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渡千載第1章

救了神女後，她帶著身為凡人的我進了仙界。

她和仙尊成婚，還要把我嫁給仙尊的坐騎天犬。

她說：「溪午你本是個凡人，嫁給仙尊的靈寵算是你高攀。等你生了幼崽，還能給我的孩兒當契約靈寵。」

可我並不想，嫁給天犬有什麼好的，說得再好聽，也還不是一個牲畜。

我隻想好好修煉成仙。

可神女卻以為我是不滿她，心思不正想爬仙尊的床。

她生氣降下怒火，燒了我的村子，還扒了我的皮丟進萬魔窟中。

再睜眼，我回到了剛撿到神女的那天。

她的神格觸手可得。

我想，有些人天生神祇，也許是不配的。

這輩子，我想弑神！

1

再次撿到清伢時，她和前世一樣渾身是血地躺在河邊。

三年沒有降過雨，幹涸的河床經過神女血液的滋潤煥發生機。

汩汩流出清冽泉水。

清伢看見我，伸出手求救：「我是雨神之女，你若是救我，我能為這片大地降下甘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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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嬌弱弱,好不可憐。

我蹲下身，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問：「是嗎？那你該如何證明你是神女呢？」

前世，我看見清伢能使幹涸河床流出清泉，二話不說便將她帶回了村落中。

為清伢塑泥身，築廟，助她療傷。

可後來，因為村子沒有按時上供她所需的香火。

她就大發雷霆，降下天火，燒死了全村。

清伢聽見我的疑問，她迫不及待自證。

從心髒中拿出神格。

神格泛著金光，隱隱的水紋在上面流淌著。

這是水神的神格。

是清伢從她父母那繼承來的神位：

「隻有正神才有神格，我是雨神之女，是天生的神祇。」

她生怕我這個凡人沒見識，連忙給我解釋。

「可要是你是搶了雨神的神格呢？畢竟傳聞中雨神已經隕落了。」

我問。

「不可能，神格隻有血脈相同之人才能繼承，絕無搶佔神格的可能。」

我哦了聲。

在她肩膀上的手，慢慢下滑。

她見我還是不信有些急：

「你若是不信……」

撲哧一聲響，清伢喉嚨中說到一半的話停頓住。

她神情還停留在焦急混雜著震驚中。

神血浸染了整片大地。

她渙散的眼底倒映著滿臉是血神情冷漠的我。

她至死都沒預料到。

我會突然出手，捏碎她的心髒。

神格入手微涼，似乎帶著些生命。

我笑道：「我明白了，你可以去死了。」

清伢已經沒有用了。

既然如此就隻能麻煩她去死一死了。

2

我哼著歌，用清泉水洗去手裡多餘的血漬。

用鎖靈囊鎖好蠢蠢欲動的神格。

回到岸上時，清伢的仙軀已經消散了。

神仙就是這一點好，死後不用收屍，直接化成靈氣消散在天地之間。

我隨手拿幾塊石頭布好陣法。

死都死了，最好廢物利用，做個法陣。

前世被清伢剝皮丟入萬魔窟中，為了活下去。

我可是學了不少東西。

在萬魔窟中的第一個千年，我在想要是我不想成仙，不拒絕清伢的安排成為天犬的妻子。

村子裡的人是不是也不會受到無妄之災了。

第二個千年，我在想是不是我的錯。

若不是我救了清伢，村子裡的人也不可能會死。

第三個千年，我在想等我出去了，我要報仇，向清伢報仇，讓她血債血償。

第四個千年，我想明白了，全村人的死根本不是我的錯。

我要殺死清伢，殺死偽善的青蓮仙尊，殺死那些不管凡人死活的仙人。

在無限的仇恨中，我重生了。

我重生在了剛遇到清伢的那一天。

剛走出小山坡，我就發現了路邊的竹筐。

時隔萬年，我有些恍惚。

