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每天寫完作業都出去玩兒。
我有時候恍惚間想想自己這短短的十九年人生,覺得一片荒蕪。
我隻是在麻木蒼白地活著而已。
謝端這兩個字,毫無意義。
年幼時,我的生活充斥著酒精跟暴力。
家裡的麻將桌從沒有停過,我從煙霧繚繞之中,才能看見我媽媽模糊的臉。
在街頭的酒館外面,才能看見我爸爸爛醉如泥的模樣。
有時候無父無母也是一種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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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總說:阿端啊,會有人來愛你的,一定會的。
那個人在我十九歲的時候來了。
她有一雙略微圓的眼睛,笑起來嘴邊的小梨渦若隱若現。
當她在陽光下奔跑的時候,馬尾劃過的弧度,就像是一陣挾裹著春天的風:
「謝端!謝端!快快,早點去才能買到新鮮便宜的魚。
「今天就讓賀大廚給你大展身手!
「啊啊啊!謝端,衝鴨!今天超市打折,我們一定要在大爺大媽中間S出一條血路!
「謝端,生活費沒有啦!給錢,我要給小和買牛奶喝!」
謝端、謝端、謝端。
我每天睜開眼睛,都能聽到賀年在不停地叫著我的名字。
她口音很有意思,喊我的時候幹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偶爾撒嬌的時候,尾音上揚,我的名字就像是一顆糖,在她的舌尖打了個轉兒。
為了多聽她喊喊我,我偶爾會故意賴床不起。
這個時候就能聽到她驚詫的嗓音。
「哎呀!謝端,再不起就要遲到啦,你不是說今天要隨堂考試嘛!」
她會扯開我的被子,捏捏我的臉。
嗯,她總是有這樣的惡趣味,捏我的臉,捏我的手。
好像這樣逗弄小孩子的手段,會讓她得到某種隱晦的快感。
我樂於裝傻,陪她玩兒這樣的小遊戲。
「喂喂喂,謝端,你英語成績可是不如我哦。」賀年會看著我的試卷,露出一點得意的樣子。
她小聲哼哼:「看來大名鼎鼎的謝端,也有不如我的地方嘛。」
我聽到這些話,心裡總覺得有些不舒服。
賀年總是會無比自信地說,謝端你會很優秀哦,你會非常成功。
仿佛在她的認知裡,有一個叫謝端的人,無所不能。
賀年她……偶然看著我的眼神會流露出一種悲傷。
那種悲傷像是傾頹的海水,剎那之間將人淹沒。
她在看我,卻也不是在看我。
「這個詞你讀得不標準呀。」賀年的手忽然觸碰到我的喉結,她又拉著我的手,放到她的喉嚨,「喏!感受一下我的發音。」
她認真地盯著我的嘴唇。
我也能光明正大地盯著她的嘴唇。
我走神了。
我想起賀年曾跟小和嘀咕:「你哥哥的嘴肯定是奶糖味的。」
那晚,我鬼使神差地偷吃了謝小和的奶糖。
甜甜的香氣,在我的唇齒間融化開,長久沒有散去。
清晨我醒來,在一種難以啟齒的情緒中,默默地洗了床單。
賀年睡眼惺忪地探頭進來,迷迷糊糊地說:「謝端,你沒有去上班嗎?我今天有很重要的課,你可不可以送我去學校呀。」
我捏著床單,扭頭看她。
賀年看清楚我的臉,她慢慢睜大了眼睛。
她凝視著我的臉,好像有些出神。
「真像是一場夢。」賀年歪頭看我,眼睛裡莫名就噙著眼淚,她遮掩地轉過身,「家裡沒有牙膏啦,記得買啊。」
那一刻,我越發的確定。
我一定像極了某個人,像到賀年會認錯的地步。
我心底冒出一個卑劣的想法,如果可以擁有賀年,我做那個人的替身又怎麼樣呢??
2
自賀年消失以後,我在虛無的等待中,度過了一天又一天。
我慢慢成了賀年口中的那個功成名就的謝端。
從二十歲到三十歲,我等了賀年整整十年。
這十年間,我夜不能寐,閉上眼都是她倒在血泊中的模樣。
我驚恐地發現,除了我,所有人都在慢慢遺忘賀年。
大學時期的室友明明見過賀年一次,可他們全都不記得了:
「開什麼玩笑?老四,你要是有女朋友的話,我們能不知道。」
「說起來,你現在也是 B 市炙手可熱的人物了,沒想過找個女朋友啊?」
他們喝著酒,打趣著我。
我試圖跟他們描述賀年的樣子。
室友樂了:「你喝大了吧?這麼漂亮一姑娘,我們能沒有印象嗎?」
我沒有再說話。
回家以後,我又翻出了賀年的紙條。
可我發現,她留在上面的字跡也消失了!
