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025-04-02 13:53:434945

他悠悠地嘆氣:「有人相愛,有人夜裡看海,有人漂洋過海追未婚妻失敗。」


我在心裡嘀咕:有人早起喂雞還被雞啄。


 


……


 


秦愉禮住在村口的民宿。


 


而裴盈溪今天也要住在村裡。


 


她說她與家裡的母豬有感情了,要親手為它接生才放心。


 


不知道她是怎麼說服養母的。


 


養母走之前,一臉無可奈何的樣子。


 


卻也沒斥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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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夜裡,裴盈溪抱著枕頭過來,跟我住一個房間。


 


我們一起圍在老式火爐前烤火。


 


火光閃爍,照著她的眉眼。


 


「大妹子,其實秦家在你剛走後就重提婚約了。」


 


我有些難過:「猜到了。」


 


她說:「我肯定不會搶你對象的呀。但是秦愉禮他爸非得把他的微信推給我。」


 


我的心被揪了起來:「然後呢?」


 


她道:「然後秦愉禮就去反抗了。他的卡也被限額了,回國坐的也是經濟艙。估計要去國外當 HOMELESS 了。我看他這麼有誠意,才答應他給你傳幾句話的。」


 


我的腦子空白了一瞬。


 


又下意識地想起秦愉禮。


 


曾經一擲千金的富少,現在為了我,也要為回國的機票發愁了。


 


心口悶悶的。


 


我說:「麻煩告訴他,別再這樣了。」


 


裴盈溪擺擺手:「你倆都長嘴了,我不傳話了。


 


「不說他了,大妹子,我們來講正經事。」


 


我:「好吧。」


 


14


 


窗外有落雪聲。


 


屋裡暖融融的,很適合促膝長談。


 


裴盈溪抱著枕頭,低聲說:「其實我回家之前,對你有很大的意見。」


 


我滑跪懺悔:「對不起。」


 


她道:「別再道歉啦。在見到你之前,我想,如果你像其他綠茶假千金一樣要針對我的話,我就搖一百萬個網友來給我出鬼點子。


 


「但是你啥也不帶,就這麼水靈靈地走了,還願意回村幫奶奶幹活。」


 


她摸了摸下巴,故作油膩:「女人,你很不一樣。」


 


她湊上前來,眼睛亮晶晶的:「能被換錯,我們還挺有緣分的。」


 


我點頭,彎了彎唇角:「是啊。」


 


很小的概率,讓我恰巧走在了她該走的人生軌跡上。


 


她道:「但是我親媽好像對我很不滿意……我學習了一個多月,也沒把握進公司。」


 


我安慰道:「隻是時間問題。你以前能管理好幾百隻雞,管理人當然也不在話下啦。我現在還會被雞啄……」


 


裴盈溪「撲哧」笑了一聲。


 


「以你的地位,不是指哪隻S哪隻嗎?」


 


我道:「理是這個理,但我也不能天天誅雞的九族……」


 


她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進公司學習?有些問題我是真不明白,比如說現場有十二個領導但隻有十一杯水……幫幫我吧大妹子,畢竟我隻是一個弱小可憐又無助的獸醫。


 


「至於奶奶這邊,我會請人幫忙的。


 


「你總不能一直喂豬吧?」


 


我猶豫片刻,點了點頭。


 


15


 


在看到那張親子鑑定後,我茫然了很久,整夜睡不著覺。


 


我不知道該怎麼重新開始我的人生。


 


我本來已經按部就班地走下去了。


 


二十二歲,讀完了商業信息管理,進入自己家的公司學習。


 


然後過幾年,和秦愉禮結婚。


 


一切的計劃都被那張親子鑑定打破了。


 


我沒法再理直氣壯地留在公司,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


 


在迷茫中,隻能回到村裡,管理幾百隻雞。


 


然後和豬販子談豬價。


 


奶奶總是搓著手,笑嘻嘻又帶幾分疏離客套地誇我:「簡之在國外讀過大學,就是聰明,賣豬肉都能賣出十幾塊一斤。」


 


我隻能笑著應和。


 


思緒卻飄忽不定。


 


我以後該怎麼辦?


