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曜指揮:“歪了。”
林折夏把吉他扶起來:“這樣差不多了吧,然後呢。”
她沒有注意到說話間,遲曜已經繞到她身後。
“算了, 說了你大概也聽不懂,”遲曜站在沙發後彎腰湊近,說話時聲音也跟著忽然變近, “……手給我。”
林折夏愣了下。
她抱著吉他,看到遲曜的手搭在她的手上, 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幫她調整位置。
察覺到她在走神,耳邊的聲音“嘖”了聲,然後輕聲提醒:“別松開。”
林折夏用力將指腹按在琴弦上, 腦袋裡亂糟糟的。
等姿勢全部調整完, 她學著他掃弦。
但掃出來聲音磕磕巴巴的,並不流暢, 她說話也跟著磕巴:“……我那個,可能,我這輩子大概是和音樂沒什麼緣分了。”
-
遲曜說要下樓扔垃圾,兩人一起出去。
林折夏跟在他後面,出去之後說了句“拜拜”便逃似的回到家。
遲曜站在小區長路盡頭,拎著垃圾袋,確認她安全進樓之後才收回眼。
他們樓棟靠近小區門口。
往遠處眺望,能看見門口紛雜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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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扔完垃圾後往小區門外看了眼,亂晃的那群人這大半個月一直沒走,但這幾天似乎不在。
-
在無數議論聲中,校慶這天終於到了。
校慶當天,全校隻上半天課。
午休時間過去之後,全體師生被安排到大禮堂。
禮堂門口掛著“城安二中校慶活動”的紅色橫幅,擺了花籃,紅毯,一應俱全,看上去十分隆重。
大家對校慶本身沒有什麼概念,期待那麼多天也隻是因為可以不用上課,還有節目看。
甚至表演節目的人裡,還有個話題中心人物。
和臺下這批純觀眾不同的是,參與節目的人在午休之前就得去禮堂後臺集合。
林折夏的詩朗誦小組一共就五個人,有她,陳琳,唐書萱,還有坐在她們後排的、平時比較熟悉的兩名男生。
他們趕到後臺的時候,後臺擠了很多人。
有些的節目需要換衣服,調試設備,前期準備工作很多。
“林少,”徐庭剛換好衣服,從試衣間出來,“你們不用換衣服嗎?”
林折夏拿著打印下來的詩詞:“我們穿校服,一切從簡。”
徐庭看了一眼她手裡的紙,佩服道:“甚至都不是脫稿,你們班可真行。”
林折夏也很佩服他:“你這身衣服很心機,那麼多閃片,是想閃瞎臺下人的眼嗎。”
徐庭很重視這次演出,從他一開始拼命想拉遲曜一起上臺就可以看出來。
他特意買了一套演出服,看起來是件普通襯衫,但燈光打下來,閃得不行。
“我特意挑的好吧,”徐庭拍了拍自己身上這件襯衫,“我和遲曜一人一件,我白的,他黑的。”
林折夏有點驚訝:“他居然願意穿?”
徐庭:“……看他的表情,應該是不太願意。”
林折夏想象不到遲曜換上這種衣服後的樣子,在後臺掃了一圈也沒看到他:“他人呢。”
徐庭說:“老劉找他有事,還沒來,估計得等會兒。”
林折夏“哦”了一聲,繼續準備自己班級的節目,她們班因為節目無聊,所以出場順序也比較靠前。和演講比賽那天很像,也是在隔著幕布的後臺做準備。
臺上,主持人在試音響,話筒聲音滋啦滋啦地傳過來。
陳琳是第一次上臺。
她緊張得不行:“我感覺我整個人都在抖。”
林折夏去握她的手:“我和書萱都在呢,不用緊張,而且你排練的時候念的很好,今天肯定也沒問題。”
陳琳點點頭。
過了會兒,她忽然說:“我好像不怎麼害怕了。”
林折夏看她一眼。
陳琳又說:“因為我想起來你之前也不敢上臺……我那時候還覺得上臺沒什麼,沒想到現在成了你鼓勵我,所以我也應該更勇敢一點。”
主持調試設備結束。
觀眾分批進場,校慶正式開始。
又過了很久,幕布外有人喊:“高二七班,詩朗誦準備——”
林折夏感覺這一幕很是熟悉。
演講比賽那天,她也是站在同樣的位置,聽著相似的提醒。
他們班詩朗誦發揮得很穩定,這種節目想出問題也很難,照著稿子念出來就行。
詩朗誦節目結束後,他們沿著側邊的臺階下去,回到觀眾席。
林折夏下去之後,摸了下校服口袋:“……啊。”
陳琳:“怎麼了?”
