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2025-04-11 16:56:013623

「杏兒,我知道娘娘曾與你通過信,當我這把老骨頭求求你,讓她來見見陛下吧。」


 


我的確與大人有通信,我甚至知道她如今在一個江南小鎮定居。


 


她沒說讓我告訴陛下,也沒說不可以告訴陛下。


 


我一直是個很笨的人,沒有明確的指令,通常很少能做對事情,隻有大人當年不嫌棄我,讓我跟在她身邊做了貼身宮女。


 


我不能明白大人到底是否願意陛下得知她的消息。


 


我心中掙扎幾許,最後還是於心不忍道:


 


「陛下,奴婢知道大人在哪裡,您好起來,奴婢帶您去見她。」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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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陛下年少登基,在位三十餘年,勤政愛民,朝乾夕惕。


 


尤其值得稱道的是,他親下江南十餘次,對江南民生之重視,前所未有。


 


隻有我們寥寥幾個人知道,他其實隻是去見一個人。


 


三十年間十餘次,見她成了他唯一一點堪稱樂趣的事情。


 


每一次出行,他都會微服到她在的那個小鎮,而這十餘次,他卻沒有一次敢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她面前。


 


他在她家院子門口賣過面具,隻為多看上她幾眼;他去她最喜歡的飯館當過一天店小二,隻為給她親手端上一盤松鼠鳜魚。


 


陛下駕崩之前,我和張得通跪在他床前,聽他有條不紊地留下遺言。


 


這個年少有為、注定要青史留名的帝王,最後的病床前,隻陪著我們兩個毫不相幹的人。


 


朝政和後宮都安排得妥妥當當之後,他的目光終於渙散起來:


 


「張得通,朕真的好想她啊。


 


「去年去江南的時候,我在她的門口,悄悄種下過兩棵枇杷樹,杏兒……你,你幫朕去看看有沒有發芽長大,好不好?」


 


他的聲音已經越發得低,最後幾個字幾不可聞。


 


胡太醫上前來診脈,然後搖了搖頭。


 


張得通起身為逝去的帝王闔上了雙目,抖著蒼老而尖細的聲音道:


 


「陛下駕崩——」


 


在周圍眾人的哀聲哭泣中,我低低回了一聲:


 


「好。」


 


番外三:江南


 


1


 


我出宮後在外漂泊過幾年,最後選在了江南一處小鎮定居。


 


爹爹在世時常同我提起江南,他說江南水鄉,吳儂軟語,美不勝收。


 


他與我娘親就是在這裡結識的。


 


娘親跟了他這個遊俠,從江南的小家碧玉,成了風餐露宿的女俠士。


 


而我要從一個浪跡四海的俠士,回到娘親長大的地方落地生根。


 


定居的當年,我給杏兒去了一封信,告訴她我已定居江南,安好勿念。


 


然後大概是我定居江南的第二年,宋祁開始頻繁地下江南微服私訪。


 


聽說陛下要來的時候,所有人都激動異常,鄰居劉嬸兒高興地喊:


 


「哦喲,那可是萬歲,看一眼長命百歲的噻。」


 


我不禁失笑:一眼就長命百歲,要是這樣算的話,我也能活萬歲了。


 


我知道他來看過我。


 


我在門口買過一個並不需要的面具,在最喜歡的那家飯館的松鼠鳜魚上落過一滴淚,還給門口的枇杷種子澆過水……


 


我什麼都知道。


 


2


 


尾聲:半緣君。


 


宋祁駕崩在他種下枇杷樹的第二年,那時門前的兩顆小枇杷剛剛長到我的腰間,並肩而立,枝葉交覆,像極了小時候的钤清與宋祁。


 


我抬起蒙著淚的眼,極目遠眺。


 


那個時候江南風景正好,一大片油菜花黃燦燦的,蓬勃而旺盛。


 


我想起曾經的某個盛夏,少年在一片繁花之中勒馬回頭,高聲喊道:


 


「钤清,快跟上。」


 


我當時在想什麼呢?