 


該怎麼樣徹底放下從前的驕矜,去找一份平庸的工作養活自己。


 


我不知道。


 


現在,裴盈溪開口了。


 


她覺得我能幫到她。


 


我像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了浮木。


 


我紅著眼睛,哽咽:「謝謝你,盈溪。」


 


她說:「是我該謝你啊,大妹子。好啦,睡覺吧。」


 


她扯了扯被子,將我們兩個的身軀都蓋住:


 


「晚安,瑪卡巴卡。」


 


16


 


我沒有睡著。


 


夜深時,我躡手躡腳地起床,披上大花袄子,走到外面。


 


我將秦愉禮從黑名單裡拉了出來,然後顫抖著手,彈了語音過去。


 


他秒接。


 


聲音很溫柔,像往常說話一樣,尾音上揚,帶了點笑意:「窗外在飄雪,我的心也是。我的未婚妻又來給我潑冷水了嗎?」


 


近鄉情怯。


 


我一時不知道怎麼開口,隻能先問一句:「你回倫敦的票買了嗎?」


 


他說:「買了。」


 


隻有兩個字。


 


我的心裡已經有了答案:「經濟艙嗎?」


 


他沉默了三秒,然後笑著說:「被你猜中了。」


 


他又邀功似的跟我說:「我蹲了很久才買到的票,隻需要一千六。」


 


我嘆氣:「青春沒有售價,鐵腚直達倫敦。」


 


他故作輕松:「我復活節可能不回來了,下次再回來應該就是畢業後了。那時候我翅膀長硬了,我爸就再也管不了我了。」


 


然後,那道聲音漸弱:「不分開了,好不好?」


 


秦愉禮已經向我走了九十九步了。


 


我聽見自己說:「好。」


 


17


 


沒過幾天,家裡的母豬生了。


 


裴盈溪親自去接生,還為母豬做了產後護理。


 


心心念念的事情做完了,她要帶著我一起回城裡。


 


我又一次坐上了家裡的車。


 


裴盈溪坐在我身側。


 


因為緊張與興奮,她緊攥著衣角的手有些顫抖:「我要開新副本啦,簡之。」


 


我笑著對她說:「加油啊,盈溪。」


 


車緩緩駛出村子。


 


我回頭,再望了一眼我曾短暫停留的地方。


 


……


 


裴盈溪回來後,裴家並沒有正式地公布她的身份。


 


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我們兩個一起進入公司時,大家都眼神意味深長。


 


我不在乎。


 


她能讓我到公司工作已經很好了,我管不了旁人怎麼想。


 


我的職務是裴盈溪的秘書。


 


我從小跟養父待在公司,耳濡目染,懂得人情世故,也認識經常合作的客戶。


 


裴盈溪與客戶第一次見面的餐廳是我訂的。


 


每一道菜品都是我打聽過客戶的喜好後親自選的。


 


我會把注意事項一條條地列出來,告訴她。


 


在酒店的走廊上。


 


我偶遇了曾經的朋友,夏語。


 


她曾經為了幫自己家達成和裴家的合作,主動結交我,低聲下氣地與我說話。


 


而現在,她雙手抱胸,高高在上地譏笑著:「裴簡之,我真沒想到,你現在已經淪落到給人打工了。」


 


我知道她的心理。


 


她曾經在我這裡丟過的面子,都要在我落魄時重新找回來。


 


不與傻 X 論短長。


 


我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轉身離去。


 


她攔住了我,語氣不饒人:「小裴總給你開了多少錢?我可以加一點,給我打工也是一樣的。」


 


她又意味深長地補充了一句:「況且,我們還沒那麼大仇。」


 


她覺得我與裴盈溪有深仇大恨嗎?


 


我氣笑了,正想罵她的時候,裴盈溪走了過來。


 


她在夏語面前站定,音量比她還高:「你哪來的資本要我妹妹給你打工?


 


「你應該在地窖裡養點蘑菇,如果沒有窖養就算了。」


 


她向來伶牙俐齒。


 


這句罵人的話還得反應幾秒才能聽懂。


 


夏語愣了幾秒,然後紅溫了。


 


裴盈溪親昵地挽起我的手:「別管破防姐了。走吧,大妹子,教我高情商回復。那群長輩我真的應付不來。」


 


我笑了:「好。」


 


18


 


我在公司附近租了房子。


 


裴盈溪多次要求我跟她一起住在家裡,我一一婉拒了。


 


我怕養母又把我們兩個人放在一起比較。


 


這會讓裴盈溪傷心。


 


自從她上次為我罵人以後,同事對我的態度也好起來了。


 


