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露第3章

 

隻不過，沒來得及送出去。

「他在這裡做什麼？」

 

我問系統。

 

系統兩手一攤：【我也不知道。】

 

畫面繼續。

 

男人忽然喃喃自語：「什麼狗屁青梅不敵天降，我不答應，池露，你在哪？你怎麼還不回來呢？」

 

說到這裡。

 

他幾乎泣不成聲。

 

Advertisement

捂住臉，低聲啜泣。

 

我有些愕然。

 

下一秒。

 

一團五彩繽紛的光團出現。

 

系統驚呼：【是主神。】

 

光團踢開腳邊的酒瓶，學著周衍行的樣子盤腿坐在地上。

 

「喂，人類，你是在對我不滿嗎？」

 

溫潤如玉的青年男聲。

 

很好聽。

 

我眨了眨眼，就是這聲音怎麼有點熟悉。

 

周衍行怔怔抬頭。

 

我這才看清他的臉。

 

胡子拉碴，眼皮浮腫，早沒了平時裡的矜貴模樣。

 

他啞著嗓音問：「你是誰？」

 

「我是主神，掌管所有小世界，你怨氣衝天，將我召喚了出來。」

 

周衍行忽然激動起來：

 

「你把池露還給我，把她還給我，她是我連碰一下手指頭都要開心許久的人啊！她離開的時候該有多失望，我混蛋，我對不起她，我不光忘了她，還愛上了曾經霸凌過她的人，我該S。」

 

一聲聲巴掌聲，響徹房間。

 

主神發出長長的嘆息。

 

一道霞光阻止了周衍行繼續自殘的行為。

 

「我們來打個賭吧。」

 

「什麼意思？」

 

「如果你能找到她，並擺脫劇情控制和她破鏡重圓，那麼本主神就給你們一次相守終生的機會，怎麼樣？」

 

「如果她不肯原諒我呢？」

 

周衍行沉默片刻，問出了這句話。

 

主神過了一會兒，才回：「真正愛一個人，是必要時學會放下。」

 

……

 

畫面再次翻轉。

 

十年時間。

 

周衍行生怕自己忘記，在日記本上記下和我的點點滴滴。

 

用來時刻提醒自己。

 

而這期間，他也從未放棄尋找我的蹤跡。

 

而無數次希望換來的都是失望。

 

直到周澤愷八歲那年。

 

他因為攀巖受傷在家，無意間翻到了周衍行的日記。

 

有關於他身世的真相在這一刻得見天光。

 

不知道過去多久。

 

系統提醒：

 

【回溯結束了。】

 

窗外天色已大亮。

 

這一夜，無比漫長。

 

以至於，我接到周衍行的電話時。

 

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13

 

周澤愷被關進了精神病院。

 

醫生告訴我，他狀態很不好，一旦受到外部刺激。

 

輕者自言自語，重者就會主動攻擊傷害別人。

 

我來到病房。

 

病床上。

 

瘦弱的少年雙目緊閉，就連睡夢中都保持著身體緊繃。

 

好似做好了隨時會醒來反擊的準備。

 

周衍行嗓音寂然：

 

「小愷真的很需要你。

 

「你可以……看在他是你唯一的孩子的分上，回到我們身邊嗎？」

 

我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而是反問：「你知道當年，我大出血不得不選擇剖宮產的時候，在想什麼嗎？」

 

他沒說話。

 

「我在想，如果上天眷顧能活著離開手術室，我一定放下執念，也放過自己。」

 

話已至此。

 

周衍行頹然地彎下背脊。

 

「我努力了十年，和劇情對抗了十年，到頭來，隻能眼睜睜看著你離開，卻無能為力。」

 

我點頭。

 

「對啊，如果你真的心裡有我，就該明白，放手也是成全。」

 

最後。

 

他卑微祈求：

 

「明天就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也是小愷的生日。

 

「可不可以……陪他過次生日，就當作最後的告別。」

 

當著他的面。

 

我給江妄打去電話商量。

 

他嗓音平靜，可加重的呼吸卻出賣了他。

 

「那你有事記得給我打電話。」

 

我輕笑：「好，放心吧。」

 

掛斷電話。

 

