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計伸一直拿他視如己出,陳星齊有的,陳路周絕對有,甚至很多陳星齊至今用的東西,都是陳路周淘汰不用的。陳計伸知道他喜歡看電影,那時候家裡沒現在富埒陶白的,有年去西班牙旅遊的時候,陳計伸知道陳路周為了給陳星齊買畫板連自己最喜歡的音響設備都沒買,陳計伸便舍了一套西裝的錢給他把音響買回來,連惠說他有病,一套西裝能穿十年,這麼個破音響能聽十年嗎?
陳計伸笑呵呵說,不能,但是兒子高興我就買。
所以那次,陳路周知道自己要出國,對他說,您放心,您養我這麼多年,我還是會給您養老送終的時候,陳計伸以為他要跟自己斷絕關系,才氣得給了他一巴掌。
車上沒人說話,秘書小王察覺到莫名的低氣壓,一路假裝打電話。陳路周的骨頭確實硬,陳計伸覺得是自己養出來的,他覺得沒什麼,男孩子骨頭硬點好,以後遇到挫折才不會隨便被打垮。
但陳路周的骨頭硬得都可以熬十全大補湯了,這麼多天,也不見他打一個電話過來。
“最近在忙什麼?”陳計伸焦躁不安地看看手機,又看看窗外,最後還是把視線落在自己兒子臉上。
陳路周開著車,車子匯入高架,表情比他淡定很多,松快地說:“陪陳星齊在山莊畫畫。”
“……”
“路周,”陳計伸頓了一下,還是沒忍住率先打破這個僵局,“爸那天不是故意——”
“嗯,我知道,您不用道歉,”陳路周挺誠懇地說,車內安靜逼仄,轉向燈滴滴答答地響,“確實是我那天說話過分,您跟媽的顧慮,我也都懂,我沒覺得有什麼,你們這十幾年對我這麼好,我要是連這點事都不能答應你們,說不過去。”
“等你回來,”陳計伸認真地說,“爸爸把江岸的別墅寫給你。”
車子慢悠悠地拐進地下車庫,陳路周駕輕就熟地停入地下車庫,看著後視鏡一邊倒車,一邊無所謂、浮皮潦草地笑了下,“再說吧,說不定在利物浦找個女朋友,我就在那邊定居了。”
別墅大門被人推開,連惠看他倆進來,氣氛融洽,心裡也寬松兩分,別墅空調打得低,她從沙發上站起來,接過陳計伸手裡的公文包,身上披了一條毯子,一年四季,那條毛毯總是不離身,她輕聲細語地對陳路周說,“我早上聽你有點咳嗽,在山上是不是凍著了?剛剛讓張姨在廚房熬了一鍋雪梨湯,你去喝兩口。”
“好。”
他剛坐下,又懶洋洋地站起來。
陳路周一進廚房,後腳連惠女士就跟進來了,看他倚著廚房的西式倒臺,一手抄兜,一手拿著碗,吊兒郎當地直接就著碗沿喝湯,原本到嘴邊“你慢點喝,小心燙”的話,又變成了,“你就不能有個正形?拿個勺子你手會斷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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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路周嘆口氣,從碗抽裡抽了個勺子出來,沒皮沒臉地說,“媽,以後川劇變臉沒您我都不看。”
“少貧嘴。”連惠女士其實是想進來解釋,我可沒安排你和楊慧慧相親,我騙你回來是想讓你跟你爸好好聊聊,他已經好幾晚沒能好好睡覺了。誰知道這麼湊巧,楊主任帶著他家女兒上來串門。
陳路周慢條斯理地喝著湯,看她說:“您火氣這麼大,要不我給您盛一碗?”
“你爸回來跟你說什麼了?”
“沒說什麼,就說等我回國,把江岸的別墅寫給我,我說再說,不定打算回來。”
連惠正在整理披肩手微微頓住,陳路周說這話時,眼裡太過平靜,平靜得像一潭死水,她沒來由的心裡一慌,她也從來都知道,她這個兒子,有一顆平靜乃容的玲瓏心,看著吊兒郎當,總能春風化雨,所有情緒都是他自我消化。
“我們沒說不讓你回來,你在這自我閹割什麼?我們並沒有把你逐出家門的意思,你爸的意思是讓你在國外待幾年,回來我們可以給你安排工作,你爸公司裡現在大把空位,你回來隨便你挑。你知道你現在隨隨便便能得到的一切都是別人努力一輩子可能都沒有的——”
“然後呢?你們再給我安排一個差不多的女朋友,我的人生就被你們這樣差不多安排了是嗎?媽,我不是不想回來,是我在你們身邊看不到希望和自由你懂嗎?我知道你們從小到大對我很好,但是我現在終於明白什麼叫所有命運饋贈的禮物,都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你們等得不就是這一天不是嗎?”
