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我來時正逢春第1章

三年前一場設計，我被迫與魏子瞻成婚，婚後三年我與他相敬如賓。

 

卻不想他遠在江南的表妹有朝一日會大著肚子敲開魏府的門。

 

我強忍著上揚的嘴角，用蘸了蒜水的帕子抹抹眼角生生擠出兩滴淚來，「子瞻，這孩子……」也是一條活生生的命啊。

 

他抿緊唇，打斷我的話，「是我對不起你，這個孩子我是決計不會留下的。」

 

我正抹著眼淚連連點頭卻在聽清他的話時猛然頓住，不是大哥，你怎麼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啊。

 

1

 

柳依依敲開魏府大門的那天，我嘴裡還啃著小蓮剛從小廚房裡端出來的醬肘子。

 

外頭傳來火急火燎的聲音，震得我一口肘子卡在喉嚨眼差點沒噎S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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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救回一條命來，我摔下手裡的肘子，怒斥道，「是隔壁的母豬生孩子S了趕著去奔喪啦，急著來喊我做什麼？」

 

小蓮輕輕扯扯我的袖子，估計是覺得我說話實在是過於粗鄙，試圖把我拉回正道。

 

「是，是大人在江南的表妹來叩門，說是……」

 

我打了個激靈，眼前一亮，這不是來活了嘛，「小蓮！你去拿我的帕子來，來福你趕緊去把外頭大人找回來！」

 

「其餘的人，跟著我去門口好好會會她！」

 

我氣勢洶洶地領著一大群人往門口走去，也徹底忽略了家丁的後半句話。

 

她已經懷了三月的身孕。

 

三月前，魏子瞻也的確領旨親下江南徹查蔡家貪汙案。

 

2

 

我見著她小腹微凸的肚子，大步闊斧的動作僵在原地，我一直都知道魏子瞻行。

 

但是我實在是沒想到他這麼刑。

 

按大乾律法，在嫡子出生之前不能有任何庶長子庶長女出現。

 

更何況她這非妻非妾的，魏子瞻就敢先一步鬧出人命來。

 

嘖嘖，我這些年還真是把他慣壞了，不過沒關系，隻是犯下這麼點小錯誤。

 

我願意暫時先包容一下他們。

 

於是場面從我拖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對峙變成了魏府的大型認親現場。

 

魏子瞻自踏進府中起，擰起的眉頭就再也沒落下過，家裡的下人給他讓出一條路來。

 

他見了我眉頭皺得更緊，「這是在做什麼？」

 

柳依依起身拘謹地看著他，躊躇一陣開口，臉上卻全是委屈，好似我是怎樣虧待了她。

 

可是我明明已經把魏子瞻書房裡的椅子都搬出來給她坐了，那椅子多軟和啊，我都沒舍得坐一下。

 

我心裡一陣氣悶，愈發地看她不順眼。

 

「魏表哥。」

 

「孩子月份大了，我這肚子一日一日大了起來，周邊的鄰居議論紛紛，江南的宅子我實在是住不下去了。」

 

「魏表哥，在江南時，你曾親口承諾過要對我肚子裡的孩子負責的。」

 

情意綿綿，百轉千回。

 

就是聽著實在是刺耳。

 

我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假意用帕子擦擦眼角的眼淚，卻不想這帕子在蒜汁裡浸得實在久。

 

直辣得我雙眼怎麼睜不開，眼淚像掉了線的珠子一樣奪眶而出。

 

可惜我現在手上沒有銅鏡，看不見自己現在到底是何模樣。

 

我隻能憑著感覺挽上他的手臂，「子瞻，我知三年前與我成婚實非你所願，我也不怪你與柳小姐暗通款曲。」

 

「隻是這孩子……」到底是無辜的，他也是一條活生生的命啊。

 

他抿緊唇打斷我的話，「是我對不起你，這個孩子我是決計不會留下的。」

 

「若是夫君實在是為難，我們就是……」和離，給柳姑娘肚子裡的孩子一個名分也不是不可。

 

我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坐著他為了孩子要跟我和離的美夢，卻在聽清他的話時猛然啊出聲來。

 

「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在說什麼？」

 

3

 

他奪過我手裡的帕子，替我擦拭著眼角的淚水輕聲說，「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有為夫在背後給你撐腰，你怕什麼。」

 

怕什麼？我怕你是根木頭！

 

泡過蒜水的帕子辣得我眼淚直流，礙著這麼多人在場我是啞巴吃黃蓮有苦也說不出。

 

