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緊我的身體,不顧我灰敗猙獰的面容,將唇小心翼翼貼在我唇間。
源源不斷的魔氣順著他的唇齒渡入我的嘴中。
他耗盡所有魔氣,竟換得回溯鏡震顫碎裂,讓我和過去的自己有了一瞬交織。
本已氣絕的我,在南宮霽懷裡回光返照睜開眼睛。
幾滴溫熱的水珠砸在我臉上,不等我明白那是什麼,南宮霽將面容埋入我脖頸,貪婪後怕地嗅著我身上氣息,急促喘息。
「姐姐你還在……真好!」
我麻木空洞地被他囚於懷中。
我和他之間,相隔的已不是一世的愛恨,還有凌雲宗滅門之仇。
這具破損的凡人軀體,仙力被禁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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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霽魔力耗盡,本是S他的好時機,我卻隻能將他推開,破碎的身體仰倒在地上。
等他爬過來,想要抱住我時,我一字一句無情道:「收你為徒,一手養育你至今,是我清歡做過最錯最後悔的事。」
南宮霽成功被我逼瘋了。
既然他成為邪神的事無可改變,我再不用為他操心,事事為他善後。
濃鬱的黑氣充斥整面回溯鏡,這些年我對南宮霽保護得太多,他還沒有積累太多的仇怨,徹底黑化成邪神。
南宮霽雙眸赤紅如血,已沒了人的理智。
他耳朵裡流出鮮血,竟掉出一對蠕動的蟲子。
這是聶耳蟲,能蠱惑宿主的心神,吞噬宿主的記憶。
掃了一眼地上的蟲子,鏡中的南宮霽發出刺耳癲狂的笑聲。
他抱著我的屍體,所過之路,瓦飛地陷。
被巨響驚醒的孟酥酥害怕地盯著門口,木門碎裂,她被濃烈的魔氣掀翻在地。
南宮霽赤紅的眼盯著她,再無半分情誼:「你說過我是邪神,世間生S都在我手裡,為何救不回歡姐姐!」
孟酥酥唇瓣顫抖,淚若梨花凋零,搖頭道:「我不知道,我隻想拿回情絲……」
她說得是這樣無辜可笑。
南宮霽掐住她的脖子:「不管上天入地,你把歡姐姐找回來!」
我屍體靠近她的剎那,被她吸入體內的情絲重新飛了起來,回到我身體裡。
「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情絲認主,從一開始你就騙我,這根本不是你的情絲!」南宮霽恨到極致,要將孟酥酥脖子扭斷。
孟酥酥露出九條尾巴,九條尾巴刺向南宮霽,她才撿回一條命,絕色的容顏一片冷酷:「尊上是邪神,是天下之主,酥酥這麼做,不過是幫尊上早日歸位!
「你懷中女子是你的S劫,酥酥為你,才會用聶耳蟲吃掉修改尊上部分記憶,讓尊上除掉她這個禍患。」
南宮霽低頭看我,眸光流轉溫柔,低聲說:「歡姐姐我記得你一向喜歡毛茸茸的寵物,你看她如何?天下唯一一隻九尾紅狐,爪子利了一點會傷到你。等我拔掉她所有爪子,再送與你,到時你別睡了,看看我可好?」
14
魔氣退散後,孟家被毀,南宮霽重新成為凡人。
他受了刺激,靈臺混亂,被心魔所惑。
他始終背著一副屍體,說是他的妻子,為早成白骨的屍體梳妝打扮,為她乞來食物,一點點掰碎為她吃下。
看屍骨的嘴閉不上,湯水灑了一地,他自責小心地為她擦去:「歡姐姐你罰我吧,阿霽太笨了,喂你吃飯這麼簡單的事情也做不好。
「姐姐別生我的氣……」他把沾滿雜草的頭埋下去,埋進枯骨的懷裡,蹭著她撒嬌。
別人罵他是瘋子、痴兒、一條髒狗……南宮霽沒有反駁過一句,傻傻笑著,隻顧護著背上的「媳婦」不被人弄傷。