連惠覺得自己大腦像陳年老舊的復讀機,運轉頗慢,等她反應過來,陳路周已經走了,空蕩蕩的倒臺上隻留下一個他剛剛喝過的碗,大約是那碗梨湯沒喝完,她隻覺得嘴唇幹燥得發緊,心髒也疼,耳邊響得還是他臨走時的話。
“所以,媽,就算你們決定不讓我出國,我自己決定也要走,因為我不可能像一條狗一樣,給你們看門。”
**
陳路周回山莊之前,給朱仰起打了個電話,問他要帶什麼上去,朱仰起當時正在跟徐栀她們倆鬥地主,滿臉貼著白條,接到他的電話,精神異常抖擻,嘴裡還叼著撲克牌,腦袋裡慢悠悠地正在算牌,含混不清地說,“泡面帶幾包,還有你弟的水別忘了,其他的你隨便買。”
陳路周在超市,上次跟徐栀去過那個,冷冷清清,幾乎沒什麼人。他拿著電話在酒品區闲逛,黑色的鴨舌帽蓋在腦袋頂上,仰著腦袋,目光闲散地在貨架上挑挑揀揀。
他記得以前在西班牙喝過一種果酒。
“她倆呢?”他拎起一瓶酒,掃了眼產地,隨口問了句。
朱仰起好不容易叫把地主打算搞把大的,想把剛剛輸得全贏回來,哪還有心思跟他打電話,索性二話不說直接把手機丟給徐栀,“來,你自己跟他說。”
徐栀看了眼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名字,lucy周,才茫茫然地把電話夾到耳邊,“陳路周?”
“嗯。”
陳路周拿了兩瓶酒在結賬,鴨舌帽遮得嚴實,半開玩笑地接了句,“哪個lu啊?”
徐栀瞬間想到那個備注名,他顯然是在找事兒,“腦子短路的路。”
“那算了,本來想給你帶瓶酒嘗嘗。”他笑著說。
徐栀:“峰回路轉,條條大路通羅馬的路!”
推門出去,他心情頓時好很多,嘴上卻說,“晚了。”
第23章 查皮特·23
超市的電視機裡,播放著抗臺預報,慶宜是典型的江南地帶,每年六七八月人們都忙著抗臺抗洪,陳路周買完東西出來,沿路看著他們陸陸續續地撤廣告牌,撤陽臺上的盆栽……時值深夜,黑夜的暮色肆無忌憚地蔓延開來,月光像渲染開的一抹暈色,在悽涼的街道上散著最後餘光。大雨將歇,霓虹模糊著樓宇輪廓,人行道上都是被雨水打落的枯枝敗葉,滿目蕭條。
陳路周就一手拎著一瓶酒,一手抄在褲兜裡,慢悠悠地走著,落葉被他踩得咔咔作響。
因為最熱的夏天還沒來臨,這會兒夜裡挺冷,走了一段路後,他胳膊上起了一層薄薄的雞皮疙瘩。
其實他這個人挺無聊的,看上去挺沒正形,但是從沒做過什麼出格的事情,因為怕養父母擔心,也怕他們期待落空,更怕他們在自己身上看不到價值。連親生父母都會隨便將他拋棄,更何況是沒有血緣關系的養父母,這種安全感是誰也沒辦法給他的。
所以他不敢出格,什麼事情都要做到能力範圍內的最好,這就是他的價值。學攝影是因為連惠女士喜歡拍照,總跟他吐槽臺裡攝影師不行,看電影玩無人機是因為陳計伸喜歡,家裡除了他,沒人陪他聊弗蘭克其實更適合當編劇以及那些吊詭的航拍鏡頭是怎麼完成的。
他不是浪漫,隻是因為寄人籬下,所以他總是格外會看人眼色,雖然養父母對他確實很好,但終究抵不過那層最特殊的血緣關系。他們盼他好,又怕他太好,好過陳星齊,拿走屬於陳星齊的一切,所以想送他出國,選了個花錢就能上的垃圾大學,讀個差不多的專業,將他身上所有的稜角和志氣磨平,再把他接回去,妥善接受他們從此以後的所有安排?
