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025-05-12 14:54:164088

果然,隨後百戰便說:「單比皮囊,我都沒有輸。更何況他這四體不勤的小雞仔模樣,也就靠吟詩作對騙騙沒有見識的小姑娘罷了。你皇姐娶我才是有眼光。」

妙麗先是噎住了,馬上氣急敗壞地反駁:「你這個不識禮數的武夫!好沒臉沒皮!」

百戰卻將戰火引到了我身上,他促狹地對我說:「陛下你也說句話呀陛下!」

我無奈地搖搖頭:「妙麗,你這樣對朕未來的皇夫大呼小叫,又成何體統?」

抬手止住她接下來的爭辯,我繼續說:

「朕抓他隻是為了一樣東西。若是他能自覺交出來,朕饒他一命也未嘗不可。」

杜衡抬頭:「陛下想要什麼?」

「賬本。這幾十年來,清河杜氏到處伸手,大肆兼並田莊,吞沒銀兩。連軍餉到了你們手裡都十去其七。但是抄出的財物卻遠遠抵不上。朕隻想知道,錢到底去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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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姐!杜衡他根本就不是會打理這些事的人,賬本八成都在他父兄手上啊!」

妙麗膝行向前,把杜衡擋在身後。 ???????????????????????????????????????????????????????????????????????????????????????????????????????????????????????????????????????????????????????????????????????????????????????????????????????????????????????????????????????????????????????????????????????????????????????????????????????????????????????????????????????????????????????????????????????????????????????????????????????????????????????????????????????????????????????????????????????????????????????????????????????????????????????????????????????????????????????????????????????????????????????????????????????????????????????????????????????????????????????????????????????????????????????????????????????????????????????????????????????????????????????????????????????????????????????????????????????????????????????????????????????????????????????????????????????????????????????????????????????????????????????????????????????????????????????????????????????????????????????????????????????????????????????????????????????????????????????????????????????????????????????????????????????????????????????????????????????????????????????????????????????????????????????????????????????????????????????????????????????????????????????????????????????????????????????????????????????????????????????????????????????????????????????????????????????????????????????????????????????????????????????????????????????????????????????????????????????????????????????????????????????????????????????

我盯著杜衡,冷冷道:「你還要心安理得地躲在朕妹妹身後到何時?朕既然敢問你要東西,必然是有把握的。」

他伸手掏出了一封信。

沒有發信人也沒有收信人,寥寥數言,交代了今年春天上供的銀兩和鐵器。

但是這個筆跡我再熟悉不過,因為它也曾經花前月下為我寫過情詩。

杜衡隻得認罪,供出了收信人。

雖然早有猜測,但真的得知清河杜氏一直在暗中支持我那未曾謀面的兄長時,我還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是母皇與第一任驸馬的孩子。

第一任驸馬因病去世後,母皇對他一直不冷不熱,以至於他至今沒有封地,還住在都城中。

16

這個冬天對我來說過得尤為忙碌。

母皇新喪、叛黨伏誅不說。

還有北燕三次南下劫掠。

幸而剛剛抄了兩家,有錢糧周轉,不至於讓前線的士兵一邊上戰場一邊挨餓受凍。

天氣稍微回暖這天,百戰邀我去騎馬。

馬厩裡嚼著草料的都是額頭隆起、目光明亮、馬蹄又突出的好馬。

但百戰一一越了過去,還把我往深處引。

直走到一匹棗紅色的駿馬面前才停下。

「這是頂好的汗血寶馬,我特地給陛下留的。」

察覺到有人來,它的長耳朵靈活地動了動,不驚不擾,依舊自顧自吃食。

我於是伸手去摸,它竟也安然受之。

不由得嘆了一句:「朕小的時候,也曾想有一匹這樣的馬,可惜,被妹妹奪了去。」

百戰上前解下了辔頭,笑著說:「那陛下大可放心。這次從西涼帶回來的戰馬都是良種,供大周自己繁育。以後陛下要多少馬有多少馬。」

「你這樣搬空家當,西涼王不攔著你麼?」

「他呀,聽說我要永遠留在大周不回來,巴不得我快走呢。」

我看著陽光下他躍動的橙紅色發尾,也笑了:「西涼最好的戰馬說不準早就在朕手中了。」

他先是一愣,直到我輕輕撫摸他的頭發時,才反應過來。

「得叫陛下知道,我可比戰馬優秀得多了。」

他有力的臂膀一緊,停住了馬,隨後說:「陛下稍等。」

接著長哨一聲,遠遠一串輕快的馬蹄響起,接著,又有一匹馬兒跑了過來。

「這可是我的愛騎。上馬吧陛下,我們出去轉轉。」

林間的風很舒適,我的心情松緩了下來。

百戰暗中觀察我的神情,良久,他覺得時機到了,才扭扭捏捏地張口:

