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子無悔第2章

陽光瞬間鋪滿了整個房間。

她逆著Ṭúₐ光把我拽起來。

「走，去馬來西亞潛水，絕對要給你拍一組超美的離婚大片！」

我從怔忪中清醒，不自覺笑了起來。

我和江琦在大學時就合伙開了個攝影工作室，經營得有聲有色。

以往都是我記錄下別人拍下最美好的時刻。

現在也該看到自己了。

07

裴言疲倦地捏了捏眉心。

自從許清漾搬出去後，胸腔的一口鬱氣就堵得他煩躁不安。

他從沒想過要跟她離婚，畢竟他跟夏緹早就沒了可能。

裴言本來想哄哄她的，但觸及她平靜的眉眼時突然像是被刺痛了般。

為什麼許清漾的臉上一絲波瀾都沒有。

怎麼可能，她明明那麼愛他。

離婚，鬧過了吧？

說不清是惱怒還是有恃無恐，他籤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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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篤定她不會走。

裴言下意識打開許清漾的朋友圈。

指尖卻像是被燙到般微微發顫。

他怔愣了很久。

照片裡那個明媚的許清漾，他好像很久沒見到過了。

指尖的煙灰燃盡，掉落在褲腿上。

他狼狽彈開時，想起她剛懷孕那會，看到他抽煙會生氣地制止。

「裴言，你想讓我和寶寶吸二手煙嗎！」

他無奈地答應她要戒掉。

確實是戒了一段時間，直到夏緹出獄。

後來他吸煙被許清漾撞見，他下意識掐滅，生怕她又生氣嘮叨。

可她隻是淡淡看了他一眼。

什麼話都沒說，兀自離開。

當時松的那一口氣在此刻再次堵在了他的胸口。ṭũ⁹

無法疏解，持續擴散蔓延到身體的每一寸。

他像是想到了某種最可怕的可能。

全身僵硬，遍體生寒。

裴言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

房子空空蕩蕩，屬於她的痕跡一絲也沒有留下。

翻遍所有角落，終於找到一本相冊。

裴言記得，許清漾當初笑吟吟地看著他：

「這本相冊我要用來記錄我們一家三口的每一個美好瞬間。」

他不自覺柔和了眉眼。

可當他翻到三分之一處時，唇角的弧度陡然僵硬。

他像是見了鬼一般飛快往後翻，臉色越來越蒼白。

連手都開始發抖。

照片是按照時間順序依次增添的。

剛結婚時，她臉上始終洋溢著陷入熱戀幸福的笑容。

沒多久，她懷孕了，剛做父母的兩人又驚喜又無措。

小知出生了，她輕哄著在襁褓中啼哭的他，眉眼間多了母性的溫柔和沉靜。

再後來就是一家三口人的照片。

許清漾是個很有儀式感的人。

生日、紀念日，哪怕是小知第一次在幼兒園得到小紅花。

她都要一家人整整齊齊地慶祝記錄。

裴言表面無奈配合，卻由內到外地感覺到家的溫暖。

可結婚第二年的照片，她的眉眼染上了淡淡的沉鬱。

就算是笑著的，也有一種說不出的悲傷破碎。

後來她帶著小知去遊樂場，去她的工作室，拍了好多好多花鳥魚蟲。

第三年，笑容再一次回到了她的臉上。

但從這之後，相冊裡就再也沒有出現裴言的身影。

裴言翻到後面某一頁時，指尖猛地僵住。

那是一鍋山藥排骨湯的照片。

許清漾從小就是在蜜罐裡長大的，這是她唯一會做的菜。

裴言剛接手公司的時候，應酬很多，很多時候都會一身酒氣回家。

她很生氣，卻還是心疼又笨拙地去學著給他煲湯。

味道一般，但是一碗熱騰騰的湯下肚會讓他好受很多。

可裴言幾乎快忘了那是什麼味道。

因為他已經好幾年沒有喝到過了。

他扯了扯嘴角，後知後覺。

原來不是不做，隻是不再給他做了。

08

裴言頹然地合上相冊，在沙發上枯坐了半個小時。

他想起許清漾在小知生日那天撞見他和夏緹時。

沒有憤怒，沒有難過，隻有冰冷。

卻在看見小知受傷時如同母雞護崽一樣陡然警惕。

如同看人販子ŧûₚ一樣的眼神盯著夏緹和他。

潛意識裡，她竟然認為他會傷害自己的孩子嗎？

反應過來後，他已經撥通了許清漾的電話。

明明急不可耐地有滿肚的話要問。

在聽到她聲音的那一瞬間。

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許清漾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