總不能說我有把帕子泡在蒜汁裡這種獨特的癖好吧？！這要是傳出去了，我也沒臉再見人了。

 

他估計是瞧著我哭得更厲害了，長嘆了口氣，把我摟緊懷裡細聲細氣地安慰我。

 

「你既不喜她，左右她在江左也還有兩個遠親，我把她送去便是。」

 

阿娘說的果然沒錯，男人就是愛口是心非，明明連人命都弄出來了卻還是要裝得一副以我為先的模樣。

 

想必他現在是想先把我糊弄過去，保住她肚子裡那個孩子。

 

若是讓這柳姑娘就這麼走了，指不定哪日他就要抱著生下來的孩子將我休棄。

 

大乾律法，除特殊疾病外婚後四年無所出，魏子瞻是能將我休棄的。

 

他絕對是想拖著我。

 

我沈幺幺可以體體面面的和離但是絕不能因為莫須有的罪名被人掃地出門！

 

若是讓我阿娘知道我這樣沒用，她非得氣的從惠城S到京城來收拾我。

 

思及此，我把臉上的眼淚都往他的衣袍上蹭蹭，終於能勉強睜開眼睛。

 

斬釘截鐵道，「不行！你既說了要對柳姑娘肚子裡的孩子負責，眼下這又是做什麼？！」

 

「你魏子瞻無情無義，可是我沈幺幺見不得這種事發生！柳姑娘，你就安心在我魏府住下。」

 

「就住攬月閣，離我的院子最近也好我第一時間了解柳姑娘的情況。」

 

我大手一揮直接把這事定下，魏子瞻的眉頭皺起卻一句話也沒說。

 

瞧瞧，我就說男人口是心非吧，明明想把人留下卻偏偏還要在我面前做出一副要與她恩斷義絕的模樣。

 

罷了罷了，我沈幺幺就是活菩薩在世，離了我還有誰一心替魏子瞻籌謀啊。

 

哎呀，我真是個大好人，今天必須獎勵自己再吃三個醬肘子。

 

我嘴角的笑容咧得更大，就差流出口水來了。

 

卻不想剛剛流過淚的眼眶紅紅，在別人眼裡倒成了夫君出軌卻堅持強顏歡笑的原配妻子。

 

一時間家裡的下人看向魏子瞻的眼神都不太友好，一副看渣男的模樣。

 

柳依依倒是識相，一番千恩萬謝後乖乖地跟著下人回了攬月閣。

 

我可不管他們心裡的彎彎繞繞，伸手招了小蓮過來，心情頗好繼續回房裡吃肘子去了。

 

4

 

「小姐！姑爺的私生子都找上門來了你怎麼一點也不著急啊。」

 

「也就是夫人不在京城，若是夫人知道小姐受了這樣的委屈定是饒不了他！」

 

「小姐，你說句話啊小姐？」

 

我艱難地把視線從醬肘子挪開，抬起眼看她，「我今天做的不對嗎？」

 

我可是嚴格按照阿娘教得來做了，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後再做文章。

 

我甚至已經連和離書該怎麼寫都想好了，要實在不行讓魏子瞻給我寫來也好啊。

 

反正和離丟人丟的也不是我沈幺幺的人，京城誰不知道三年前沈清瑤和魏子瞻成婚。

 

京城沈清瑤和離丟盡臉面與我惠城的沈幺幺有什麼關系。

 

兩碼子事，根本不搭界的呀。

 

「小姐！你做的何止是不對！姑爺既已經退一步把她送走您就該順著他的話送走他那個情妹妹。」

 

「屆時她在去江左的路上若是出了什麼意外與您也沒有半分關系。」

 

我伸出油膩膩的手指朝她豎了個拇指，不愧是我阿娘調教出來的人。

 

夠狠！就是沒什麼道德。

 

「但是柳姑娘的孩子沒有了，魏子瞻怎麼會願意和我和離啊，這京城我是一日也呆不下去了。」

 

「再說了，我瞧著魏子瞻那副模樣就是緩兵之計，根本不可信。」

 

小蓮嘆口氣，想來是想不通我阿娘那樣聰明的人怎麼會生出我這樣不聰明的孩子。

 

定然是我那天S的親生父親蠢笨如豬，這才讓我這個可憐的女兒也跟著不太聰明。

 

想想我啊，也怪可憐的。

 

「什麼不可信？」低沉的聲音在門口響起，魏子瞻就定定地站在門口，也不知我的話他到底聽了多久。

 

「你來我這裡做什麼？」成婚三年我們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他莫不是來給我送和離書來了？