林折夏:“我好像把手機落在後臺了。”
“你要不回去拿?”陳琳提議。
“我問問老徐。”
在取得老徐的同意後,林折夏重新回到後臺。
後臺的人已經沒有剛開始那麼多了。
徐庭這個心機男孩在對著鏡子描眉毛。
徐庭:“怎麼樣,還可以吧。”
林折夏:“……”
徐庭:“怎麼不說話啊林少,我這眉毛,還算對稱吧。”
林折夏被追問,悶聲說:“你還是別問了。”
“我怕從我嘴裡吐出來的話,會傷害到你。”
徐庭:“……”
說話間,邊上試衣間的簾子被人拉開。
林折夏扭頭,對上走出來的遲曜。
後臺燈光直直地打下來,打在少年身上那件黑色襯衫上,他裡面沒穿其他衣服,就披著這一件,衣料很薄,好在不透光,走路時顯出幾分空蕩,偶爾又會隱約勾勒出身形。
由於今天學校管得不嚴,允許換衣服也允許化妝。
所以林折夏留意到,他還戴了耳釘。
銀色十字剛好對著她。
遲曜不太適應:“你選的這什麼破衣服。”
徐庭:“那你脫下來吧,你穿得比我好看,其實我也不是很想被你搶風頭。”
遲曜眉眼微挑:“你管這叫好看。”
林折夏本來沒想發言,但是不由自主把心裡想的話說了出來:“我覺得,是挺好看的。”
等她反應過來,話音已落。
她又慢吞吞地上補一句:“我的意思是,就還可以吧,勉強能看。”
遲曜卻沒再說話。
沒再說“這什麼破衣服”,也沒再提要把衣服換下來。
他可能因為穿得不舒服,又或許是因為別的原因,不太自在地垂下眼、抬手輕扯了下松垮的襯衫領口。
這時,幕布外有人喊:“高二一班彈唱節目,提前做好準備——”
林折夏反應過來:“到你們了。”
徐庭吐了口氣,走到幕布前等待上臺。
遲曜拎起放置在座位上那把吉他。
動作間,剛才扯了一下的領口忽然間松了開來。
他衣服紐扣沒扣好,手又拿著吉他,不方便弄衣領,於是叫了一聲林折夏的名字,然後在她面前站定,微微彎下腰:“幫我扣一下。”
林折夏本來拿上手機就打算走了。
冷不丁聽見這句,腳步頓住。
她看著眼前那片嶙峋鎖骨,還有少年說話時上下攢動的喉結:“啊?”
“我說,”遲曜說話時低著頭看她,又重復一遍,“幫我扣上。”
林折夏想說“你不能找徐庭幫忙嗎”。
又瞻前顧後地,怕這個反應看起來太過於異常。
畢竟以她和遲曜之間的關系。
弄個衣領,好像也沒什麼。
隻是她手指有點不聽使喚,碰到那枚黑色衣紐的時候,僵住了似的,半天沒扣進去。而且她尾指似乎無意間擦過遲曜的鎖骨。
這時,幕布外的人又催了一遍。
“高二一班——兩分鍾後,準備上臺。”
下一秒,林折夏總算把那顆襯衫紐扣扣了進去。
她急忙後退:“好了。”
“演出加油,”她最後以一種比他還緊張的語氣說,“別、別緊張。”
-
林折夏回到觀眾席,陳琳隨口問了一嘴:“怎麼去那麼久。”
林折夏說:“有點事,耽擱了。”
陳琳:“不過你回來得剛好,馬上就是一班的節目了,遲曜和徐庭兩個人彈唱,不知道他倆那吉他學會了嗎?”
林折夏在心裡偷偷地說:
徐庭學得怎麼樣她不知道。
但是遲曜學得還可以。
唐書萱插話:“前排居然有人掏熒光棒——遲曜這人氣還是不減當年,夠誇張的。”
整個禮堂很暗,隻有舞臺上打了燈光。
前排的熒光棒在這種情況下看起來特別顯眼。
主持人說完“下面有請高二一班的遲曜和徐庭同學為大家帶來歌曲彈唱表演,他們表演的歌曲名字叫《仲夏夜》”之後便退了場。
林折夏之前雖然聽遲曜彈過吉他,但當時聽的是純伴奏,並不知道這首歌的歌名。
所以在主持人說歌名叫《仲夏夜》的時候,她愣了下。
主持人退場後,燈光一下變得更暗。
燈光打在臺上兩個人身上,尤其是徐庭,他那件衣服閃得晃眼。
但林折夏還是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後面出場的那個人身上——
穿黑色襯衫的少年神情散漫地拎著吉他出場的一瞬間,臺下爆發出一陣尖叫,瘋狂揮舞的熒光棒仿佛匯成了一片海。
輕掃琴弦,琴聲透過話筒傳遞到禮堂各個位置。
兩個人唱的部分不同,上半首是徐庭彈唱,遲曜在邊上站樁。
但這個人實在很不講道理,哪怕隻是站樁,也依舊分走臺下人太多注意力。
“所以那天,”林折夏低聲自言自語,“……他不是不想彈了,是因為隻有半首麼。”
她剛說完,徐庭的部分表演結束。
中間有很長一段時間的間奏。
在這間奏聲裡,遲曜抬手,在間奏結束的同時,從上至下掃了幾個和弦。
這首歌前半部分異常輕快,到遲曜的時候曲調變得緩慢暗澀。
像是終於從“白天”進入“夜晚”。
遲曜垂著眼,少年音色混著幹淨凌冽的吉他聲。
“記得那年夏天的第一次心動”
“你無意闖入/無法形容”
遲曜唱到這句,抬起眼,看向臺下。
“漫天繁星倒映在你眼中”
“仲夏夜的風/埋藏失控”
“而我就此停留在/追逐你的時空”
“……”
也許是林折夏想多了,因為她聽著覺得歌詞好似一場關於仲夏夜的盛大心事。
遲曜抬眼的樣子,也好像在臺下找尋著某個人的身影。
甚至在某一瞬間。
她居然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吸引力,似乎在遲曜抬眼的剎那,她和遲曜隔著混亂的人群,對視了一眼。
臺下一片混亂。
誰也沒想到遲曜彈唱水平居然還不錯。
更沒有想到,一個平時聲名狼藉的風雲人物,會站在臺上唱情歌。
除了有人揮熒光棒之外,還有很多人舉著手機拍照留念。
林折夏也跟著這群人,偷拿出了手機,打開攝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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