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言心第4章

孫雋言沒有退讓，「你們到底什麼情況？」

 

「和金主摟摟抱抱的，就別回頭裝痴情了。」周期然冷笑。

「什麼摟摟抱抱？」 這下是孫雋言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我試圖拉住周期然讓他別說了，但他甩開了我的手。

 

周期然笑著一字一句重復孫雋言曾經說過的話，「我沒有要她的錢，我會還給她的，因為你們都不配。」

 

孫雋言回想了好一會兒。

 

「怎麼，忘了你的金主？」?

 

「你在酒吧？」 孫雋言終於反應過來。

 

「對不起，我們不是故意，是正好聽到……」我低下頭。

Advertisement

 

「你那天也在？」 孫雋言看向了我。

 

周期然終於拉動了孫雋言，但孫雋言的目光依然集中在我身上。

 

「等等，怎麼了？」周期然看出我和孫雋言的反應古怪。

 

孫雋言嘆氣，看著我，「原來是這樣嗎？你要分手的原因……」

 

10

 

知道是烏龍一場後，徐翊澄把周期然拉了出去，讓我和孫雋言單獨聊。

 

「我奶奶生病那時候，我爸給了一些錢，後來我媽知道了。她心裡對我爸還是有怨氣的，覺得我不該拿他的錢，才會回來質問我。」

 

「但你為了還給我，去問你媽媽借錢了？」?

 

我無法想象，要讓為奶奶治病都不肯妥協的孫雋言低頭，他心裡有多難受。

 

「傻瓜，她畢竟是我媽媽，」似乎看穿我的心思，孫雋言安慰我，「而且本來就是你借給我的錢，我不想，欠你的。」

 

我終於知道了孫雋言避而不談的部分，我們無言沉默了許久，孫雋言終於開口。

 

「所以你是因為什麼分手？」

 

「那時候我爸爸欠了太多錢了，我沒不想成為你的負擔。」

 

時隔多年，我終於能坦白內心。

 

「而且你那時候已經保研了，我想你一定會開心幸福吧。」

 

「我想要你，不被我束縛得，自由地生活。」

 

「對不起，在你最辛苦的一年離開了，」?

 

後來我實在太累了，眼皮打架慢慢拉聳下來，孫雋言的臉已經模模糊糊。

 

我對著他說，「你已經太苦了，如果你不喜歡我，我離開或許是件好事吧。」

 

第二天早上我醒來時看見孫雋言提著早餐進來。

 

豆漿是無糖的，還有一份熱氣騰騰的小籠，是我最愛吃的。

 

「吃完早餐，我跟你一起回去。」 孫雋言坐在我的床邊，嘴角微翹注視我，心情很好的樣子。

 

我聽見他說，「我帶你兜風。」

 

這句臺詞太熟悉，我有點發愣。

 

「孫雋言……」

 

「我現在很有錢，而且我長得也是你喜歡的類型。蘇巖心，你現在要不要考慮我。」

 

「咳咳咳，」 我一口豆漿嗆住了。

 

孫雋言很平靜地拿來紙巾幫我擦，「你慢慢吃，怎麼還是這麼急性子。」

 

「什什麼意思？」

 

我緊張得手心裡已經冒出了汗。很可笑的是，明明曾經很勇敢的我，面對孫雋言的坦白卻生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你覺得是什麼意思？」

 

孫雋言輕笑反問我。

 

頂不住他湊近的炙熱目光，我慌亂地岔開話題，「我要上班了。」

 

「行，下班我來接你。」 孫雋言的目光依然扎在我的身上。

 

該S的孫雋言！我的心再度為他而跳亂了節奏。

 

那天我從孫雋言的車上連滾帶爬地下車，落荒而逃。

 

連帶著上午在店裡工作都有些分神，想著他的話。

 

直到有客人到了我面前。

 

「你是蘇小姐嗎？」

 

我抬頭看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 孫雋言的媽媽孫心茉。

 

「我開門見山，希望你和雋言的糾葛到此為止。」?

