我們兩人緊緊相連的手上。


他的聲音淡淡的:


「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


江知野這個缺心眼兒連忙擺手,樂呵呵地說:


「不不不,您來得正是時候。」


我:「……」


這糟糕的臺詞。


12


我摸摸鼻子,無視這屋子裡的尷尬。


江知野興奮地說著與我成婚的打算。


江淮夜輕眨了下眼睛,笑意未達眼底:「好。」


「不過,你可有問過蘇蘇姑娘是否真心願意呢?」


江知野愣了一瞬,疑惑說道:「蘇蘇是一定要嫁我的。」


江淮夜若有所思地摩挲杯沿,微微沉吟:


「若一對新人不是真的心意相通,說不定新娘會因為不願意而逃婚……」


我有些猝不及防,驚訝地愣住。


啊——這——


莫名感覺他在點我。


「我說這些沒有其他意思,隻希望你們想清楚。」


我站在旁邊一言不發,極力減小自己的存在感。


江淮夜突然微微側頭,輕聲喚我:


「陛下近日送來一些杏實,蘇蘇姑娘可要嘗嘗?」


不知為何,我心裡察覺出有些不對勁。


可我還未來得及想到如何應對,就聽到江知野替我拒絕:


「不行的,蘇蘇姐不能吃杏子,否則會滿身長紅色疹子。」


江淮夜微微一頓,眼睫突然如蝶翼般扇動了一下:


「原來如此……」


糟了。


江淮夜也知道我吃杏子過敏。


他是故意這樣問的嗎?


我喉嚨一陣幹澀,故作鎮定地想要倒杯水喝。


另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先我一步。


指尖不經意相觸,隻是短短一瞬,我頓時像觸電一樣,條件反射似的蜷起手指。


我慌張地「啊——」了一聲。


江知野慌張將臉轉向我這裡,因為不能視物,他語氣緊張地問我是否有事。


「無妨,稍微燙到了手而已。」


我撒了謊。


江淮夜專注地看著我,眸光微動,不知道在想什麼。


該死啊啊啊!


不知為何,我竟然有一種現任面前,跟前任調情的背德感。


嘉禾公主這時候闖進來,大聲喊著:


「蘇蘇姐,我宮裡有許多面容俊美的少年郎,必能讓你滿意。」


好亂啊。


我好想死……


系統用晚八點檔狗血劇的預告聲音說:


【他愛她,她卻必須愛他,而她又喜歡她。】


【苦苦維系的馬甲,即將徹底粉碎。一個柔弱無依的女子,如何在父與子之間苦苦維持,敬請收看——回家的誘惑。】


我咬牙切齒:破系統,你別太荒謬!


13


我不知道那天我是怎麼逃出來的。


隻記得江知野和嘉禾公主吵了起來。


我心虛地不看江淮夜,最後尿遁了。


太丟人了嗚嗚。


我平等地躲著所有人。


直到我聽說了江知野要去祭拜已故母親的消息。


「他怎麼一聲不吭就走了?」


小童子回道:「公子說他幾日便回,臨走前叮囑我告訴您,國師府裡最安全,盡量不要去別的地方。」


我暗暗覺得有些不對勁,沒來由地心慌。


他不能視物,雖然經過訓練,已經可以聽音辨別方向,可是讓別人陪著會比我更可靠嗎?


更何況,祭拜母親沒必要說這種話啊。


「還有——」小童子將手揣進寬大的袖子裡,「小將軍說嘉禾公主不是好人,別跟她一起玩。」


小樣兒,不就是吃醋,不想我去看她的那些面首嗎?


我暗自起了逆反心理。


話都沒說清楚就走,現在反倒管起我了?


我扭頭就去找了嘉禾公主。


她的宮裡果然如她說的那樣,美男如雲。


14


一個眼尾有顆朱砂痣的少年一顆一顆將葡萄送進我嘴裡。


下首有十幾個面首陪她玩捉迷藏。


她玩累了,就扯下眼上的玉帶,大咧咧坐到我旁邊。


我小聲問她:「這些美男全是你的面首嗎?」


她點點頭:「當然。」


我頓時吸了一口氣。


這個嘉禾公主,有點東西啊。


別的不說,身體肯定好。


我又問:「可是——你不是喜歡江知野嗎?」


「沒錯啊,所以他拒婚我很生氣啊。」


我撓撓頭:「那你怎麼還搞這麼多面首。」


她的小臉紅撲撲的,眨巴著大眼睛,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


「我喜歡他,可也喜歡其他人啊,這裡在場的所有人我都喜歡。」


「我是太子親妹,是夏國最受寵的公主,父皇也允許了的,但就是太子哥哥老是管我,非要我選一位稱心的驸馬。」


她的端莊,甚至嬌縱都是做出來的樣子。


嘉禾公主實際上是個隨性的人。


我有些明白了:「所以你選上了江知野?」


「沒錯,他失明後,必定不能上戰場,說句姐姐你可能不愛聽的,給我做個驸馬也綽綽有餘。我最講義氣,隻要他能和我的面首們好好相處,我也不會虧待他。」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有些傷心。


鮮衣怒馬的小將軍再也騎不得戰馬,江知野也會偷偷惋惜麼?


嘉禾看我有些失落,連忙說:


「姐姐,我最講義氣。你那時救過我,既然你喜歡江知野,我定不會跟你搶的。」


我喜歡他嗎?