「陛下,漢人不是最講究名分嗎?你看我已經無名無份地在這裡待了許久了……」

我不禁失笑。

「你確實是待久了,說話也比以前婉轉了。」

「要是以前,你估計就會直接問朕什麼時候和你完婚了,不像現在,還來欲言又止這一套。」

他的眉毛擰到了一起,頗有些不是滋味地說:「這不是,想著陛下喜歡這一套嘛。你看那個誰……」

我故意問他:「哪個誰?」

他的眉毛擰得更厲害了,內心幾番搏鬥後,終於不情不願地說:「那個杜衡啊,肚子裡又有墨水,講話又好聽,你不是就喜歡這樣的嘛。」

我勒轉馬頭緩緩地走向他。

「你到底為何總是和杜衡攀比。」

他那琥珀色的眼睛都顫抖了起來:「我哪裡是要和他攀比,他怎麼比得上我……」

隨後聲音卻低落了下去:「但是萬一陛下就喜歡這樣的呢。畢竟陛下可是曾經為了他違逆先皇呢。」

我下了馬,拍拍他的腿:

「你也下來吧。」

他於是耷拉著腦袋,翻身下馬,和我並肩走向前方洌豔湖光。

「一開始我隻是想,一個合格的皇帝,並不符合世家的期待。皇帝越有才能,對他們的威脅越大。」

「如果我要順利繼位,必須要有一個顯而易見的缺點。」

「或者貪杯嗜S,或者荒淫無度。」

隨手攤平地上的野草,我坐了下來。

「現在我更加慶幸,世人都信了我是個痴情種子,迷戀杜衡,還鬧出了和妹妹搶男人的醜聞。」

「否則,清河杜氏早就運作我那兄長奪位了吧。」

百戰的腦子飛速運轉,從我的話中抓住了他想聽的重點:「你是說,你根本不喜歡杜衡。這一切都是你為了繼位裝的?」

他臉上的喜悅太過明顯,眼睛裡閃爍著可以稱之為希望的光澤。

我迎著這樣的目光,既好笑又無奈地點點頭。

「兄長被收押下獄時,我親自去見了他一面。」

「這一面,解開了我一直以來的一個疑惑。」

「我和他生得十分相像。」

「不,倒不如說我和他都十分像母皇。」

上挑的鳳眼,嘴角從不揚起的薄唇,總是一副不好親近的模樣。

「難怪父親不喜歡我,看見這樣的兄長和我,他心底不知多少次翻來覆去地懷疑,我並不是他的孩子吧。」

「兄長知道我來,卻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自顧自地吃著手裡的餿飯。」

「直到吃完,他才從喉嚨裡壓抑地擠出一句:『成王敗寇,我沒什麼好說的。』」

「這就是他此生與我見過的唯一一面,說過的唯一一句話。」

百戰輕輕握住了我的手。掌心的溫度很高,傳遞著他熾熱的情緒。

「你要S了他永絕後患嗎?」

我回握住了他。

「兄長的姿態十分高傲,好像在說,他會輸給我,是因為時運不濟,沒有得到過母皇的關心,而不是他不如我。如果我就這樣S了他,他便會帶著這種高傲S去。」

我一字一頓地說:「我、不、允、許。」

「我要讓他心服口服。」

我的勝負欲令百戰的眼神都亮了起來,琥珀色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我,似乎要把我此刻的模樣刻進心裡。

「對於母皇而言,兄長軟弱易被操控,妹妹貪玩不成才。都是棄子罷了。要說輸贏,早在母皇令我去上書房那天他就輸給了我。」

我有些煩悶地捂住額頭。

「母皇的愛,呵呵。皇帝的愛怎麼會沒有代價。作為她暗定的繼承人,我這一生卻從來沒有得到過她的笑臉。」

百戰此時已經環抱住了我,熾熱的氣息吐在我的脖子上,有點痒。

我一邊撫摸著他毛茸茸的腦袋一邊說:「朕不知道你為何要這樣追著朕不放,但你可想好,做朕的皇夫也是有代價的。」

看不見他的臉,隻能聽見他無奈地悶聲說:「陛下果然不記得我了。」

17

「那一年我貪玩,喬裝打扮跟著父親來都城獻馬。」

「正好遇見宮裡比試騎射。」

「我自忖天賦過人,在西涼連兩個哥哥都不是我的對手。可我卻被一個女人打敗了。」

隨著他低聲的訴說,我也逐漸回憶了起來。

是我七歲那年的事情。

百戰接著說:「我當然很不甘心。但是更叫我不甘心的是,她的神情稀疏平常,好像此事不值一提。」

「我說要再戰,她回道:『你天賦有餘勤奮不足,再戰多少次也不是我的對手』。」

我竟然說過這種話嗎?