他早就應該知道,這世界沒有免費的午餐,有的都是糖衣炮彈。
這個點沒大巴,陳路周拎著瓶酒,在公交車站坐了會兒,旁邊跪著個殘疾人,短短的下肢赤裸裸地攤在地上,地上貼著一張紙和二維碼,父親白血病急需救治。他嘆了口氣,掏出手機掃了五十塊錢,也行吧,好歹自己手腳健全,長得也還行吧,腦子也不笨,懂人生幾何,也還有時間欣賞春花秋月。
“謝謝。”聽見微信的提示音,地上跪著青年衝他道謝。
陳路周淡淡嗯了聲,他想他不用說不客氣,他們之間就是贈與關系,他應該道謝。
他走時打了一輛滴滴,坐上車,看青年跪得筆直,眼神至始至終都沒從地上抬起來過。他拉上車門,心想,這個世界究竟是什麼樣的呢?
是勇者的角鬥場,還是真心與真心的置換所?
路上跟司機聊了會兒,陳路周便沒再說話,司機大概覺得他挺有意思,一路滔滔不絕跟他講自己身邊的致富經,“我也就是晚上出來跑會兒滴滴,我白天在房地產公司上班,老婆懷孕了,想多掙點。你可能還小,結婚之後就知道了,尤其是生孩子,哪哪都需要用錢。現在誰不是斜槓青年,我還有同事做微商,部門還有個小姑娘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寫公眾號賺稿費,還有人在公司裡拍短視頻,直播的,反正現在要真想掙錢,不愁沒有路子,就我們隔壁那小區,有個孩子,大學才剛畢業,已經買了兩套房子,還都是全款。”
有財商也是一件挺厲害的事情。陳路周一邊想著一邊刷手機朋友圈,看見徐栀把那張照片發朋友圈,底下屬了他的名字,於是他順手點進她的朋友圈。
徐栀看來是把他拉進某個分組了,以前朋友圈都能看見。
……
徐栀:「看了我表弟的語文試卷,林黛玉的死因,表弟寫了個屍檢報告顯示,是摔死的。我問他怎麼知道,他說天上掉下個林妹妹……我輔導不下去了。」
徐栀:「被老徐罵了。因為上次那個表弟,後來又找我輔導作業,我拒絕了,我說不行給你輔導作業我頭禿了。找你爸去,表弟說,不行,我爸說每次給我輔導完作業上班都精神恍惚工作都快丟了。我說工作好找,頭禿不好治。這傻子居然用這句話懟他爸……」
徐栀:「十八歲的第一天,想送老徐一個禮物,感謝他和我媽帶我來這個世界,老徐說不用,十八歲的第一天,我也送你一個禮物,反手掏出一張畫,是一張我小時候隨手畫的素描,沒想到老徐藏這麼久,還挺感動。結果老徐說,首先恭喜你成年,歡迎來到我們成年人的世界,十八歲意味著你不再受未成年人保護法的保護,你已經具有完全行為能力。我問他然後呢,他說,這張紙眼熟嗎,是某位大師的真跡,你知道現在市面上他的字值多少錢?你小時候不懂事在上面亂塗亂畫,我現在可以跟你追償了,開始打工吧孩子……」
徐栀:「一個問題:如果說,我把螞蝗放進我的身體裡,我是不是會變成吸血鬼——」
下面還有蔡瑩瑩的回復:「可以嘗試。」
陳路周放下手機,看著車窗外忍俊不禁,是萬萬沒想到,徐栀的朋友圈是這種畫風。
**
臺風確實快來了,陳路周下車的時候明顯感覺到風大了,不知道是不是山裡樹多的原因,風聲在樹木叢林裡蕭蕭作響,有種要被連根拔起的氣勢,一走進山莊大門,呼嘯聲便被隔絕在身後。
陳路周回到房間坐了會兒,打開電腦準備把傅玉青的片子先剪出來,正巧朱仰起電話過來,他應該輸得挺慘,嘴上估計也被人貼滿了白條,一說話那邊好像帆船起航一樣,呼呼啦啦的,“你不過來啊?”
陳路周心說,我去幹嘛,人家又沒邀請我。
“嗯,”陳路桌下意識看了眼桌上的酒,“剪片子。”
朱仰起還想叫他過來大殺四方呢,好好治治對面這倆女魔頭,於是又把電話囫囵吞棗地塞給徐栀手裡,“你跟他說,他公主病又犯了。”
徐栀臉上相對幹淨一點,就腦門上貼著兩條,還是被蔡瑩瑩坑的,她舉過電話,認真地看著手裡的牌,說:“朱仰起說你公主病犯了,問要不要八抬大轎過來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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