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英叔、阿眠和青青坐在櫃臺旁邊的桌子上喝豆花。
阿眠撐著頭看著英叔:「英叔,我哥哥還真的會講蒙語、俄語,而我家都會說滿語。」
英叔處變不驚地繼續喝他的豆花:「那不是好事,你能回京城了啊。」
她放下勺子嘆口氣,又看向我:「雨姐姐,我有點擔心真的是哥哥。」
英叔罕見地沒有哄她:「我還擔心我這個剛養熟的幹閨女呢。」
夫人過來撐住我的肩膀,對阿眠說:「你沒哥哥,隻有這個姐姐。」
我拍拍夫人的手,心中好笑,我這個當事人都想開了,她卻還在生氣,又有些感動:「都別擔心啦,船到橋頭自然直!」
大大小小的嘀咕聲還沒落,春寒齋門口突然路過一隊官差向丁香書院走去,圍觀的人說這是朝廷派來宣紙的大人。
店裡的看客激動極了,迫切想證明自己的猜測,一哄而散全部跟到丁香書院去了。
剩下我們面面相覷,直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嬤嬤一下捂住了嘴巴,小姐大叫著沖過去:「哥哥!真的是哥哥!」
我心中沒有特別波動的情緒,隻是看著粗糲黑瘦的吳少爺,拘謹又愧疚地站在門口看著我傻笑,心中突起壞心思,沒搭理他,沖著屋裡喊:「奶,吳少爺來了。」
奶奶還沒出來,姑父先跑出來嘴裡嘟囔著:來得正好,定要為他苦命的姐夫揍這小子一頓。
隨後吳少爺看著對面一排面色各異的人,目光落在夫人身上,訕訕地喊了聲:「娘。」
夫人終於開口了,朝他擺擺手:「哪兒來的小黑鬼到處認娘,去去去!」
那幽怨可憐的聲音又嘲笑我:「小雨……」。
聲音主人看著我,滿眼憂愁和委屈:「小雨,對不起。」然後低頭的瞬間眼淚就砸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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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奶奶姑姑明顯已經心軟,夫人卻堅定地斜睨著他,心中扶額,隻想讓吳少爺快收了這神通。
我走過去牽起他的手,朝著夫人跪下:
「娘,這是您女婿。」
尾聲
很多年後,我垂垂老矣,坐在太師椅上聽外出遊學回來的孫女說在南海邊看到了更多震撼人心的風景。
我放下賬冊,笑著看她明媚張揚的臉,笑著說:
我知道,我去過。
她滿臉驚訝:「奶奶你竟然去過那麼遠的地方!」
旁邊的老頭:「哼,你奶奶能的呢,她去琉球買過皮草,上俄羅斯販過絲綢,就是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苦難無比的寧古塔……」
耳邊的聲音漸漸飄渺,眼前的人也開始模糊,我漸漸睡去,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
那是個晴空萬裡的日子,整個寧安城都熱鬧非凡。我不是眼花,人群中的卻是林小姐。
晚上我在幹貨行聽著伙計閑聊,心中有了奇怪的猜想,然後海海就告訴我有個小姐來找我,解答我疑惑的人來了。
北蘿是七個部落組成的聯盟,雖然不是國家,但幾十年前以哥薩克族人為主導,佔了烏拉江上遊唯一塊肥沃的依爾哈平原。然後就沿著我國北部邊境依次排開,就像一條鐵鏈死死咬著朝廷北部,企圖蠶食更多地區。他們各部落間結構嚴密,作戰驍勇,配合得當,除非有境內特產的礦石制作的路牌,根本無法進入。
立冬那天,將軍府突然收到消息,有隊細作扮作商隊入了我國邊境,若是能給他們出其不意地劫殺在烏拉江,就能依靠他們的身份憑證從武力最薄弱的墨爾哲進入北蘿,撕開一道口子,奪回依爾哈平原。
