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混社會的胖子,在醫院撿到一個要跳樓的少年。
我把他帶回家,砸鍋賣鐵給他治病。
可是。
他病好出院的第一件事,就是甩了我這個死胖子。
1
我是個混社會的胖子。
有女生拒絕我時說,我眉清目秀,夠仗義,打架也很帥。
但我兩百多斤。
胖子很可愛,但胖子想成為男朋友時就成了死胖子。
我以為自己會一直單身,直到——
我最好的哥們江翊,他出櫃了。
嗯?
老子似乎開啟了新大陸,這也行?
女生沒人要我,要不我也試試男的?
——結果也他媽沒人要。
我漸漸打消了戀愛的念頭時,卻在醫院撿到一個小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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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歲的少年穿了件洗得泛白的襯衣,站在天臺樓頂,在獵獵秋風中想要縱身一躍。
被我給攔了下來。
這孩子是真沒想活,跳時一點猶豫都沒有,如果不是我底盤大,估摸都會被他給一起帶下去。
抽了一半的煙掉在地上,猩紅一點在夜色裡閃啊閃。
還他娘的有幾分浪漫。
我又點了根煙,問,「小伙子,有啥想不開的?」
「老子要是有你這麼好看,做夢都能笑醒。」
借著月色低頭看,這小子生得清秀,比電視裡的明星還好看。
他笑笑,眼睛很紅。
「因為,本來就活不久了啊。」
2
天臺上,我分他一根煙,他盯著看了兩秒,接過。
卻連煙都點不著。
可真笨啊。
我幫他點了,他生疏地吸了一口,卻被嗆得直咳。
「我得了白血病。」
隔了會,他的聲音才順著風飄來。
停頓兩秒,又輕聲笑了,「我媽去世了,我爸跑了。」
「跑了?」
「嗯,聽說我的治療費要很多錢,跑了。」
我咬著煙,怔怔望著他。
這麼年輕的小伙子,可惜了。
看了很久,直到煙燒了手,我才回過神,把煙摁滅,問他:「還有家可回嗎?」
他笑了下,「沒有。」
「多大點事。」我從兜裡摸出兩塊不知哪年的泡泡糖,扔給了他。
「走,哥借你張床睡。」
我撿起天臺上他掉落的包,很輕,隨口問了句,「裡面裝的啥?這麼輕。」
他語氣頓了頓,「我的全部行李。」
我拎包的手一顫。
這小子。
全部身家還他媽沒我一隻拳頭重。
怪讓人心疼的。
3
就這樣,我把裴言帶回了家。
一開門,客廳坐了一堆哥們在打牌。
煙灰缸裡煙頭滿得快溢了出來,烏煙瘴氣,這群人好像要成仙。
「都別抽了,你們他媽也不嫌辣眼睛!」
罵了兩句,我跑進去開了門窗通風,怕裡面的煙嗆到裴言,索性帶他下去吃飯。
他那輕得要命的包,被我放進了臥室。
「吃啥?」
帶著他下樓,我摸出煙來,看他一眼,又默默放了回去。
他沉吟兩秒,忽然笑了。
「哥,我請你吃面吧。」
說著,他從兜裡掏出一堆零散的錢幣,「我有錢。」
我掃了眼,加起來估摸也就二十幾塊。
偏偏這人還笑得很真誠。
傻呵呵的。
我胸口一悶,還是走遠幾步,點了煙,「你看哥這體格子像是吃面條的嗎?」
「走,帶你吃點好的。」
4
我還是被裴言拽去了樓下的小面館。
我這人對錢沒啥概念,平時又愛吃,所以在吃上從不糊弄。
一頓飯少於三個菜我都皺眉頭。
但今天這碗面我吃得很香。
這傻小子數著手裡的錢,給我點了碗牛肉面,給自己要了碗啥也沒有的素面。
還給我加了顆鹵蛋。
他默默攪著面,「哥,這幾天等我找到工作,我就搬走。」
「不急。」
我把鹵蛋塞進嘴裡,「你就踏踏實實住著,隻是家裡沒地方,隻能跟我擠一張床了,行不?」
他笑,「行啊。」
「謝謝哥。」
那碗素面,他連湯都喝得一幹二凈。
而我坐在桌對面,叼著根沒點燃的煙打量他。
這孩子才十八。
才剛成年,人生便即將枯萎。
走到面館門外,我蹲在地上連著抽了兩根煙,最後用腳碾滅了煙頭。
操。
不就是白血病嗎。
反正胖子我沒父沒母,一人掙錢一人花。
這病,老子出錢給他治了。
5
吃完面上樓時,屋裡煙味已經散盡,這群小子甚至還搞來點香水在屋裡噴了噴。
裴言跟在我身後上樓。
阿城走過來,賤兮兮地問,「胖哥,這位不會是嫂子吧?」
我愣了下,一腳踹了過去。
「想啥呢?」