或許,他們才發現,真假千金並不是水火不容的。


 


我和她開玩笑:「這是什麼?姐姐的大腿,抱一下。」


 


她笑嘻嘻地應道:「簡之,我罩的。」


 


秦愉禮已經回英國上學了。


 


他開始抡起鍋鏟,自力更生。


 


【倫敦下雨了,我好想你。


 


【你在幹嘛?】


 


配圖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簡陋版白人飯。


 


我說:【不要下雨啊,苞谷曬不了了。】


 


秦愉禮:【O.o 又幹農活了嗎?】


 


我回道:【開玩笑的,哈哈。我在幫盈溪整理表格。】


 


然後順手給他轉了五千。


 


備注:【吃點好的。】


 


裴盈溪給我開的工資挺高的。


 


我是商業蝗蟲,經常跟著她去各種會議蹭茶歇。


 


吃飯花不了多少,能攢下大部分,幹脆補貼給倫敦流浪漢秦愉禮。


 


他發了一個震驚的表情包。


 


然後拒收了:


 


【哥就愛體驗生活,撿點垃圾吃。這錢你還是自己用吧。】


 


微信能拒收,我直接悄悄地轉進他的支付寶。


 


19


 


我跟著裴盈溪出席各種場合。


 


她漸漸能應付這一切,和各路的大佬談笑風生。


 


談起我時,她總是笑著說:「這是我妹妹,簡之。」


 


她的態度就是裴家的態度。


 


於是,我在大部分人眼裡,又變成了裴家的二小姐。


 


……


 


入夏的時候,秦愉禮畢業了。


 


白月光回國,上班暫停。


 


我提前跟裴盈溪請假去接機。


 


她一口答應下來,又從抽屜的最底下抽出了一份合同給我。


 


「這是爸媽很早之前就給你準備好的嫁妝,公司百分之十五的股份。還有幾套房子,房本和鑰匙在家裡,我明天給你拿來。」


 


我目瞪口呆:「現在就提嫁妝也太早了吧?我隻是接機。」


 


她摸了摸下巴:「好吧,也是。但你先籤了吧。」


 


我道:「我不要。多的我一樣不會拿。」


 


裴盈溪:「可是爸媽已經決定好給你了。」


 


我想了想,說:「那我送給你。」


 


她:「你人還怪好的嘞。」


 


我看了一眼時間:「不說了,姐,我去接機了。」


 


20


 


我先坐地鐵,然後再騎了一會兒自行車。


 


路上,還給秦愉禮買了杯蜜雪冰城。


 


他沒有喝過,帶給他嘗嘗。


 


我隻在出口等了一會兒,他就拉著行李箱出來了。


 


秦愉禮消瘦了一些。


 


身上穿的短袖襯衫是去年夏天的舊款。


 


見到我時,他彎了彎唇:「你來了,簡之。」


 


我頷首,將手裡的棒打鮮橙遞給他。


 


他插上吸管,開始喝。


 


「你是開車來的嗎?」


 


我說:「騎自行車來的。」


 


他篤定:「你就算蹬幾小時自行車也要來見我,你果然心裡有我。」


 


其實我還坐了地鐵。


 


算了,不說了。


 


我笑道:「對,心裡有你。」


 


因為秦愉禮還帶了行李,不方便跟我一起騎自行車。


 


我們隻能打車。


 


設置目的地的時候,我問:「你要回家嗎?」


 


他搖了搖頭:「我爸說再看見我就打斷我的腿。」


 


他從小就懂得分寸,讓人省心。


 


沒想到在二十幾歲的時候,會叛逆到讓向來滿意他的長輩揚言打他。


 


我有些心虛:「那好吧,先回我家。」


 


21


 


我帶著秦愉禮回到了我租的房子裡。


 


中途,他還接了個電話。


 


他爸嚴厲的聲音傳出來:「你認錯了嗎?」


 


秦愉禮很倔:「沒有。爸,她才不是什麼窮小子。她答應過我等我留學回來,就和我一起打理家業。」


 


對面氣得聲音顫抖:「打理誰的家業,不會是我的吧?」


 


秦愉禮道:「不是。我打理你的,她打理她姐的,我們都有光明的未來。」


 


然後對方就掛斷了。


 


半年前,我可能會很惶恐,覺得是我耽誤了他。


 


現在,打了半年工的我已經看開了。


 


對,我就是黃毛。


 


那咋了?


