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晴方是個正人君子,必不會和明無秋一般無恥。
11
沈晴方和明無秋曾被稱為京城雙絕,樣貌、品性、才學在一眾世家公子中出類拔萃。
我第一次見他,是在一場接待藩國的宴會上。沈晴方擔任禮官,長身玉立,端方清雅又不失風骨,我不由多看了幾眼。
「沈晴方,見過太子殿下。」
那晚宴會結束後,明無秋有些莫名其妙。
「明無秋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怎麼不笑?
「笑一笑。
「見過太子殿下。」
明無秋抽風了,我不笑,他還硬要向上拉我的嘴角。
有毛病哇。
「松開!」
我被他弄煩了,拿起手邊南國獻的海蛇鞭就朝他抽過去。
「你是不是有病!」
第一次用,我沒控制好力道,明無秋被我打得慘不忍睹,眼尾都沾了點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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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好溫柔啊。」
還笑!
明目張膽地挑釁我。
「把上衣脫了。
「背對我跪下!」
……
哎,往事不堪回首,我曾經是多麼威風霸氣。
後來明無秋一惹我不高興,我就甩鞭子,技術越來越好。
他皮膚也白,一下下抽完,背上的紅痕就是一個艷紅的「歡」字。
我喜歡抽完以後用鞭子勾住明無秋的脖子,讓他不得不仰起頭,眼裡隻有我。
「記好了,你是我的狗,要聽我的話。」
我玩得高興,卻不料有次被沈晴方撞破了。怕他告狀,我先發制人,硬著頭皮用鞭子威脅他。
「看什麼看,你敢說出去,我就連你一塊抽。」
他大概是沒見過我這麼放蕩無禮的人,臉和耳朵都氣紅了,垂著眼不去看我,恨恨地盯著我手裡的長鞭。
明無秋語氣兇狠,走過來伸出布滿紅痕的雙臂環住我。
我悄悄瞥了他一眼,他的臉色又臭又難看,像要被搶了寶貝似的。
眼裡全是敵意。
但沈晴方不愧是沈晴方,他不僅答應了保密,還很有風度地行禮道別。
我心驚膽戰了幾天,怕我殘暴的名聲傳出去,父皇會揍我。
好在沈晴方是個不多事的。
12
七月九日,是每年藩屬國朝拜進貢的日子,皇帝會攜家眷、臣子提前半月到京郊丹陽山的避暑山莊接待。
「殿下,咱們該出發了。」
小春子忙前忙後,還是那副恨不得把所有我習慣用的東西都搬走的架勢。
避暑山莊雖比不得宮裡精細,但父皇母妃還在時,每年這個時候我都歡欣雀躍。
隻是待我自己即位後,山頂的瀑布,山腳的小溪,藤蔓後的秘密山洞都變得無趣起來。
物是人非罷了……
出發前的最後一夜,明無秋美其名曰好久不回來會想念,抱著我走遍了寢宮的各個角落猶不滿足,最後帶我坐到了龍椅上。
「歡歡好久沒來過了,不看看嗎?」
皇宮太大了,我早已累得睜不開眼,腿腳發軟……
天色將明時,我才趴在明無秋懷裡睡得沉沉。
13
到了山莊,明無秋變得更忙了,常常處理朝政到深夜,比我過去當皇帝時勤勉得多。
但不管多晚,他都堅持要爬我的床。
怕吵醒我,就輕輕躺在我身邊,不過睡著了就會下意識把我撈進懷裡。
我輕輕一動,他便會驚醒,確認我睡得好好的,再任由意識下沉。
這讓我怎麼跑啊?