機不可失,需要合適的人立刻啟程,且要避開城中和沿途存在的眼線。將軍府為了人選爭吵到天黑,而林家二房真的陷入了家產被奪危機。有幕僚聽說少爺回來了,就來告訴了少爺這件事,後來的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他們回城那天,少爺去水師營報到了,讓林小姐來告訴我事情的原委,順便看我氣消了沒。
我聽完後搖搖頭,認真地回答:
「沒有,我根本沒有生氣。起初是有的,但他不在的日子我也學會了打理貨行,把日子從我家的薄田鋪到了寧安城,接下來還計劃要跟著商隊去南方,沒有時間生氣。」
「聽了你的解釋,我想這大概這個就是書上說的『事以密成,語以泄敗』。沒有國就沒有家,我從小出生在這裡,村裡幾乎都是受過戰亂的。也更沒有理由生氣了。我甚至是開心的,開心自己沒有看錯人,他真的很好,比我想象中還要好,」
那天少爺回來後不久,老爺接了聖旨也回來了。
全家關了店鋪,回了平山村。
一群人又哭又笑,又是咒罵又是贊揚,哄鬧不止,村長大手一揮讓人把他家準備留著過年的年豬宰了,全村吃席。
於是,去年立冬那天的混亂又重演了一遍。
我避開人群,帶著小黃狗來到白鶴神下,靠著她的樹幹坐著,聽著葉片在秋風中嘩嘩樹葉聲響。
少爺抱著兩個花瓶艱難地朝我走來:「小雨,這是我送你的,真的隻能擺在那兒看的花瓶。」
他一邊佯裝努力託著瓶底,一邊跟我喊道:「哎呀,小雨,我實在是快拿不動了。」
我從書中懂得了很多的道理,但現實有的情況仍然手足無措,隻好站起身接過瓶子,對他光明正大地翻了個白眼:
「快收了您的神通吧,吳樂鄉。」
望著遠方層林盡染的山,春華秋實,又是一年秋天了。
(正文完)
落雪滿平山(冬雨化春寒鳴哥番外)
【我很慘,我是金魚巷第一紈绔,但被抄家了。
更慘的是,要被自己丫鬟買回去當上門女婿。】
我,金魚巷最會玩兒的第一紈绔,吳蕭鳴,字樂鄉!
我祖上有從龍之功,祖父曾是知府。到了父親這一輩,幾個叔伯都放棄了科舉。但我爹好歹是個舉人,且我外祖家是江南豪富。
母親經營有道,家中在這皇城都算闊綽。雖家中無人在朝為官,但有幾個祖父的旁支舊友在朝中看顧。
我的成長沒那麼多約束,又有些底氣。
我這一生官至北蘿省巡撫,全得益於有一位頂頂開明的母親,頂頂聰慧的妹妹,頂頂瀟灑的兄弟。
還有我最最喜歡的,頂頂頂厲害卻仍然和我這個紈绔在一起愛人。
1
我出生的時候是五月初五,老話都說端午出生的孩子不吉利。
我剛出生就得了惡寒,差點連累母親一命嗚呼,父親著急看長子,被臺階青苔滑倒,摔折了腿,我出生半天就坐實了五月惡童的名聲。
後來外祖家送來個兒科方面的名醫,還有一個醫女。一半藥、一半飯,我能長到這麼大,真的也很不容易。
家中不僅沒有把我溺死,反而如珠如寶的把我養大了。
衣食住行,都在朝廷法規之內給我最好、最精細的。甚至為了讓我冬日裡吃的瓜果菜蔬都是最新鮮的,專門在家中南邊花園支起暖棚。
祖父還在的時候,怕府中對我太過嬌慣,準備親自教我學問。
我說我背書背的頭疼,他斥我倦怠躲懶,晚上我就發起高燒。
他又覺得定是我身子太弱,請了武館的師父教我習武,馬步還沒學會就暈倒在院中。
他還是不死心,想循循善誘教我作畫,學了半天我還活著,而且似乎畫得還不錯。
他捋著胡子心中大喜,叫來父母和叔父們炫耀。想著以後把我往舉世聞名的畫家培養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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