 


晚飯時間,我正要點外賣,秦愉禮已經熟練地定位了菜市場的位置。


 


「我來做吧。」


 


他買好了菜,穿上圍裙, 在案板上切菜。


 


燈光暖黃, 照著他的眉眼。


 


超絕人夫感。


 


22


 


去年,兩家便訂好, 等他碩士畢業,我們就結婚。


 


但後來意外發生,這件事便沒人再主動提了。


 


秦愉禮和他的少爺朋友們打了個賭。


 


賭他能不能自己創業成功。


 


因為賭約,他借到了幾百萬。


 


然後開始在家不分晝夜地忙工作。


 


我還是像往常一樣,幫裴盈溪處理大大小小的事務, 讓她沒有後顧之憂。


 


後來。


 


她能夠獨當一面了, 也逐漸接觸了更多的業務。


 


養父很滿意她的進步, 欣慰地在眾人面前說:「我真是養了兩個好女兒。」


 


他也還把我當女兒。


 


秦愉禮創業成功。


 


他的翅膀是真硬了。


 


他的父親還是松口了, 讓他趕緊回去繼承家業。


 


至於婚約,還是要履行的。


 


裴盈溪給我放了假,讓我籌備婚禮。


 


她還是拿出了一大堆本子, 說:「送你的。我客戶妹妹的閨蜜結婚,他妹妹都給閨蜜送了好多。我不能輸給她吧!」


 


這奇怪的勝負欲。


 


我笑彎了眉眼:「你人真好, 姐,我要一直纏著你,一直……」


 


我已經習慣了妹妹這個角色。


 


我要當姐姐的舔狗。


 


從前, 我是裴家的獨女。


 


養父母對我要求嚴格, 要我情緒不外露, 一直淡淡的。


 


我快被人淡如菊這個詞綁架了。


 


與我家世相當的幾個女生跟我也玩不到一塊兒去, 隻是禮貌性相處。


 


隻有裴盈溪是我唯一真正的朋友。


 


真正能與我互稱姐妹的人。


 


23


 


奶奶得知我要結婚後,也為我準備了很多東西。


 


家裡豬和雞這些牲畜和家禽,都跟我走。


 


秦愉禮為此在院子裡劃出一塊地,用來做豬圈和雞棚。


 


他爸看見後, 又不高興了, 覺得他又是亂來。


 


秦愉禮認真地對我說:「豬和雞都是奶奶的心意, 我會好好養的。」


 


我小聲道:「有沒有可能,奶奶的意思是把他們S了吃。」


 


他的語氣中有幾分遲疑:「可以不嗎?我舍不得。」


 


我:「也行。」


 


給豬和雞送終。


 


有點抽象,但可以理解。


 


……


 


婚禮當天。


 


我的養父母與親生父母都來了。


 


在座的賓客,一小部分是我在農村的七大姑八大姨。


 


現在門不當戶不對的,沒有在一起的可能了。


 


「—往」大屏幕上播放著我與秦愉禮的往事。


 


十六歲,我出國讀高中, 成了秦愉禮的學妹。


 


情竇初開的少年含蓄地寫下:【這無邊的宇宙, 對我不過是虛幻。】


 


我懵懂且不解風情:「你能不能說句人話?」


 


秦愉禮:「好吧。」


 


十八歲時, 我答應了他的告白。


 


假期回國後,因為我們門當戶對,兩家也有合作,又順理成章地訂婚了。


 


二十一歲,我回國,開始和他異國戀。


 


他拍下了倫敦的每一場初雪, 向我發出邀約:【聖誕節前,你會來嗎?】


 


直到去年,我從雲端跌落,成了假千金, 回到農村喂雞。


 


他第一次沒有聽從家裡的安排,任由卡被限額。


 


他在倫敦過上了緊巴巴的日子,差點成為流浪漢。


 


……


 


視頻的結尾。


 


他的聲音繾綣:「簡之。


 


「我不會操舟架舵。可是倘使你在遼遠遼遠的海濱,我也會冒著風波尋訪你這顆珍寶。」


 


這個視頻剪輯得很浪漫。


 


裴盈溪帶頭鼓起了掌。


 


臺下, 作為反派角色秦愉禮父親,臉黑得像鍋底。


 


我與秦愉禮相視一笑。


 


往後,我們的長夏永遠不會凋落。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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