我犯了難。
好在小春子及時送上了迷藥,他說明無秋太過謹慎,想要下藥成功得麻煩我親自出馬。
「這藥發作快效力極強,殿下小心使用。」
小春子笑得討好,夾雜著一絲釋然和決絕。
我接過藥,走前想了想還是留下了一句「我不怨你」。
身後遠遠傳來一聲泣音:「殿下……保重。」
我加快了腳步。
今日已是七月六日,離沈晴方約定的時間不過三四個時辰。
夜幕降臨,我吞下迷藥的解藥,不顧一切地吻上明無秋。
這是我第一次主動,明無秋表現得很順從,任由我動作。
隻是他的眼神讓我心煩意亂,我幹脆捂上了他的眼睛,唇齒交纏間,我順勢把迷藥渡了過去。
明無秋的吻驟然變得兇狠,我的心緊張得怦怦直跳。好在他最後還是漸漸脫力,昏迷過去。
我頭也不回地離開,沒再看明無秋一眼,怕自己離開的決心動搖。
這裡所有的密道、狗洞,父皇都帶我走過。沒人比我更熟悉避暑山莊,我知道如何避開守衛,更何況還有沈晴方接應。
14
「歡歡不要我了……」
我一次也沒有回頭,不知道明無秋在我下床後便睜開了眼。
15
吱呀——
我小心翼翼推開道觀的門,借著月光看到了神像前那抹清冷挺拔的身影。
「沈……」
我剛開口,那人就快步過來把我緊緊抱在懷裡。
我正要掙扎,沈晴方就後退一步松了手。
方才的失態恍若是一場幻覺。
「陛下,請隨我來,城外有人接應,我先帶您出京。」
道觀後門拴著一匹黑馬,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
「失禮了。」
沈晴方抱著我上馬,周圍的景色迅速開始倒退。
我窩在他的懷裡,扶著他的手臂回了下頭。
「怎麼了?」
沈晴方垂眸看了我一眼,我搖搖頭,把亂七八糟的思緒拋在腦後。
「出京後,我們走水路去南島。」
沈晴方頓了下,輕聲道:「陛下喜歡荔枝,我在那兒種了幾畝荔枝樹。」
「我不是皇帝了,你不用叫我陛下。」
「此生我隻為您效忠。」
死腦筋,我有什麼好效忠的呢。
16
丹陽山腳的一處山洞可以直通城外。
山洞黑黢黢,又窄,隱隱有水聲作響。
我夜裡看不清,拽著沈晴方的袖子走得小心翼翼。
「小心,夏季有暗河流經此處。」
沈晴方看起來對山洞極為熟悉,走得順暢,我不由好奇問道:「這是皇家密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先帝曾囑咐,若有變故可從密道帶您離開。」
父皇?
想到他和母後,我心裡酸脹,眼裡不由蓄起了淚。
「他還和你說過什麼?」
快要出山洞了,前方隱隱可見流淌的月光。
「先帝說……」
「我也知道,歡歡怎麼不來問我?」
洞口的亮光處傳來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17
!
我下意識松開了沈晴方的袖子,心虛地瞟了眼明無秋。
明無秋眼神陰鷙,向來春風含笑的臉上罕見的面無表情,甚至透出些冰冷的怒意。
他怎麼會在這?父皇到底把密道告訴了幾個人啊。
等等,他裝暈!
那迷藥也是……
電光石火間,我突然想到什麼,怒氣沖沖:「你卑鄙,你又聯合小春子騙我!」
明無秋聞言冷笑一聲,語氣還算溫柔:「沒有騙你,歡歡過來。」
他的身後冒出數十位穿甲胄的侍衛,將洞口圍得嚴嚴實實。
我嚇得呆在原地。
「聽話。
「今日是歡歡生辰,我準備了禮物,我們一起打開好不好?」
明無秋朝我伸出手,我看著他黑如鍋底的臉色還是沒敢動。
「比不上沈大人守規矩,千裡送人頭,禮輕情意重。」
明無秋面露冷嘲,與沈晴方針鋒相對。
突然,他眉頭緊皺,不悅地呵斥:「刀劍無眼,你把劍收起來,嚇到歡歡了。」
?
我那是被你嚇的!
