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尾之痛第4章

他當然是怕在這個節骨眼上，我和虞懷柔給他添亂。

虞懷柔也怕，於是立刻乖順了，想脫離我的手，隱入人群。

我呢。

當然是想越亂越好了。

想跑？我狠狠拉住她，扯著她站在大殿中央，用我最洪亮的聲音喊道：

「啟稟天帝，太子侍女阿念，為您送上一份禮物！」

看熱鬧的目光齊聚在我身上，細碎的討論聲音驟停，空氣仿佛凝滯了一般。

「哦？」天帝站起來，看向我。

他聽見了「太子侍女」這個身份，肯定在好奇，太子凌軒想了什麼新法子，來應對魔界。

凌軒站在他身側，期待又欣慰地看著我微笑。他不阻攔我，是以為我正按他的計劃行事。

他的目光隻停留在我旁邊的虞懷柔身上一秒。

我啟唇：

「禮物之一，就是抓住了天庭反賊——

「虞懷柔！」

滿殿哗然。

「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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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懷柔仙子？」

虞懷柔猛地從我身側滑落，跪坐在地，斬釘截鐵地否認：「我不是！」

我從衣袖裡拿出留影珠，略施靈力，留影珠浮在半空，緩緩轉動。

有畫面和聲音從半空中傳來。

「郎君，若是我幫你，你能許諾我什麼呢？」這是甜蜜溫存的虞懷柔。

「等我們打上天庭，自然什麼榮華富貴都有……你不是想當太子妃嗎？」

這個聲音，在場商討應敵策略的仙君們，再熟悉不過——

魔界大將黑風！

虞懷柔聽見聲音的那一瞬間就已經癱軟在地，臉色慘白。

像她這樣貪慕富貴的人，在得知魔界要攻打天庭的那一刻，怎麼可能不為自己做打算呢？

果然，當我讓魔君大哥的下屬「碰巧」與她偶遇，她這條小魚，就飛速上鉤了。

留影珠裡，還記錄了她將天庭的備戰策略泄露給魔界的畫面。

眾仙君憤怒，指著她鼻子罵。

虞懷柔渾身顫抖，隻能哭訴自己是被人蒙騙了，她並不愛那位魔界大將。

她急於找人救自己，隻能病急亂投醫：「太子殿下可以為我證明——」

虞懷柔以為，凌軒待她如「妹妹」的感情，能在此時救她一條生路。

但我知道，什麼待她如妹，不過是追求名利的借口罷了，當虞懷柔沒有價值的時候，她在太子眼裡，不過是一草芥。

果然，凌軒表現得極其無辜，他跟著眾仙君一起露出同仇敵愾的神色：

「我待懷柔仙子的確極好，可我也是被她溫柔善良的表象所蒙蔽！誰能想到，她竟然敢勾結魔界，背棄天族，其心可誅！」

虞懷柔目眦欲裂，尖叫著朝他撲過去，卻被侍衛攔下，按倒在地上。

太子凌軒真是好手段，輕而易舉就撇清了和虞懷柔的關系。

沒關系，我就大發慈悲，幫她一把。

14

我接著說：「還有第二件禮物——」

我讓留影珠接著播放。

這一次，是太子書房和我的宮殿裡的畫面。

從太子和虞懷柔你儂我儂、共同商議奪我尾巴，到我宮殿，哄我贈尾助他增長修為，再到虞懷柔潛入我的宮殿偷法器……一字一句，全被收錄其中。

滿殿寂靜。

凌軒這下，還怎麼撇清和虞懷柔的關系？

更別說，他這些年修為增長全靠靈藥仙草堆砌的秘密，都已經暴露在眾人面前。

詭計、欺瞞、哄騙……

天族太子，既應該有令人敬佩的品行，又要有能夠服人的實力。

兩者俱失——天帝此時，隻把他當成一顆棄子。

凌軒完全僵住了，期待的表情還停留在臉上，他恐怕沒有想到，我送他的禮物，會是這個。

天帝威嚴，已然震怒。

凌軒膝行到天帝身側，為自己辯解：

「父皇，我沒有！這珠子都是騙人的！」

他轉頭，惡狠狠地盯住我：

「這侍女，我也從來不認識！肯定有人想故意栽贓我，用這破珠子幻化了情景蒙騙您的眼睛——」

他抬手吼道：「來人，把這侍女押下去——」

他肯定是想，隻要把我解決了，那一切都還能回到起點。依他哄人的招式，圓此時的局面並非難事。

15

「誰敢！」

眾人往殿前看去。

妖王顏棲拿著折扇，一身白衣緩緩走來。

戰神晏遲穿著銀白盔甲，手持神劍，大踏步跟在身側。

他倆在我身邊站定，像兩大護法。

從殿側衝上來的侍衛僵在原地，不敢輕舉妄動。

凌軒還要維持太子的臉面，站起身，冷聲道：「這侍女雖然是隻九尾狐，但這是家事，容不得你們外人插手。」

他以為顏棲作為妖王，晏遲身為我的同族，皆同情心泛濫，想護著我這隻九尾狐。

周圍的仙君對剛才留影珠中的畫面也都半信半疑，畢竟我是個身份不明的小侍女，我的話並不可信。

而天帝，雖然已有怒意，但立了多年的太子和莫名其妙出現的「禮物」相比，還是我更可疑一點。

眾人都等我被押下去，嚴刑拷打，吐出背後指使的真兇。

……

顏棲折扇扇風，微微一笑：「是嗎？」

晏遲冷笑，拔劍護在我身前。