 


我在想——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我如今路過萬花叢中,一眼都懶得回頭,一半是因為我心志堅定,另一半,是因為你。


 


我已經見過了最好的花間少年,此後人間再無人值得我回眸一顧。


 


連他自己,都不行。番外四:IF 宋祁重生(給他們個 HE)


 


1


 


柳府外的一個面攤上,钤清抱著碗吃著面,對面坐了個侍衛服飾的兒郎,在同她道謝:


 


「多謝钤清姑娘相助,不然這護衛公子不力的罪名,在下是跑不了的。」


 


钤清無所謂地擺擺手:


 


「小事小事,小五最機靈,你們一時跟丟了也情有可原。」


 


小五是柳家五公子,七八歲的小子,正是調皮的時候,一個錯眼不見人就沒了,若不是正讓钤清碰見帶回了府,他們這些侍衛今天免不了要受些罰。


 


「無論如何,還是得多謝姑娘。」


 


钤清風卷殘雲吃完了一碗面,隻得了五分飽,喊道:


 


「店家,再來一碗。」


 


然後抬頭衝著小侍衛一笑:


 


「那多謝我一碗面好啦。」


 


小侍衛被她笑得愣住,紅著臉指了指她嘴角:


 


「钤清姑娘,你這裡……」


 


說著便要起身給她擦拭,卻被人從中間攔了回去。


 


來人毫不客氣地落座,笑道:


 


「吃面啊,怎麼不叫我?」


 


「太子……三殿下。」


 


小侍衛改口改得舌頭差點打結,主要是前些日子殿下不知為何突然上書請辭太子之位,被柳將軍和聖上連番連打帶勸都沒能改變心意。


 


最終聖上改立二皇子為太子,從前的太子如今便隻成了三殿下。


 


不過三殿下也好,太子殿下也好,總歸他是應該行禮問安的,隻是行了一半便被宋祁託住手臂,笑眯眯看著他道:


 


「你這是吃完了?」


 


近來殿下的壓迫感比以往還要厲害,就像現在,明明殿下是笑著的,甚至還露出了一顆小虎牙,但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小侍衛顫聲道:


 


「是。」


 


宋祁點點頭:「那正好我餓了。」


 


小侍衛愣了會,看看三殿下,又看看對面翹首等待下一碗面的钤清姑娘,終於後知後覺領會了精神,失落道:


 


「那屬下先行回府。」


 


正巧店家又上了面,宋祁自覺地接過碗給她放醋放辣椒,钤清看著眼前表情似笑非笑的小爺,覺得他莫名其妙:


 


「你把侍衛小哥趕走做什麼……」


 


說著接過他調好的面吃了一口,然後面色陡然一綠,半晌後龇牙咧嘴道:


 


「嘶——宋祁!你是把醋桶放裡面了嗎?酸S我了!」


 


宋祁淡淡瞥她一眼:「酸嗎?我覺得正好啊。」


 


很合他方才看見她與人談笑風生時的心境啊。


 


2


 


钤清朝店家要了碗面湯,喝了大半碗才將嘴裡那股喪心病狂的酸味衝淡了些,然後看著對面端坐的人挑眉道:


 


「怎麼,陛下打你的板子這麼快就好了?」


 


宋祁一僵,他前些日子請辭太子之位,父皇雖然最後同意了,但還是氣不過打了他好幾板子。


 


如今坐在這條凳上,他的臀部……的確還是有些疼的。


 


但這話當然不能這樣跟钤清說:


 


「自然好了,不信……你來親自檢查檢查?」


 


「……」


 


钤清抓起一把花生朝他扔過來,紅著臉氣道:


 


「什麼時候學會耍流氓了!」


 


他笑著接下她扔過來的花生,隻覺得這樣生動活潑的钤清,似乎已經半輩子不曾見過了。


 


他突然將太子位讓了出去,所有人都覺得他瘋了,可是他想起前幾日夢裡的孤寂,覺得那樣才會瘋吧。


 


夢裡他無親無友,孤家寡人。


 


夢醒之後,他去與二哥促膝長談了一夜,因為他想了很久也沒想明白,小時候帶著他一起掏鳥窩鬥蛐蛐的二哥,是怎麼變成夢裡那個不擇手段的二皇子的。


 


為了權勢無所不用其極,簡直就像是……著了魔。


 


如今他們兄弟的感情已大不如幼時,但還未走到夢裡那樣山窮水盡的地步。


 


從二哥的話裡,結合那個夢境,他大概推斷出了二哥奪嫡的心思是哪裡來的。


 


父皇……


 


他到底是怎樣看待他們這些兒子的?