我全然不記得了。那天隻有一件事讓我刻骨銘心,就是母皇命我謙讓妙麗。

百戰見我的反應,苦澀地笑了一聲:「手下敗將不需要被記得,對吧?」

「可我卻記了十幾年。」

「西涼男兒,一向喜歡最難纏的獵物。」

「那時候,在我心裡,沒有什麼比年幼卻一雙手布滿老繭的你,更有吸引力的東西了。」

他把我擁得更緊了一些。

「我怎麼也沒想到你會喜歡杜衡那種草包。明明他樣樣都配不上你。」

我也沒想到,這世上,除了杜衡,還有人會對我講這般情話,頓時手足無措起來。

他猶自貼著我的脖子不肯離開。

這熱量蒸騰得我有些目眩。

我強忍住某種脫離我理智的情感,艱澀地開口說:「我對杜衡最上心的時候,也不過是想著,將來若誅他九族,或可給他留個全屍。」

百戰低低地回道:「你要是也能給我留個全屍,我便心滿意足了。」

那背離我理智的情感終究是破開了封鎖,強自在我心裡升騰。

我是母皇一手打造的,合格的皇位繼承人,不應當在感情上犯這種錯誤。

但就在一瞬間,我竟然閃過了,饒百戰不S也不是不可能的念頭。

難言又曖昧的沉默彌漫在我和他之間。

好半晌,百戰忽然嘟囔了一句:「那陛下什麼時候賜S杜衡呢?」

我哭笑不得,他的執著我確實領教了。

隻好回道:「妙麗一定要保著他,而且驚動了我父親。既如此,就先讓我妹妹吃個教訓。」

18

三月入洛陽,春深花未殘。

我和百戰完婚。

參他的折子雪花一般飛進我案頭,都壓不住他眉梢眼尾的喜色。

兼之我把先前清河杜氏的地界封給了他,毗鄰的世家豪強皆被他布兵威嚇。

如此,言論上挨兩句罵,也是不痛不痒。

他心情暢快,我卻頭疼了。

大婚第二天,我生平第一次未能早起。

百戰殷勤地捏著我的肩對我說:「好叫陛下知道,我這些年有多努力,多勤奮。」

我睨了他一眼,覺得必須給這隻精力旺盛的猛獸找點事情幹。

西涼人從小就練馬上的功夫,打發他去訓練騎兵正合適。

「可先與你說好。進了兵營,便不會因你的皇夫身份給你優待。你能走到何處,全看你的本事。」

話音剛落,我手中的筆被抽走,溫熱的氣息、柔軟的觸感在我臉上短暫停留。

回過神來時,百戰早已直起身。

「正有此意。」

他隨手拂開礙事的折子,單膝跪下,額頭貼在我的掌心。

「漢人不是說,千金易得,良將難求。我會向天下證明,我就是陛下最鋒利的刀。」

內憂已除,北燕便成了我的心頭大患。?

而且我絕不滿足於年復一年的被動反抗劫掠。

我想比皇爺爺、比母皇都更進一步。

但因為連著水患,國庫虧空,不得不一直隱忍。

我輕輕撫摸他年輕的臉,琥珀色的眼睛裡,映著同樣年輕且野心勃勃的我自己。

「三年。再給你我三年的時間。」

大周需要三年休養生息,恢復元氣。

他也需要三年來組建騎兵。

三年後……我的目光越過檐牙閣角,直望向天際。

19

百戰領騎兵第二年,我正忙於遷民墾荒。

都城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柳翩翩跑到公主府上私會杜衡,被妙麗發現。

早年杜衡就是個風流才子,自從杜家落魄以後,他身上平添了一些惹人憐惜的氣質。

流連起花叢來更是無往不利。

受萬千寵愛長大的妙麗,第一次遇見棄自己於不顧,轉投她人懷抱的男子,這叫她怎麼不恨。

妙麗氣急,把柳翩翩亂棍打了個半S。

沒想到,幾日後,杜衡又有新的紅顏知己相會。

妙麗再抓人,卻大水衝了龍王廟,碰了個硬釘子。

那是秦王府的二姑娘安陽郡主,秦王是母皇最小的弟弟,論起輩分來,安陽郡主還是我和妙麗的堂姐妹。

可惜妙麗在氣頭上,雖然一時奈何安陽郡主不得,卻還是關著人不放。

秦王不得已,親自來拜見我,求我調解。

而父親就是在這個時候邀我去他宮中坐。

或許是我臉上的表情太過為難,百戰便說:

「你若是不想去,那就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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