當年我撿到清伢前，是要幹什麼來的。

我撿起竹筐，裡面有些草藥。

我想起來了。

是村長家的小芽兒病了，我到山裡來是想帶些草藥回去。

清伢和我說，隻要她恢復法力。

別說是救一個孩子，便是救活死人她也可以。

可前世小芽兒並沒有等到神女的救濟便死了。

成了為神女築廟的祭品，活活燒死了。

鎖靈囊中的神格感受到我的殺氣焦躁不安晃動著，喚回了我的思緒。

我混沌的腦子想了想念了聲道號：

「福生無量天尊。」

這是前世在萬魔窟中一個不著調的小道士教我的。

說我殺氣太重，容易走火入魔。

多念念就不會了。

回到小村子中時，村長他們正在燒飯。

看見我回來，連忙問我有沒有找到草藥。

我神神秘秘道：「村長，我這次去後山，可是遇到大機緣了。」

3

我們村名為神女村。

傳聞中，我們村曾經飛升過一名女仙。

女仙留下機緣在宗祠中。

於是宗祠中的泉水幾百年來不曾枯竭。

村民們也是跟著女仙留下的秘籍修煉，雖沒有神通，但也是身體康健。

這也是為什麼，盡管是幹涸三年，我們村沒有餓死人的原因。

而前世，清伢也是進入宗祠一夜之間成了真仙。

我和村長說了後山中的遭遇後。

他連忙開了宗祠讓我進去。

當然，我隱藏了我殺死清伢的真相，隻是告訴他，我在後山撿到了神格。

「村長，接下來幾個月中，你可要好好督促村民們修煉。」

我在宗祠中，發現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仔細叮囑村長。

凡間已經三年沒有降下甘霖了，皇帝為了求雨，都獻祭了好幾個皇子。

可惜沒有任何動靜。

人人都在傳聞雨神已經隕落。

隻有我知道。

是清伢和青蓮仙尊鬧矛盾，玩忽職守，忘記了自己職責，三年不下雨。

前世清伢回到仙界後，做的第一件事並不是降雨。

而是忙著和別的女仙爭風吃醋。

是我偷偷拿了清伢的法器，人間才降下了甘霖。

也是因為這個，清伢懷疑我不安分覬覦她的位置，想嫁給青蓮仙尊。

後來，她與青蓮仙尊成婚，她想把我嫁給青蓮仙尊的坐騎天犬。

我和她說，我上天是為了修仙，並不是為了情愛。

她卻以為我是在嘲諷她。

一怒之下，扒了我的皮。

還降下天火到人間，燒死了很多人。

我深吸一口氣，腦海中的記憶翻騰最終平穩。

沒關系，這輩子，清伢再也幹不了這些事了。

畢竟她現在連個靈相都沒留下了。

我走出宗祠，天空湛藍。

透過九層雲霧。

我仿佛能看見天界中尋歡作樂不識人間疾苦的神仙。

過些日子，祂們可就安生不了了。

4

不知過了幾日。

天忽而狂風大作，黑雲翻湧。

好像是在大聲叫著誰的名字。

「楚溪午！

「楚溪午！」

梵音陣陣，金蓮湧動。

我站在屋檐之上，抬頭望著。

有神在雲層之後探出頭來。

百姓以為是要天降甘霖，都跪在地上哭訴著。

有母親抱著即將病死的孩子，求天降甘霖。

可惜，他們都錯了。

神並不是要管人間疾苦。

而是要來為了他們的雨神來的。

青蓮仙尊如前世般，寶相威嚴：「大膽凡人楚溪午，你可知罪！竟敢傷我天界雨神！」

仙人的語言帶著仙力。

壓得凡人直不起身。

我仰起腦袋，視線透過雲層看見了她。

清伢躲在青蓮仙尊身後，撒著嬌：「青蓮仙尊，就是她搶走了我的神格，你可要為我做主啊！」

我懶懶掀起眼皮。

清伢下意識渾身一顫。

神有三相。

那日我毀去的是清伢的神相和靈相。

讓她逃了一相出來。

青蓮仙尊開口問罪：「大膽凡人可認罪，竟敢弑神奪雨神神格。」

我仰頭道：「我無罪，為何要認罪。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雨神不仁，三年未降雨於人間，祂墜落凡塵，何曾不是天道給人間的生機。我不過是天道選中的下一任雨神，我拿我自己的神格，有何錯！」