「是小知要找我嗎？」

裴言苦笑：「我們之間的話題就隻剩小知了嗎？」

她沒說話，靜靜地聽著。

他胸腔湧起一陣難以言喻的悲傷。

整顆心狠狠揪起。

裴言故作輕松：「什麼時候回來？」

許清漾似乎輕笑了一聲。

「放心，領離婚證那天我會回來的，不會耽誤你。」

「我不是——」

他急切解釋，卻被另一頭的嘈雜打斷。

一個清爽年輕的男人聲音響起。

「漾姐，過來吃燒烤了！」

許清漾語氣溫柔：「好，馬上。」

裴言瞬間攥緊了手機，語氣艱澀，卻又忍不住故意刺她。

「不錯啊，這麼快就找到第二春了。」

話說出口他就後悔了。

許清漾卻沒給他道歉的機會。

「裴言，我不是你。」

說完毫不猶豫地掛了電話。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但胸腔卻像是被灌入千斤水泥。

密不透風的煩躁，得不到一絲疏解。

他按了按酸脹的眼眶。

不得不正視一個事實。

許清漾真的不愛他了，很早就不愛了。

他到底是蠢到什麼程度才會一絲都察覺不到。

不，也許他察覺到了。

隻是一直在自欺欺人而已。

09

掛斷電話後，我起身朝江琦走去。

她遞給我一盤烤串。

「誰給你打電話。」

我笑了笑：「裴言。」

江琦做出一個鄙夷的表情。

「大鼻涕糊嘴裡知道甩了，離婚了又意識到不能沒有你了？真賤。」

我被逗樂：「你這什麼形容，還吃不吃了？」

「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而已，別壞了心情。」

江琦點頭，她招呼著我們工作室的伙伴。

「大家放心吃，今晚許總買單！」

「好耶！」

圍坐在篝火旁的眾人齊齊歡呼。

「許總萬歲！」

我微笑揮手。

這次旅行把整個工作室的人都帶上了。

帶薪休假，大家都玩得很開心。

遠處是海浪陣陣，近處是熱鬧篝火。

每個人臉上都帶著輕松的笑容。

如獲新生。

「......」

約定領證那天，我在民政局門口見到了裴言。

他下巴冒出了短茬，眼下青黑，周身被沉鬱的氣息包裹。

視線卻一刻也沒從我身上移開過。

我微微蹙眉，跟他保持著距離。

「走吧。」

「清漾——」

他站在門口沒動，扯出一抹難看的笑。

「我想知道，你是什麼時候對我失望的？」

我怔了怔，看到他幾近執拗的眼神，還是如實開口。

「大概是夏緹剛出獄那會，你變得心不在焉，經常在書房待到深夜。」

「我給你煲了湯，卻看到你在看她的照片出神，見到我進來還質問我為什麼不敲門。」

「我們因為這件事大吵一架，我質問你為什麼還留著她的照片，她傷害了你和媽，你卻站起來冷聲告訴我，因為她悲慘的童年才讓她變成這樣的，不全是她的錯，她已經後悔了。」

我緊緊盯著他愈加蒼白痛苦的眉眼。

「那一瞬間我覺得你很可怕。」

「全世界的人都可以同情夏緹，裴言，你不可以。」

「因為她傷害了一個人把你拉扯大的母親，你沒資格同情她，更沒資格原諒她！」

他脫了力般地垂下頭，一滴淚砸了下來。

「對不起......」

我笑了笑。

「愛因差別Ṱű̂²而厚重，你不願意將我的照片設為屏保，卻將她的照片在手機殼後藏了一年又一年，從那之後我知道了，你從沒停止過愛她。」

「我於你而言，隻是一個合適的結婚對象而已。」

裴言抬起泛紅的眼，堅定地搖頭。