我看向臉色難看的周衍行。

 

「那就最後陪小愷一回吧。」

 

14

 

周衍行身價豐厚。

 

大手一揮包下了整個遊樂場。

 

坐完海盜船。

 

周澤愷興奮地拉著我的手大叫：

 

「我從來沒有玩過這麼好玩的東西，媽媽可以再陪我上去一趟嗎？」

 

「呃，好。」

 

我咬牙答應下來。

 

實際上，腿早就軟得走不動路。

 

周衍行給我們一人遞過來一瓶水。

 

「休息一會兒，喝點水再去吧，小愷，你媽媽累了，不要讓她太辛苦。」

 

「好吧。」

 

他悶悶不樂應了。

 

我松了口氣，連灌了幾口水。

 

小孩子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煙花秀剛剛開始。

 

他就期待地看著我：

 

「媽媽給我準備了什麼禮物啊？」

 

我拿出了臨時去商場買來的攀巖護具。

 

「你已經是個大孩子了，要學會保護好自己。」

 

他開心地接下。

 

話鋒一轉，又問：「那媽媽有給爸爸準備紀念日禮物嗎？」

 

「這個……」

 

我想說沒必要。

 

下一秒。

 

眼前一花。

 

一隻亮閃閃的鑲滿粉鑽的戒指出現在眼前。

 

周衍行深情地看著我：

 

「池露，結婚紀念日快樂，試試喜不喜歡。」

 

我沒接。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他自嘲勾唇：「是我太心急了，我……」

 

「周衍行，」我打斷他，「我們說好了的，還請你遵守承諾。」

 

周澤愷插話進來：

 

「什麼承諾？對了，媽媽，我還沒有許生日願望呢。

 

「我的生日願望就是，媽媽能回到我身邊，我們一家三口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媽媽，你說可以嗎？」

 

我把手從他掌心抽回。

 

「你上次不是說，隻要葉婉做你的媽媽嗎？」

 

「不，我討厭她，我隻想讓你做我的媽媽。」

 

他堅定地回答。

 

系統忍不住嘆氣：【劇情偏離得實在太過離譜，你要快刀斬亂麻啊。】

 

我抿唇。

 

抬起手，猶豫了一秒，最終還是落在了周澤愷毛茸茸的頭頂。

 

揉了揉。

 

然後語重心長地告訴他：

 

「媽媽就不回來了。

 

「以後我不在，你也要照顧好自己，不要勉強，要勇敢說不。」

 

手腕被攥緊。

 

周澤愷眼眸猩紅，狠聲嘶吼：

 

「為什麼不能回來，我就要你回來！」

 

周衍行忽然衝上來抱住他：

 

「糟了，小愷發病了。」

 

救護車上。

 

江妄打來電話。

 

我簡單講了一下情況。

 

他委婉地提醒我：「也許，抹除他們的記憶是最好的辦法。」

 

15

 

急救室內人來人往。

 

周澤愷SS拉住我的手，不肯放開。

 

這一刻。

 

我忽然意識到，江妄說得是對的。

 

如果這次不做些什麼。

 

那麼，小愷的病就是周衍行牽制我的手段。

 

他表面深情。

 

實際上，從始至終, 都在給我挖坑下套，守株待兔。

 

就等著我這隻兔子主動撞上去。

 

於是。

 

我召喚出系統：

 

【有沒有辦法可以消除他們關於我的記憶？】

 

系統咦了一聲，反問：

 

【你怎麼知道主神為了獎勵我工作認真，剛剛給我配了一個大招，名叫『記憶消失術』？】

 

這也太巧合了吧。

 

可眼下我也顧不上太多。

 

因為, 頭頂的吊燈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眼看就要朝我砸下來了。

 

屬於炮灰女配的劇情即將上演。

 

我內心咆哮：

 

【快放大招啊, 快放。】

 

下一秒。

 

時間驟停。

 

周遭一切都停止了轉動。

 

我嘗試著把手從周澤愷掌心抽出。

 

竟然無比的順利。

 

幾顆星點閃過。

 

很快, 所有人又恢復了正常。

 

我低頭。

 

周澤愷正一臉莫名地看著我：「阿姨，你找誰？」

 