青蓮仙尊冷哼：「凡人就是牙尖嘴利，既然如此那便不要怪神罰降落人間。」

神罰。

我隻想冷笑。

神罰早就降落人間許久了。

臨平十年，風神即將隕落。

火神震怒要六界戴喪。

降下天火，燒了大半人間。

是各部落的首領以身獻祭，才保護住了小半人間。

母親獻祭時，肚子裡還帶著我未出生的妹妹。

臨平十二年，天界先雨神為愛剝仙骨隻為救出封印之中的魔神。

魔神問雨神，為何神女愛世人，唯獨不愛他。

為了獲得雨神的關注。

魔神大肆虐殺凡人，隻為了逼雨神現身。

父親為了保護村子，死戰。

屍身被掛在枯樹枝上任由魔族中人啃噬。

那時五歲的我躲在地下室中，看著所謂的雨神是如何放跑魔尊的。

雨神滿臉淚痕，說自己懷有身孕，自己的孩子不能失去父親。

可隻因她的一己私欲，人間死傷無數。

我抱著父親的腦袋，坐在滿是屍體的村落中。

想了一夜還是想不到為什麼。

為什麼他們都說神女愛世人。

可災難都是神女帶來的。

如今我想明白了。

我架起手中的弓箭。

箭頭對準青蓮仙尊的腦袋。

神若是不愛世人，那便殺掉好了。

森白的骨箭破空而出，帶著強大的靈力。

這箭是用我母親的骨頭所制，帶著她生前所有的靈力。

可惜箭被擋住了。

是青蓮仙尊身邊最忠心的那條天犬。

那些神根本沒想到我會突然出手。

愕然地看著我再次搭弓。

5

青蓮仙尊被箭勾去發冠變得狼狽。

我道：「仙尊，若是你們再不停，下次箭射到的便是你的腦袋了。」

平地被水淹去大半，凡人爬上高山痛哭。

青蓮仙尊怒道：「區區凡人，也配與我談條件，你冒犯了上神，若你不自裁謝罪，洪水是不會停的。」

我嗤笑。

現在真的是什麼東西都能被稱作是神了。

青蓮仙尊不肯停手。

我便也不停下手中的動作。

骨箭射中的仙人都化成原形，墜落人間。

青蓮仙尊瞠目欲裂，端不住清高模樣。

要親自出手。

就在這時天光微弱，從天際傳來一陣鍾聲。

天門要關了，若是不及時回仙界的神仙將會成為凡人。

梵光陣陣的天際重歸於靜寂。

洪水趨於平和。

我放下手中的箭。

村落中的百姓帶著避難的人回來了。

村長有些擔憂地問我該怎麼辦。

我隻是讓他不要擔心。

在我殺清伢的那刻，我便想到了今日。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人賦予了神權力，卻沒有賦予神凌駕於人之上的權力。

神不仁，不憐愛世人。

那便隻有一條路可走。

那就是弑神。

6

從盤古開天地時起，人界的命運、氣脈便與天界聯合在一起。

神依靠著人類的香火願力存活於世。

人給予神信仰供奉。

神給予人同等的庇佑。

一方神明庇佑一方百姓。

人界中有能與天地溝通者，祂們將這個中間溝通的人稱之為巫。

巫能與神溝通。

可早在千百年以前，神便單方面地斷絕了與人的溝通。

進入宗祠的那刻，我就繼承了來自於母親的傳承。

以及歷代巫的記憶。

從那些記憶中，我拼湊出了記憶。

那時的人界與天界是有通道的。

比如神山，沒有神山的地方便有神樹。

而在神斷絕與人溝通之時，人皇便下令，封神山砍神樹。

使得天界與人界完全隔離。

可其中也有漏網之魚。

那便是扶桑樹還保留下了樹種。

清伢和青蓮仙尊就是靠著扶桑樹來到人間的。

而同樣的我也能靠著扶桑樹去往天界。

我收拾好行李就要出發。

村長問我：「不去可以嗎？」

我搖搖頭。

不能不去。

青蓮仙尊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

等到下一個天門開的時候，他們還會再來。

而且天界已經亂了，掌管四季五谷的神都為了一己私欲，放任人間不管。

我背上背筐出發時，天還是黑的。

重生回來後，我的靈魂還帶著前世的修為。

忽而背簍動了動，滾出個孩子來：

「溪午姐姐！」

小芽兒抬起髒兮兮的臉衝我嘿嘿一笑。

我收回手中的箭羽，有些訝異，她怎麼跟過來了。

我竟然都沒發現。

她抱著我的腿：「溪午姐姐，你就帶著我一起去吧，我保證乖乖聽話的。」

水汪汪的眼中滿是渴求。

我有些頭疼。

天已經快亮了，要是把小芽兒先送回去時間就來不及了。

人間去往天界的通道隻有扶桑樹了。

錯過就沒下次了。

再三衡量之下，我還是抱起她走進刺眼的白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