 

我的眼睛亮了亮，忙招呼著他坐下，「子瞻，用過飯了沒有？可要在我這裡隨便吃點？」

 

說完我才反應過來，眼下根本不是飯點，隻是我平日裡吃得多，小廚房常常要給我加餐。

 

他垂下眸子看著桌上剩下的兩個肘子沒說話，我把手裡的碗抱得更緊些。

 

弱弱地開口，「隻剩下兩個啦，我自己吃都不夠，要不你還是自己去找點東西吃吧。」

 

他揉了揉眉心，長嘆一聲才終於開口，「幺幺，我與柳依依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肚子裡的孩子……」

 

我打斷他的話，故作沉痛地開口，「子瞻，你不必解釋，我並非S纏爛打之人。」

 

「上午不是還喚我夫君麼？眼下怎麼改口了？」

 

我微微撇過臉去翻了個白眼，自動略過他的話，順手拿起桌上的帕子想擦擦沾了油漬的臉，卻不想摸上的是那條浸過蒜汁的帕子。

 

剛受過刺激的眼睛實在是傷不起，才隻沾染上毫分眼眶裡便湧出淚來。

 

我隻好佯裝委屈，認真地開口，「你與柳姑娘真心相愛，我願意成全你們。」

 

他微微俯過身來，粗粝的指腹替我擦幹眼角的淚花，「幺幺，我並不喜歡她。」

 

你瞧，定是他瞧著有外人在場竟還在隱忍，果然是男人心海底針。

 

「她肚子裡的孩子也不是我的，她也並非我的遠房表妹。」

 

意思是讓我先悄悄瞞下來？我懂，我都懂！

 

這要是承認了可是掉腦袋的大罪，魏子瞻抵S不肯承認我也是能理解的。

 

「你都知道？你怎麼會知道？」

 

我搖搖頭，「我什麼不知道，所以你鋪墊了這麼多現在可以把和離書給我了嗎？」

 

5

 

他身子微微僵硬了一瞬，切齒道，「所以，你以為我與你說這樣許多隻是為了騙你和離？」

 

我眨眨眼睛，而後認真地點點頭，甚至還要追問一句，「難道不是嗎？莫不是要我親自來寫？」

 

「我不行的，我最討厭的就是寫字了，我也不愛讀書。」

 

從前不管我阿娘用多少好東西來誘惑我，也沒能讓我完整地背完一整本書。

 

可見我於學習方面實在是沒什麼天賦。

 

「好啊！沈幺幺，你好的很！」他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一點聲音來而後頭也不回地甩袖離開。

 

我扭頭看向小蓮，好奇的問道，「他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還生氣了呢。」

 

「我尋思著我也沒說什麼他的壞話吧？他和柳依依在一起我可是舉雙手雙腳同意的。」

 

小蓮的臉上泛過一絲無語，卻隻回了句，「因為姑爺心裡有愧不願意與小姐和離。」

 

原來是這樣，我又懂了！

 

「小蓮，那帕子不要在蒜汁浸得久了，今個辣得我的眼淚直流。」

 

尤其是宋子瞻，恨不得要把那帕子揉進我眼睛裡，想來就是想要加害於我。

 

她捧起我的臉，好好打量了一番才用手裡的帕子給我擦擦臉，「奴一時失察，才叫小姐今日受了這樣的委屈。」

 

我大手一揮十分大度地原諒了她，剛想再拿一個醬肘子卻發現桌上的醬肘子早已經讓人撤了下去。

 

「誰？！誰把我的肘子拿走了？」

 

「小姐今日已經吃了五個醬肘子，再多吃該積食了。」小蓮松開我的臉又恢復平日一絲不苟的模樣。

 

我就說這個世上還是壞人多啊，魏府真是個大染缸，待得久了竟連小蓮都學會與我玩調虎離山了。

 

我鬱悶了好幾日，又想到魏子瞻離開時臉色不太好的模樣，想來他是怕傷了我的心，想讓我自己送和離書過去呢。

 

真是活久見了，但是沒關系，我沈幺幺最是善解人意，這麼點小請求我也不是不能滿足他。

 

於是我拿出紙筆抓耳撓腮了半天，才終於在紙上堪堪落下一句話。

 

今其夫魏子瞻，德行有失……

 

嘶，不妥不妥，若是讓他瞧見了我這樣編排他指不定一生氣不願意和離了。

 

「小姐，攬月閣的柳姑娘來了，說是想見見您。」小蓮默默地收起桌上被寫廢的和離書溫聲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