我的手止不住地發抖。
「哥!你在幹嗎!」
小和進到我的房間,她害怕地說:「為什麼又這樣!」
她熟練地找出醫藥箱,給我包扎傷口。
我低頭看見我的手臂上,多了一條美工刀劃出的傷口。
「哥,我求求你,清醒一點。」小和已經是個大姑娘了,她哭著說,「姑奶奶要是見到你這樣,該會多傷心。」
我看著她的表情,輕聲問她:「小和,你其實已經記不得賀年長什麼樣子了,對吧?」
小和一天天長大,她對賀年的記憶一天天模糊。
就算我千萬遍跟她講賀年的故事,還是留不住一點影子。
小和哭得更厲害了,她默認了:
「哥,你給姑奶奶打個電話試試呢。」
我高中畢業那年,賀年曾經給過一個人電話號碼。
這些年,我不止一次地撥過那個電話,始終都是空號。
在小和的注視下,我又一次撥通了那個電話。
嘟嘟嘟……
「你好?」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略微疲憊的聲音。
我久久無言。
「哥……哥……」小和的聲音都在顫抖,「你說話啊,說話!」
她見我不說話,搶過手機,大哭著:「姑奶奶!是我!我是小和啊。我跟哥哥等了你好多年,你在哪裡啊?姑奶奶!我……我現在學會做紅燒肉了,奶奶這幾年身體不好,一直惦記你。還有我哥,我哥他好想你。你……」
賀年的聲音帶著疑惑:「小姑娘,你打錯了哦。」
她掛斷了電話。
我捂著臉,許久都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這些年我患上了嚴重的精神疾病,失眠多夢,讓我整個人患得患失。
有時候我甚至分不清現實跟幻想。
而且剛剛收到體檢報告,我得了胃癌。
這樣的我,就算找到了賀年,又要怎麼面對她呢。
小和自作主張,用這個號碼去尋找賀年。
她做了一場月薪十萬招聘替身的鬧劇,把賀年約到了我開會的酒店。
「哥,好好打扮一下,精精神神地去見姑奶奶。」
小和幫我打著領帶,哽咽地說:「她……她這些年過得很不好,你見了就知道了。」
3
我做過無數種猜想,可是現實遠比想象更加玄幻。
我遇見賀年的時候,猜測著,她應該比我大一兩歲。
如今我三十歲了,她估計是三十多歲的模樣。
二十多歲的賀年清純明媚,笑起來的時候很有元氣。
三十歲的賀年又是什麼樣子呢?
當我踏進房間大門的時候,我就愣住了,明白了小和欲言又止的模樣。
賀年比從前看起來更加年輕,看起來隻有十七八的模樣。
她很瘦,穿著一條淺黃色的連衣裙,做了簡單的打扮。
看得出,賀年很緊張,看我的時候笑容有些勉強,臉上也有掩飾不住的疲憊。
我忍不住說了一句:「怎麼變得這麼瘦?這些年過得很辛苦嗎?」
可賀年,沒有多餘的反應。
她喊我,謝先生。
陌生的、拘謹的態度。
她完完全全地不記得我。
她的眼底,對我沒有一絲絲情誼,甚至還有防備和自我厭棄。
後來我才知道,那年在酒店,賀年遇到的竟然是十歲的自己,還有她爸爸。
後來她家發生煤氣爆炸,爸爸當場S亡。
她媽受不了打擊,重病一場。
賀年的幸福生活,在她十五歲那年戛然而止。
如今,她媽媽得了重病在醫院。
她獨自支撐著這個家庭,瘦弱的肩膀不堪重負。
我把賀年帶回了家裡,囑咐小和不要亂說話。
回到謝宅的第一晚,賀年敲開了我的門。
她穿著單薄的裙子,渾身都在抖,眼淚落下來:
「對不起,謝先生,我……我隻是……有些緊張。」
我拿了睡袍披在她身上,帶她去客廳喝了一碗熱乎乎的湯。
賀年坐在我的對面,緊繃的精神慢慢放松下來。
她喝湯的時候,神情有明顯的驚喜。
「謝先生,說起來好奇怪啊。」賀年詫異地說,「你做的這個糊糊湯,跟我媽媽的味道幾乎一模一樣。」
能不一樣嗎,這是賀年自己給的配方。
以前我每次晚自習回家,都有這麼一碗熱湯等著我。
「嗯,多喝點。」我看著她。
多喝點,多吃點,卸下防備, 在我身邊好好生活。
年年,我已經三十歲, 擁有腐朽的身體與枯朽的精神, 早已配不上青春靚麗的你。
希望你在我身邊, 成為從前那個自信又驕傲的賀年。
我會給你很多很多錢, 讓你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4
「謝端!我考了全年級第一,拿到獎學金啦!」
賀年的聲音從電話裡傳過來。
我坐在沙發上, 看見她下了車,一路往門口的方向飛奔。
她還是喜歡扎馬尾,幹淨利落,跑起來熠熠生姿。
賀年進了客廳,掛斷了電話,期待地說:「我要獎勵!」
她的眼神中, 有著暗藏的期待。
他說:「看!」
「—賀」賀年喜歡我這件事, 我是知道的。
她希望我給點回應。
可我不敢, 也不能。
我避開她的眼神,隻是說:「嗯,挺好,獎勵你考研。」
賀年哀號一聲,坐在地毯上,挨著我的腿。
她仰著頭, 長嘆道:「你總是這麼無聊!老古板一個, 也不知道你年輕的時候什麼樣子。肯定也是整天板著一張臉, 嚴肅又端正, 不近女色!老和尚似的。」
我瞧了她一眼, 避開了這個話題。
她總是有意無意地去試探我,想知道我所謂的那個白月光是什麼樣子的。
回到房間,醫生打來電話, 勸我繼續治療。
我的病越來越重了,剛剛跟賀年說話, 胃部疼痛難忍。
想起賀年失望的模樣, 她肯定覺得我在躲她。
她不知道,每當她仰著頭, 一雙圓圓的眼, 亮亮地看著我的時候,我多麼想吻她。
在我三十五歲那年,我跟賀年見面的時間越來越少。
我立下遺囑,把一半的財產留給賀年,一半留給小和。
賀年的課業越來越忙, 她看我的眼神,那份歡喜也越來越淡。
這一切,都是我期待的。
畢竟她青春年少, 有大好時光等著她, 也有更好的人在等她。
我躺在病房裡, 看著白慘慘的天花板,總覺得身體越來越輕。
「謝端!謝端!」
恍惚間,我看見了賀年。
她哭得眼睛都腫了:「你別S!我回來了!是我!從來都沒有什麼白月光, 從始至終都隻有我,對不對!」
賀年,你終於回來了。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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