 


平衡朝堂的棋子,還是繼承皇位的工具?


 


他知道父皇對他的期待,為了將他磨礪成一個合格的君王,他近乎喪心病狂,在那個夢裡,甚至逼S了母妃。


 


宋祁想著那個夢,不禁打了個寒戰。


 


但好在如今一切尚未開始,他推掉了本就不喜歡的太子位,讓柳家與二皇子交好。


 


其實二哥的手段心思不比他差,甚至對政事的興趣還比他高得多,隻是差在身世不如他這個貴妃之子。


 


他成為皇帝,除了不符父皇的意思外,於國於民,都不是壞事。


 


至於他自己……


 


他將目光投向對面的姑娘,夢裡他困於宮牆為國為民半輩子,這輩子總可以自私一回了吧。


 


恰逢街上有迎親的隊伍,吹吹打打著招搖而過,人群蜂擁而上搶著灑下來的喜糖。


 


人聲鼎沸中,他忽就問道:


 


「钤清, 你想要個什麼樣的婚儀?」


 


钤清本來正看著熱鬧,被他一問問蒙了,半晌後反應過來, 抬腿踢了他一腳:


 


「你你你……哪有這樣問的啊!」


 


說著就噠噠跑回了柳府, 隻留下宋祁捂著傷上加傷的臀部,頗為遺憾地嘆了口氣:


 


好吧,是有些突兀了,下次迂回著些再問吧。


 


3


 


宋祁剛打定主意徐徐圖之, 結果當晚钤清就翻進了他的院子。


 


彼時他正沐浴完準備就寢, 卻被人一把抵到了牆上:


 


「誰?!」


 


他剛剛質問出聲, 就感受到了她熟悉的氣息,於是停下了所有反抗,乖乖束手就擒,語氣不自覺帶了幾分無奈的縱容:


 


「這又是鬧哪樣?」


 


钤清將他按在牆上,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直面他,隻在他身後道:


 


「你白天的話,是那個意思吧?」


 


他有心逗她:


 


我關切地問他是不是眼皮抽筋了,他索性翻了個白眼,恨鐵不成鋼道:


 


「今這」钤清又踹了他一腳:「少明知故問!快說!」


 


宋祁哀號一聲:


 


「別踢了姑奶奶!我還是個傷號呢!」


 


「你不是說傷好了嗎?」


 


見她還想再踹,宋祁連忙鉗制住她的手:


 


「是好得差不多了,那也禁不住你一直踹呀。」


 


他說著轉過身來,然後回到正題, 試探道:


 


「咳,如果我是那個意思, 那……你的意思呢?」


 


钤清聞言一擺手,豪放道:


 


「我們江湖兒女水裡來火裡去不拘小節,那些勞什子的婚儀統統不在乎。」


 


宋祁一愣:


 


「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


 


钤清踮起腳尖,抬起眼前人的下巴,帶著一股子土匪氣質道:


 


「今夜月黑風高, 多雲轉晴,正宜私奔, 三殿下, 你敢跟我走嗎?」


 


宋祁愣了愣, 旋即笑得咧開了嘴, 然後又強行壓抑住上揚的嘴角,故作嚴肅道:


 


「承蒙邀約, 不勝欣喜, 不過……」


 


钤清隻聽了前半句回應, 已經打算拉著他直接夜奔了,嘴裡還嘮叨著:


 


「咱們先去趟江南,拜祭娘親之後就在當地買個院子,門口我想種上兩棵枇杷樹, 回頭……哎!你幹嘛?」


 


宋祁擋住她的腳步, 打橫將她抱起, 貼到她耳邊道:


 


「你的暢想很美好,不過……私奔之前,不如先洞個房?」


 


婚儀辦不辦倒是無所謂, 但這個流程可不能少。


 


前世他們的婚儀是套在鳳冠霞帔裡的,盛大又空洞。


 


這一世的婚儀索性什麼都不要,隻要他們兩個人,然後——天地為證, 明月為媒:


 


今有宋祁钤清願結發為夫妻,情深不悔,白首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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