「醫院撿的一個小朋友,生了點病,能治好,都別欺負他啊。」
聽到裴言生病,大家戲謔的表情都淡去了些,連忙說著不會。
晚上。
我洗了澡,本想圍著我那加大碼的浴巾回房間,可是一想房間裡還有個內斂的小朋友,又作罷。
把身子擦了擦,套上衣褲。
回房間時,裴言還沒睡,縮在床的一角,手裡默默攥著一隻羊角木梳。
我笑,「你小子大晚上的還梳頭?」
裴言也笑了笑,「沒有,這是我媽去世前留下的,我睡前總是習慣拿出來看看。」
我的笑僵在臉上,「抱歉。」
他搖搖頭,收起了木梳。
關了燈,沒拉窗簾,窗外月光很亮。
照進房間,顯得他臉色有些蒼白。
不知道是不是胖子一般都睡覺比較快,我每次躺下不超五分鐘就會打起呼嚕。
閉上眼,半睡半醒間,我聽見裴言叫我。
「哥。」
他聲音很輕。
「謝謝你。」
6
KTV 今天來了個刺頭,鬧事,被我趕走了。
沒多久,他又帶了一伙人回來,二話不說就開砸。
我帶人去攔,兩方打了起來。
我被砍了一刀。
對方一看就是個剛出社會的嫩茬,砍上去時怕了,手裡收了力道,一些皮外傷而已。
我連醫院都沒去,簡單處理了下傷口就回家了。
進門時,裴言竟在做飯。
見我們回來,裴言擺上碗筷,賢惠得像一個小媳婦,「哥,吃飯……」
在看見我包扎著的肩膀時,他話音一頓,「受傷了?」
「被人砍了一刀。」
我捏起一顆炸好的肉丸扔進嘴裡,「皮糙肉厚,沒啥事。」
說著,我從包裡掏出一沓錢,扔在桌上。
「給。」
「這是?」
「拿去治病。」
我抄起筷子吃了一口菜,「哥有的是錢,趕緊治病吧。」
其實。
這是持刀那孫子賠我的醫藥費。
7
裴言明天就要住院了,接下來就是漫長的化療,身體會變得很虛弱。
其實。
這病的治療絕不是個小數目,我之所以選擇幫他,一是確實覺著心疼,長得那麼好看的男孩子,笑起來溫溫和和,還有個酒窩,一想到他要因為沒錢等死,我就覺著胸口發悶。
另一個原因則是——
我媽當初就是因為這個病去世的。
可是,那時我家很窮,沒錢治,眼睜睜看著她等死。
這一直是我這些年來的心魔。
看著如今的裴言,總覺著像是在看當初的我媽。
如果……
當初的我媽也遇見了如今的我,也許,也會撿回一條命吧。
今天是我最好兄弟江翊的生日,我帶了裴言過去。
明天住院,短時間內他就很難出來了。
江翊這貨命好,找了個有錢總裁,生日宴對方操辦的排場很大。
我帶著裴言過去,江翊帶著他老公迎過來。
這貨看了眼裴言,表情一下就變了。
那眼神裡明白地寫著他的心聲——
胖子可以啊,找了個這麼帥的。
這孫子,自己彎了就以為全世界都是彎的。
他老公性子冷,看誰都不鹹不淡的,唯獨看江翊時,那眼底的火花蹭蹭冒,看得我都害臊。
江翊找了個理由把他老公支走,趁著裴言走在前面時,搭著我肩,朝我挑挑眉。
「說吧胖子,怎麼追到手的?」
「放屁。」
我從他手裡搶過煙,咋了一口,「老子很直的好不好?」
「得了吧你,哥們這麼多年,還看不出你?」
他在我肚子上拍了下,「你看人家那眼神,可真是算不上清白。」
8
我今天就不該過來。
跟著裴言一起,被江翊和他男朋友喂了一肚子狗糧。
中途他倆去廁所,過了會我也覺著肚子疼,卻聽見了隔壁隔間裡江翊的聲音——
「這他媽是廁所,你玩真的?」
「操,幸好老子帶 X 了,給。」
「……」
聽得我面紅耳赤,屎都憋回去了。
這兩人再回來時,江翊臉都紅到了耳朵根。
想起剛剛聽見的那些,我也有點坐不住,匆匆吃了飯,便找個借口帶裴言回家了。
晚上。
裴言已經睡了,我卻輾轉反側,怎麼都睡不著。
我一直知道江翊和他男朋友的事,也從沒覺著他的性取向和我們之間的兄弟感情有什麼影響。
然而,真這麼直觀地聽到了兩人的曖昧時刻,我還是覺著坐不住。
像是個偷看了限制/級現場的小學生。
今夜月色皎皎,惹得人欲望也澎湃,我再沒忍住,掏出手機來,點開了某個不可言說的網站。
清一色的不堪入目。
可不知為什麼,我的目光卻總是不自覺地偏開屏幕,直往熟睡的裴言身上飄。
操,一定是今天喝多了。
深吸一口氣。
我鬼使神差地點開了一部兩個男人的電影。
屏氣。
再屏氣。
頭一遭,我看得緊張極了。
劇情正要到關鍵時,忽然有人拍了拍我手臂,很輕,指腹熱的發燙。
我嚇了一跳。
抬頭,就看見裴言正看著我,月色映襯下顯得臉有點紅,他咬咬唇。
「哥,你……耳機沒戴上。」
9
我怔怔看著他,腦中轟然炸響。
我……
沒戴耳機?