天帝看這局面，緩緩開口：「妖王顏棲，戰神晏遲，你們這是要幹什麼？——造反嗎？」

顏棲抱胸站著，冷哼道：

「撐個腰罷了，而且——」

晏遲自然接話：

「為我阿姐，造個反又如何！」

16

「撐腰？阿姐？！」

虞懷柔厲聲喊道。

凌軒也滿眼震驚，他忍不住出聲：「你是誰——怎麼可能？！」

他可能怎麼也想不到，我這個出現在鄉野的小狐狸，會是青丘最尊貴的九尾狐。

他不敢相信，還在說：「你們可不要被這個狠毒的女人欺騙了雙眼——」

我弟都要氣笑了，右手一揮，神劍朝凌軒飛去。

凌軒急忙後躲，卻閃避不開，被斬斷了一大截頭發。

慌亂之中，有侍衛急匆匆進殿大喊：「不好了，魔軍攻上來了！」

沒等眾人作出反應，魔氣繚繞的魔君大搖大擺地走進來，看見我在殿中，一臉喜色地跑過來，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

「你們都不給我信號，急死我了，所以我幹脆就打上來了！」

魔將來勢洶洶，不一會就把大殿圍住了。

大哥攬著我的肩，右手指著太子，問我：「就是這個臭小子是不是？

「天帝老兒你別管，我不造反——我就要太子一條命！」

二哥淡淡道：「一條命太便宜他了吧？先斬一條腿。小念，你說，先斬哪條腿好呢？」

戰神弟弟怒氣衝衝：「別他媽廢話了，天族太子給爺死！」

魔將慢慢圍上來，我弟拿著劍直接衝到他面前。

他嚇得四處亂躲，卻沒有仙君敢護著他。

凌軒完全慌了，癱軟在地，卻還在掙扎，企圖去抱天帝的大腿，祈求庇護：

「父皇，救救我——」

17

「快看，外面是什麼——」

「天降祥瑞！」

「上神出關了！」

上神出關，可是大事，就連天帝也要親自迎接。

「是淵靈上神——」

我爹沉睡了三萬年，一覺醒來，卻得知我被天族太子欺負，哄騙著斷了一條尾巴。

他大動肝火，一揮袖直接到了殿前，冷著臉，不怒自威：「誰敢救他？」

眾人噤聲。

我爹一步一步走近太子凌軒，垂著眸，蔑視道：

「區區天族小兒，竟然也敢欺負我女兒？！」

上神威壓之下，無人能扛。

凌軒臉色蒼白如紙，死死攥住身後天帝的衣角，尖聲喊道：

「父皇，我是您的兒子——」

他以為用血緣關系還能為自己博得一線生機。

但我的身份一出, 天帝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一個不能再做太子的棄子, 和上神、魔君、妖王、戰神的憤怒相比，已經不足掛齒, 死不足惜。

天帝淡淡地看他一眼，一腳把他踹下了臺階。

凌軒徹底癱在地上，臉色慘淡，汗如雨下。

他明白，沒有人能夠護著他了。

我靜靜地看著他。

凌軒散亂著頭發, 衣裳凌亂, 哪裡還有天族太子的樣子？

他滿臉悔恨, 想爬到我的面前。

上神親爹和魔君大哥站在我面前, 妖王二哥揉著我的腦袋，戰神弟弟緊緊拉著我的手，他們都擋在我面前, 怕凌軒傷害我。

我說：「讓他過來吧。」

凌軒以為我動了惻隱之心，撲上來抱住我的腿, 苦苦哀求。

「阿念，我知道你是愛我的，對不對？

「我知道錯了, 饒了我吧——」

他錯了。

我不再愛他了。

帶著快意, 我一腳踢在他的胸口。

「滾。

「你讓我覺得惡心。」

18

那一天對天族而言, 真是改天換日、跌宕起伏。

魔界突然要打上天庭, 最後卻終止不打了；沉睡了三萬年的上神出了關；大殿上，許多仙子第一次見仙妖魔三界君王齊聚的場面……

天族太子被廢，我沒有要他的命，因為直接殺了他, 反而對他是一種解脫。

他這個人追名逐利, 那我就讓他失去最寶貴的太子之位, 處以九九八十一道雷刑，除去所有修為，以一個廢人的身份關押在水牢。

在他身後，是一襲粉色雲衣的虞懷柔。

「「我」她不是喜歡和凌軒在一起嗎？

我成全她，就讓她和凌軒一塊關在水牢裡——

直到死。

……

二哥怕我因為這件事傷了心, 天天帶我雲遊四海。我弟也不時帶來些珍貴的小玩意, 哄我開心。大哥呢, 則偶爾喊我去魔界玩一玩，領幾個姿色上佳的魔將給我認識。

很快，青丘的桃花盛開了，我回青丘小住。

二哥坐在我的桌前，用折扇扇著風，喝一口我釀的酒, 他問我：「那龍王三太子在門外喊你呢——你不去見見他？」

龍王三太子繼送了我一箱夜明珠外，最近又送來不少奇珍異寶。

我拿起酒盞，與二哥碰杯：「不去。我拿他當弟弟呢。」

話音剛落，就傳來我弟在門外幸災樂禍的喊聲：

「阿姐說她不喜歡你——」

二哥將酒一飲而盡, 笑道：「怎麼了，被愛情傷了心了？」

我看向窗外，此時春日正盛，桃花潋滟。

「沒有。

「我隻是被一個壞人傷了心, 卻永遠不會被愛傷心。

「我想愛就愛，想恨就恨——」

我微微一笑：

「當愛來臨的時候，我依舊會緊緊抓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