我一愣。

 

朝他擺了擺手。

 

「沒事, 阿姨走錯路了。」

 

然後轉身, 毫不留戀朝外走。

 

正好與剛剛趕到醫院的葉婉擦肩而過。

 

身後傳來孩童的撒嬌：

 

「媽媽，你怎麼才來啊, 我好難受啊。」

 

「我怎麼教你的, 男子漢大丈夫，一點點病痛就住院，成什麼樣子？」

 

「你別怪他了, 小愷也不想的, 畫展怎麼樣，還順利嗎？」

 

……

 

一家三口的對話消散在風裡。

 

直至聽不見。

 

16

 

我終於回歸了平靜生活。

 

三年後。

 

孤兒院的孩子們第一次參加中考。

 

放榜的慶功宴上。

 

江妄單膝跪地, 向我求婚了。

 

孩子們站成心字形，每個人手裡都捧著玫瑰花。

 

嘴裡高喊著：「池媽媽，嫁給江爸爸。」

 

就連系統也來湊熱鬧：

 

【答應他, 答應他。】

 

人群中。

 

一道佝偻熟悉的身影閃過。

 

我心頭咯噔一聲，忙問系統：【你那個『記憶消失術』不會有 BUG 吧？】

 

系統拍著胸脯保證：

 

【主神出品, 必屬佳品。】

 

我這才稍稍放心。

 

畢竟，這大好人生我還沒享受夠呢。

 

系統再三催促。

 

我在眾人的歡呼聲中答應了求婚。

 

江妄開心地一把抱起我，附耳過來：

 

「老婆, 我太開心了, 終於能和你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了。」

 

「以後我就是池江妄了。」

 

我忍不住笑出聲。

 

不過，這聲音離得近了, 更加似曾相識。

 

我若有所思。

 

怎麼和那個什麼主神的聲音那麼像呢？

 

因為想得太投入。

 

就連什麼時候被他抱進臥室都不知道。

 

直到系統發出哇哇哇的尖叫：

 

【不行了，馬賽克馬賽克，我眼睛要長針眼了。】

 

我回神。

 

正好看到江妄穿著未系好帶子的浴袍, 就這麼大剌剌的從浴室走了出來。

 

大片的胸膛直直撞進我眼底。

 

我沒出息地吞了吞口水。

 

這天晚上，我沒機會問。

 

後來的無數個晚上。

 

我都沒能有機會問個清楚。

 

因為——累！

 

實在是太累了！

 

17

 

（周衍行番外）

 

池露永遠都不會知道。

 

因為和主神的交易。

 

她所謂的「記憶消除術」對我毫無作用。

 

可看著她離開時，渾身輕松的模樣。

 

我選擇了「忘記」。

 

隻不過這種感覺實在是太過痛苦了。

 

很長一段時間裡。

 

按照那個人對我的厭惡程度。

 

「曾被」葉婉跟我鬧了幾次。

 

最後幹脆分居，各自過起了自己的日子，互不打擾。

 

直到, 我借口路過, 想要再見她一面。

 

卻意外撞見，那個叫什麼妄的正向池露求婚。

 

看著她幸福開心的模樣。

 

我傷心絕望之下，當場吐出一口血來。

 

我不由恨恨地想。

 

那個叫什麼妄的家伙還真是會取名。

 

偏偏取了一個什麼妄！

 

好像在嘲諷我痴心妄想, 又暗示池露早已忘記我。

 

後來。

 

得知我病了, 周澤愷急得哇哇大哭。

 

隻有葉婉, 公事公辦一般來看了我一次。

 

後面就沒再來過。

 

遺憾的是，檢查結果顯示。

 

是胃癌，晚期！

 

我忽然想起來, 池露還在我身邊的時候。

 

她總是喜歡張羅一桌飯菜。

 

說是外面的飯菜吃多了對腸胃不好。

 

我有胃病。

 

經過她的調理，確實很長時間沒有再犯。

 

可她離開十年。

 

我就把自己的身體給糟蹋成了這樣。

 

如果被她知道……

 

我自嘲地搖了搖頭。

 

被她知道又能怎麼樣呢？

 

曾經把我放在心底的人，如今早就不在意了。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