果然。
我緩緩摘下耳機,還是能聽見那難以啟齒的曖昧聲音。
還是倆男的。
裴言臉紅得要命,猶豫幾秒,又把耳機給我插了回去。
「哥,你繼續看吧。」
但是,這人明顯往墻邊縮了縮。
我按了按太陽穴,這很難解釋。
「你聽哥說……」
我點了根煙,嘆道,
「我應該沒有這方面的喜好,撿你回家也真就是覺著你這孩子看著怪讓人心疼的。」
裴言咬著唇,沒說話。
操,越描越黑了。
我深吸口氣,「再說,你看哥這體格子,就算找個男朋友,也不會……」
「哥。」
裴言打斷我的話,深吸一口氣,像是做了什麼重大決定般。
「我也行。」
我被這三字驚到,錯愕兩秒,隨即嗆到口水。
肺子都快咳了出來。
裴言替我拍我,那手熱得發燙。
我推開他的手,一邊咳,一邊落荒而逃。
10
我一晚上沒睡。
躲在廁所抽了三根煙,再出去,裴言已經睡著了。
我脫在床上的睡衣一角,被他緊緊攥在手裡。
這孩子。
我走過去,輕手輕腳地替他蓋了被。
我當然不會傻到認為生的這麼好看的裴言會是個同,而且還會喜歡我這種死胖子。
裴言剛剛說那句話時,側躺著靜靜地看著我,濕漉漉的目光像極了一隻遺落街邊的小流浪狗。
沒有歸宿,沒有安全感。
用盡自己所能去討好,想要以此來換取一處避所。
唉。
我嘆了口氣。
胖哥我一世英名,都毀在了這部電影上,現在在裴言心裡,我肯定是那種又胖又猥瑣的渣男。
困意全無,也沒了繼續看下去的欲望,我把客廳睡的兩個兄弟喊醒,叫他們陪我喝了一夜的酒。
第二天。
提前訂好的鬧鐘響了,我還沒睡。
用冷水洗了臉,勉強精神了些,我照著鏡子刮胡子時,老白倚著衛生間門口打量我,
「胖子,你要是瘦個幾十斤,絕對算個帥哥。」
我刮胡的手一頓,「得了吧。」
「真的。」
他走過來,雙手往我臉上一按,「拋開你那大臉蛋子不談,單說五官,哥們你絕對是頂配。」
「就是被肉給撐開了點。」
「……滾。」
老白說的興起,把剛好路過的裴言給拽了來。
「弟弟,你說,你胖哥要是瘦個幾十斤,是不是得帥的要命?」
裴言被他扯到我身側,依言打量著我。
被他一看,我忽然有點緊張。
甚至胡子都不知道該怎麼刮了。ýȥ
老白點了根煙,笑,「胖子,你緊張啥呢?那刮胡刀都快刮鼻毛了。」
「滾。」
我白他一眼,收了刮胡刀。
這時,裴言的聲音才傳來,很輕。
「是,肯定很帥。」
我愣了愣,沒說話,打了個哈哈岔開話題。
可是。
那天的早飯,我破天荒地隻吃了半個包子。
11
我帶裴言回了醫院,給他辦理了住院手續。
他快要接受化療了。
我雖對這些不了解,但也總覺著這是很可怕的兩個字。
化療。
但裴言似乎並不怕。
這孩子話少,性子沉悶,又溫柔。
你看他時,他總是笑著的。
住院部的醫生護士也都很喜歡他,護士姐姐給他扎針時都更溫柔些,生怕弄疼了他。
住院幾天後,終於開始了化療。
我想象中的化療是類似於某種手術,可實際上,隻是點一些花花綠綠的吊瓶。
我不懂,但看著還是提心吊膽。
擔心他有什麼反應,我緊張地在病床邊守了一整天。
可他似乎並沒有什麼事。
甚至晚餐還多吃了半碗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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