眼看著明無秋就要過來,他身後那一群侍衛也蠢蠢欲動,我心亂如麻,搶過沈晴方手裡的劍對著他。
「你先別動。」
明無秋腳步不停,正沖著我的劍尖。
看來是跑不了了。
我大概也是有點毛病,心裡竟也沒覺得遺憾。
反正明無秋不會真拿我怎麼樣。
但我不想連累沈晴方,他是無辜的。
我想了想,手腕一轉,把劍橫在自己脖子上。
「不許動!」
明無秋驀地愣住,瞳孔放大,眼神陰沉得可怕。
沒想到這招這麼管用,我連忙給沈晴方使眼色,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你後退。」
明無秋退後一步。
「再退一點。」
「歡歡……」
我不敢看明無秋了,握緊劍向他提要求:「先說好,都是我要跑的,你不許罰沈晴方。你當皇帝就要金口玉言,不許反悔。」
「好。」
明無秋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這個字。
「乖,先把劍放下。」
劍太沉了,我早想放下了。
可大庭廣眾之下這麼聽明無秋的話,又有點沒面子。
好丟人啊。
「歡歡!」
「地龍翻身了,保護陛下!」
我看見明無秋和沈晴方突然急切地朝我撲過來。
怎麼了。
轟——
劍斷成兩截。
……
18
等我迷迷糊糊醒過來,一個綠眼睛、眉眼深邃的異邦青年正在給我的腿上藥。
見我睜眼,他連忙給我端過一杯水。
我沒接。
「你是誰?這是哪?」
「我叫阿斯提亞,在河岸邊,發現了你。
我們現在,在城郊的客棧。」
河?
一些模糊的片段在我腦海中劃過,滾落的巨石,縫隙下的暗河,湍急的水流……
我這是掉進暗河裡被水沖出京城了?
我命好大,是個吉人。
「你還有,哪裡不舒服?」
阿斯提亞湊過來,目露關切,束起的金色長發落到我身上。
他說話磕磕絆絆,一直用傷心愧疚的目光看著我。
我和他硬生生聊了半天,得知他是西邊一個邊陲小國的王子,跟隨使團前往中原朝拜。
他們過河時,貢品不慎掉入水中,打撈的時候發現了暈倒在岸邊的我。
自古帝王愛美人,他們使團中最權威聰明的巫師大人靈光一閃,決定不找了,直接把我作為貢品獻給中原皇帝。
「對不起,我現在,無力阻止巫師。」
阿斯提亞落寞地垂眸,睫毛又長又卷,細致溫柔地給我的腿敷完藥後就一言不發地起身離開。
我試著動了動自己的腿,瞬間疼出了一身冷汗。
行吧,不折騰了。
後天就是朝拜的日子。
正好把我送回避暑山莊。
19
睡意漸漸壓過腿上的疼痛,我陷入夢鄉。
「以後你年年都要給我獻生辰禮,聽到沒有。」
「好。」
「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陪本殿下過生辰是你的福氣。」
……
我突然被一個黑衣人從夢中搖醒,揮手就要打過去。
「噓——」
黑衣人捂住我的嘴,看清是阿斯提亞後,我連忙點頭。
阿斯提亞蹲下身,把我小心翼翼地背在背上,趁著朦朧的夜色帶我離開了使團租下的客棧。
使團裡的其他人喝得爛醉,都躺在地上。
「你要帶我去哪?」
我一頭霧水,拽了拽他長長的金色頭發。
阿斯提亞悶頭趕路,天將破曉時,他走到了城門外的小樹林。
「你、你走吧,回家……」
我愣了一下,阿斯提亞輕輕把我放在地上,塞給我一個裝滿寶石的錢袋。
我也沒說我想走啊……
「那個巫師不會找你的麻煩嗎?」
「你要自由,快樂……」
20
「斯道普,油斯道普——」
快樂不了了。
我倆被追上來的巫師抓了回去。
怕再出意外,他幹脆把我和阿斯提亞一起鎖在了屋裡。
他走後,阿斯提亞流著淚,慢慢蹲在我身前,聲淚俱下絮絮叨叨說了一堆。
大意是我太美了,他對我一見鐘情,不忍心傷害我,想放我走。
但他現在人微言輕,還背負著血海深仇。因為他的父皇死後,他的皇叔就擠開他登上了皇位。
他懷疑他的父親是被皇叔和母親聯手害死的,發誓等他弄清真相報完仇就回來找我。
「你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女人,我會,讓你成為最尊貴的皇後,我唯一的妻子。」
我皺眉打斷他:「我是男的。」
「男人,也可以。」
「可我不喜歡你,我喜歡……」
我突然失語,陷入沉默。
「沒關系,我不介意一起的。」
「我介意!」
「我來得晚,可以做你的妾嗎?」
啊?
21
一大早,巫師嘰裡呱啦的聲音隔著墻壁傳了過來。
阿斯提亞告訴我,巫師大人現在很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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