「不是的，對夏緹也許是不甘，也許是同情，但我很清楚，那不是愛。」

「清漾，我們不離婚好不好，我會證明給你看，我隻愛你。」

他急切地想牽住我的手。

我後退一步，眼神轉冷。

「裴言，你學過圍棋，應該懂得落子無悔這個道理。」

「不要讓我看不起你。」

10

從民政局出來之後。

裴言站在原地，沉默看著她輕快的背影越來越遠。

光影將他們劃分了泾渭分明的界限。

她向陽光中走去。

而他置身如同潮水般陰影中，痛苦得難以呼吸。

這時刺耳的電話鈴聲響起。

是夏緹打給他的。

「阿言，我也不想打擾你，但是我現在很害怕......」

夏緹啜泣著求他去找她。

她說監獄裡有一個霸凌她的大姐如今出獄了。

還找人威脅勒索她，不給錢就砸了她家。

「阿言，我什麼都沒有，我隻有你了......」

裴言感到難以言喻的疲憊和煩悶。

可聽到她的哭聲，拒絕的話卻說不出口。

她想，最後一次幫她。

以後橋歸橋路歸路。

他會用一輩子去追求許清漾，讓她回心轉意。

裴言看了一眼她離開的方向。

終究還是轉身離開。

11

周姨打電話告訴我這件事的時候。

我感到荒唐，愣了很久。

「什麼，裴言把夏緹帶回家了？」

周姨語氣激憤。

「對啊，她簡直把自己當成女主人了，搬進了先生旁邊的次臥，每晚都穿著睡裙帶著果盤去書房找先生。」

我攥緊手心：「那小知呢？」

周姨遲疑了一會，才低聲說：「小知似乎還挺喜歡她的。」

掛斷電話後。

我冷下神色。

裴言和夏緹想怎麼樣我管不著。

可我不允許我的兒子有受到一丁點傷害的可能。

我調出裴母的電話，毫不猶豫地撥通。

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全部告訴了她。

那頭沉默了很久，最終嘆息一聲。

「好，我會回來處理。」

「清漾，這麼多年委屈你了。」

掛斷電話後，眼淚瞬間落了下來。

裴母是一個很好的女人。

她和裴父青梅竹馬，攜手創辦了如今蒸蒸日上的裴氏公司。

可裴父在裴言很小的時候患癌離開人世。

裴母一個人既要穩定群狼環伺的公司。

又要照顧整日哭喊找爸爸的裴言。

她連為亡夫悲傷的時間都沒有。

一步步成為那個商場上雷厲風行的女強人。

可裴言卻為了能為了錢拋棄他的夏緹。

一次又一次傷害裴母。

他和夏緹糾纏不清的愛情未嘗沒有和裴母對著幹的意思。

他在怨裴母插手拆散他和夏緹。

可裴母摸爬滾打這麼多年怎麼會看不出一個人的心性好壞。

為了保護兒子，她隻能這麼做。

同為母親，在此刻我和她共情到了極致。

我不會讓我的孩子，成為下一個裴言。

12

幾天過後，是小知幼兒園一年一度的化妝舞會。

每年都是我去，今年當然也不例外。

等我到幼兒園門口的時候，見到了小知的老師。

她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閃過驚喜的笑容。

「小知媽媽，我還以為您最近太忙來不了呢。」

我微微一笑，沒多解釋。

寒暄幾句過後，我朝小知所在的班級走去。

透過窗戶，裡面所有小朋友都穿上了五顏六色的奇裝異服。

嘰嘰喳喳興奮地互相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