 

孫心茉點了一支煙，她精致的臉在煙霧繚繞裡顯得有些蒼白。

 

「你到現在應該還欠著 200 多萬吧。」孫心茉說，「我可以幫你還，就當還你一份曾經的人情，讓雋言不再有虧欠感。」

 

我的大腦有片刻的空白。

 

所以昨天晚上，孫雋言和他媽媽聊的是這個？

 

「這是孫雋言的意思？還是你的？」 我維持著聲音的平靜。

 

孫心茉掐滅了煙。

 

「雋言很小的時候，我跟他爸爸就分開了，這件事一直讓我心裡很愧疚。當我想彌補的時候，雋言已經變得獨立懂事，甚至並不需要我了，」 孫心茉嘆氣地看著我，「但是五年前他來求我的時候，我卻覺得他又變成了我曾經拋下的那個小孩。」

 

我沉默地聽著她的訴說。

 

「你消失了以後，雋言發瘋似地找過你一陣，誰看了都覺得很心疼。天下的父母都希望子女快樂幸福，我希望他能有一個偏愛他、保護他，不會離開的人陪伴，那個人恐怕不是你。」

 

「我知道蘇小姐你也很辛苦，隻要你點頭，錢馬上打到你的賬上。你怎麼決定？」

 

孫心茉離開以後，我獨自坐了很久。

 

晚上孫雋言接我下班，開車去了南山山頂。

 

今天的天氣也很晴朗，星空璀璨更甚。

 

孫雋言把一個沉甸甸的袋子塞進了我懷裡。

 

裡面是一個罐子。

 

我拿起了看清罐子裝滿了扣子。各式各樣，不同顏色，大小的扣子。

 

「這是？」

 

我驚訝地轉頭看向孫雋言的時候，才發現今天他穿的襯衫第二顆扣子的地方空空的。

 

「你不是說那裡離心髒最近嘛，現在我把所有的第二顆扣子都給你。」

 

孫雋言看著我，溫柔地笑。

 

晚風輕拂，一切都像是十年前的那夜，似乎什麼都沒改變。

 

這竟然是我認識孫雋言的第十年。

 

「孫雋言，你怨恨過我嗎？」我看著他的眼睛，問出了我始終無法自我說服的問題，「戀愛是我S纏爛打的，而我又在你最痛苦、最需要我的時候離開。」

 

「沒有。」孫雋言不假思索的回答，讓我一愣。

 

「你沒有S纏爛打，蘇巖心，是我先喜歡你的。」

 

「在 15 歲那年的南山。」

 

如果不是孫雋言的訴說，我已經不記得更早以前的相遇。

 

那年 15 歲的孫雋言初三畢業，知道了母親也再婚的消息，是想來這裡結束自己生命的。沒想到偶遇了下雨沒帶傘的我。

 

「嗨，同學你好。」我自顧自躲進他的傘下，一邊抱怨天氣，「下雨天真的很煩，連一顆星星都沒有了。」

 

那時我絮絮叨叨地說著沒頭沒腦的話，班裡同學的吵鬧，父母的嚴厲，學習太繁復……?

 

孫雋言說，「是你說的，下雨天太討厭了，等晴天再來。是你救了我。」

 

我聽到這裡，已經眼眶湿了。

 

「我們認識不止十年，蘇巖心。我認識你，已經十四年了。」?

 

孫雋言走近了我，「你以為你喜歡上我的那一天之前，我就已經在期待和你遇見的晴天了。」

 

隻是我們相愛的方式太不湊巧。

 

我以為孫雋言是因為奶奶的那筆醫藥費。

 

孫雋言在擔憂我熱情褪去以後隨時抽身。

 

「我們之間錯過了五年，」 孫雋言從口袋裡拿出那條我設計的扣子項鏈，「現在我們還有機會嗎？」

 

我注視著曾經深深喜歡過的少年。

 

我想起自己下午對孫心茉說的。

 

「曾經選擇離開的時候，我以為如果我們不再堅持給彼此撐傘，就都不會淋雨了。但後來我發現自己錯了，因為我連晴天都失去了。從今以後隻要他需要我，不論晴天雨天，我不會離開。」

 

11

 

十天後，我們參加了周期然和徐翊澄的婚禮。

 

在眾人的祝福中，陪伴我十多年的周期然，走向了他等待過無數光陰的心愛的女孩。

 

就在他們婚禮前，我和周期然一起跟周阿姨和周叔叔解釋了我們的這些年。

 

周阿姨流著眼淚摸著我的頭，「心心，對不起。我真的很喜歡你啊，即使不當兒媳婦了，還是把阿姨當做你的家人好嗎？」

 