喜歡江知野嗎?


我沒資格指責嘉禾公主。


因為我的接近也沒那麼純粹。


我醉醺醺地被送回國師府,睡夢中有一雙冰涼的大掌覆在我額頭。


我舒服地蹭了蹭。


15


江淮夜有一故友,是百草門的門主。隻是他行蹤不定,找到他需要些時間。


顧冰或許有法子去治好江知野的眼睛。


系統的機械提示音再次響起:


【警告警告,請宿主盡快拿到龍紋玉佩!】


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別急。


江知野都不在,我到哪裡去找?


一道氣泡音在我腦海裡響起,有種油膩的古早霸道總裁味:


【女人,不要違抗我,否則後果自負。給你個提示,江淮夜的書房裡有一些東西,或許你可以去看看。】


江淮夜整日裡將自己關在裡面打坐,佔星,卜卦。


既然是江知野母親留下的,說不定現在是他保存著那枚玉佩。


隻是我突然去要是不是有點怪啊?


系統還在不斷催促。


江淮夜恰好被召入宮,我順利地摸了進去。


按照系統的指示,我打開了書架後面的機關,裡面放著一個小木盒。


我搖了搖,側耳聽著裡面的聲音。


可打開後,欣喜瞬間消散。


一個小木牌?


上面寫著江知野的生辰八字。


我看懂了。


怎麼回事?


江知野不是江淮夜的兒子?


一抬眼,我看到裡面還有一個盒子,我有些不受控制地打開。


一片完整的龜甲上劃上了無數線條,每一個都是一個人的名字——


沈禾。


16


上面隱隱有黑色的血跡。


我有些思緒不寧。


我記得我做侍女時,陪在江淮夜旁邊託著下巴看他卜卦。


他跟我說過,每個人都有命數。


每一任國師雖承接天意,預言災禍。可無竭盡窺視天機,必遭反噬。


我腦海裡突然出現江淮夜滿頭的雪色頭發。


那就是反噬嗎?


我有些自欺欺人地想——


不會的。


應該是我猜錯了。


江淮夜他怎麼會喜歡沈禾呢?


我憤怒地叫著系統:「你讓我看這些究竟想做什麼?說話!」


回應我的是一陣沉默。


我抬首,強忍著不讓淚水流出來。


我突然有一瞬間的信念崩塌。


我隻是想回家而已。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我一個人從農村去到大城市打拼,就想著以後掙夠錢回老家守著父母。


為什麼要讓我來這裡?


為什麼要逼我做不喜歡的事情?


為什麼……代價是傷害到別人?


門「嘎吱」一聲被推開。


我忘記了驚慌失措,甚至忘記了動作,像個無助發小孩一樣迷茫地看向他。


江淮夜的身影在水霧中逐漸清晰,無聲地勾勒出他疏淡雋永的輪廓。


滿頭的白發如同月華傾撒在身後。


他微笑著蹙起眉,表情略顯詭異:


「怎麼哭成這樣?」


我輕聲問:「你一直都知道我是誰,對嗎?」


他似是嘆了一口氣:


「所以,我該叫你蘇蘇姑娘,還是……沈禾?」


17


江淮夜從小就作為繼任國師被培養。


如同一個木偶人一般被雕刻上笑容,任何人都找不出他的破綻。


所有的情緒都被掩蓋在面具之下,他笑著去感受人世間的所有痛苦。


我當初就是竭盡所能去靠近這樣的他的。


我啞著聲音問:「所以你早就知道?」


是啊,他那麼聰明,怎麼會不知道呢?


江淮夜碾了碾指尖上的淚水,仿佛完全不在意:


「你與知野命運相連,我無法插足其中。」


「我算盡乾坤,可這乾坤裡沒有你。沈禾,你究竟想要什麼呢?」


沒等我回答,他將我輕輕擁進懷裡:「不管你想要什麼,我都會替你尋來。」


我聽著耳旁擲地有聲的心跳聲,問道:「即使我所念所求皆與你無關?」


「是。」


我的心髒頓時失了節拍。


……


江知野是前朝遺孤。


當初江淮夜憐他年幼,偷偷救下,又恐他被發現身份,將他送出夏都。


「你說,這世上除了你我,還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嗎?」


江淮夜隨意地將我的頭發卷在他的手指上:「有的。」


我突然間有了大膽的想法。


也許,那次撿到他不是偶然,是被發現了身份後的暗殺。


我心中湧起不祥的預感。


這時面前的江淮夜神色微變,猝不及防地低咳起來。


鮮血濺到他素白的衣袖上,如雪裡寒梅,有種觸目驚心的美。


我震驚地扶住他:「你這是……」


他溫和中帶著淺淺笑意:「無妨,老毛病了。」


「老毛病你個頭!」


我連忙將他扶回屋:「別笑了,你現在笑得難看死了!」


他輕眨了下眼睛,低聲說道:「好,我不笑了。」


以後,都不這樣笑了……


18


夜涼如水。


我雙手搭在榻邊,下巴擱在手背上,微微歪頭,靜靜看著熟睡的江淮夜。


他的半張臉浸在薄薄的月光裡,睫毛纖長,在蒼白的肌膚上垂落弧度優美的陰影。


猝不及防地與他對視,我有些慌張地站起身,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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