我也抱著她哭了。

 

我媽媽跑了，爸爸欠債的那天。周阿姨和周叔叔把我領回家。

 

周阿姨紅著眼，手忙腳亂地給我煮了一碗粥。後來周期然說，那是他第一次看見十指不沾水地周阿姨下廚。

 

這些年在我心裡，他們已經是我的家人。

 

周期然挪揄我，「怎麼樣，你給我當伴郎？」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

 

最終我以伴娘的身份陪著徐翊澄走向了周期然。

 

紅毯的盡頭周期然笑得明媚，他旁邊西裝革履、身挺板正的伴郎孫雋言也帶著溫柔的微笑。

 

真好啊，我在心裡感嘆。

 

雨天已經過去了。今天的天氣真晴朗。

 

一周後，我收到了一封信。

 

我的扣子項鏈設計稿獲得海外比賽的創意獎，我將有機會去海外一家著名首飾設計公司工作兩年，年薪非常可觀。

 

我捧著信情不自禁地抱住身邊沙發上的孫雋言，發出了尖叫！曾經夢寐以求的工作竟然以這樣的方式降臨。

 

「是你偷偷幫我報名參賽的？」

 

「是啊，過了那麼多年，你的密碼還是這麼好猜。」 孫雋言寵溺地摸了摸我的頭。

 

「可是兩年的時間……」

 

我們之間有了短暫的沉默。

 

「去吧，」 最終孫雋言吻了吻我的額頭, 「蘇巖心，那是屬於你的人生。」

 

我的眼眶一瞬紅了。

 

「但我害怕……」 我埋首在他的頸邊，悄悄落淚。

 

「不用害怕，我會一直在這裡。」 孫雋言對我微笑, 「其實我不是晴天, 因為你才是。」

 

離開的那天孫雋言來機場送我。

 

我很訝異跟著孫雋言一起來的還有夏曉星。

 

孫雋言幫我辦理登機的手續, 夏曉星陪我站著。

 

「我很羨慕你，」 夏曉星讓我意外地開口，「他是個很冷淡的人, 即使是對親人也都是客氣禮貌的樣子, 但是唯獨因為你丟了所有風度。」

 

「你摔倒在訂婚宴的那天, 他翹了後半場論壇，你不知道吧？」夏曉星衝我眨眨眼，我一愣。

 

這事孫雋言沒有跟我說過。

 

「我就知道這個悶葫蘆不會說的, 」 夏曉星笑，笑容中有細微的苦澀，「他為了幫你出頭，直接開車去找你未婚夫，要不是我攔著, 他差點就要打人了。」

 

我的心裡有無限感動, 難怪那天周期然晚上回來了。可我一直不知道是因為孫雋言。

 

「還有你在旅館出事的時候, 他也是一下子繃不住了跑出去的。」 夏曉星笑了，「他自己那天還發燒難受呢, 所以後來孫阿姨才很生氣吧。」

 

我心口湧起暖流。

 

孫雋言一直是那樣的, 做了十分的事, 隻說出三四分。

 

大學時候，我曾經有次去參加校外的比賽，在那個學校裡要住三天。後來因為比賽答案泄露的事情，外校的學生情緒激動動手起來。我因為太害怕了打電話給孫雋言。

 

當時他正在軍訓, 為了過來找我，孫雋言故意潑了自己一身冷水吹了一下午的風, 發燒了請出了假。

 

我也是很後來才知道的。

 

對我好的事情，孫雋言說出口的, 遠遠比做的少。

 

其實我隻是沒有想到會在人群裡看見孫雋言。

 

「這含」「我一直想見見你, 「 夏曉星笑，」他這麼不會表現，別把我嫂子弄丟了。」

 

我也笑了，看著不遠處迎面走來的孫雋言, 「丟不了。他已經是我所擁有的之中，最珍貴的了。」

 

兩年後, 我回國那天, 孫雋言在機場等著我。

 

孫雋言問我, 「敢不敢跟我賭一把，讓命運決定我們的未來。」

 

我接過了他手上的罐子。

 

那是七年前, 我們分手那天, 他本來要給我的。

 

我打開，看到罐子盒蓋上有一句話：嫁給我好嗎？

 

含著淚，我點了點頭，然後擁抱了我的少年。

 

這一次, 不論晴天風雨，我們都會牽著彼此的手，不再放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