那些人發現拳打腳踢也不能折磨到這個傻子,他最在乎的是背上那副發臭的枯骨。
他們強按住發瘋怒吼的南宮霽,搶下他背上的枯骨,在他眼前踩踏成碎片,一直陷入爛泥裡。
「臭傻子背著個S人叫姐姐,也不嫌惡心晦氣。」
「你的歡姐姐早S了!」
「說不準還是你這個傻子S的!」
「不是的……她沒S,她陪著我,叫我阿霽。姐姐……」一聲聲杜鵑啼血般,他被踩斷手骨,爬到我屍骨前,把那堆殘渣擁入懷裡。
「我隻有她了,隻有她待我好!天道不容我,隻有她容我,你們還要毀去……
「我隻有這一點溫暖,十五年零六天,我都記得。
「那天明明是我們大婚的日子,她穿著嫁衣,讓我莫要負她。」
瘋瘋癲癲的南宮霽記起了一切。
他最愛的歡姐姐,養育陪伴他的孟清歡,被他親手S了。
天地撼動,濃雲翻湧,天際射出詭異紅光。
他受盡苦楚,積聚滿對人間的恨意和失望,終成邪神。
15
我握著天雪劍,走過猶如屍山的長階,一邊走一邊為他們超度。
我知道,我定會斬魔神於劍下,報滅門之仇。
騰風而起,我臨空與兇獸上的南宮霽遙遙相望。
他雙眸赤紅,滿身邪氣,穿著染血的鎧甲。
我深深看了他幾息,找不到南宮霽的影子。
他們長著一樣的臉,但我的阿霽已S在了顛沛流離的人間。
「歡姐姐!」看見我的瞬間,南宮霽脫口而出。
他駕著兇獸來到面前,我拔劍相對。
看到我手中的劍,南宮霽不以為意彎起唇,仍用少年天真率直的口吻對我道:「與姐姐許久不見,吾準備了一份禮物給姐姐。」
從黑光粼粼的兇獸後面走出一個女子,她穿著鵝黃色衣衫,沒有表情,冷美人的模樣。
「孟酥酥?」
「這是九尾妖狐,我記得你愛毛茸茸黏人的小動物,把她送你當個靈寵。」
孟酥酥跪在我面前,身形一晃,變成了一隻皮毛火紅的九尾狐。
九尾狐生來高貴,更是少有的上古靈妖,她怎會跪在我一介修仙者的面前?
「你對她做了什麼?」
南宮霽倚在兇獸背上,懶洋洋支起下巴:「她口口聲聲說自己缺了一根情絲,吾便把她所有的靈根都拔了,做成安靜的傀儡,便能聽話。」
靈獸沒了靈根,便不能再修煉,隻剩下一副軀殼。
久違的寒意,又一次湧上。
「我不是凡人孟清歡,不要她!」
孟酥酥乖巧走回南宮霽身邊,南宮霽淡淡看了她一眼:「歡姐姐不喜歡這份禮物,她便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話音落,天下間唯一一隻九尾紅狐化為了粉末。
這就是神明的力量!難怪天道也會畏懼。
「歡姐姐想要什麼呢?」
「你S!」我冷冷吐出這兩個字。
南宮霽臉上劃過若有所思,笑著問我:「歡姐姐,是吾又做錯了什麼?」
「你屠我師門,這是血海深仇!」
南宮霽指尖劃過下巴:「姐姐在人間舍棄吾,回到仙門陪伴他們,怎能叫吾不嫉妒?若沒有凌雲宗,吾便是姐姐最親近的人。」
成為邪神的南宮霽,更加偏執冷血,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已沒了人的感情,是純惡的存在。
我揮劍向南宮霽砍去,他甚至沒有躲避,所有的仙法、劍傷,不能傷他分毫。
「歡姐姐和吾走吧,姐姐想要什麼,吾便給你什麼。
「吾能讓你成為天下六界至尊神後。」
16
「沒了仙門,沒了蒼生,你覺得我還會活著,做你的神後?」雲巔的風卷過我的發,我低低發出笑聲,眼尾猩紅。
南宮霽不疾不徐逼迫:「吾還沒對蒼生動手,歡姐姐你不答應吾,山河崩,天地倒,隻在我一念之間。」
我忽然洞徹,天道布給我感化邪神任務的真正目的。
我要成為無情無欲的純惡邪神唯一的軟肋。
提起劍,在南宮霽的面前,我自刎了。
血噴湧出的剎那,他眼瞳緊凜,倒回了時間,那些血重新回到我體內。
「歡姐姐,你在吾面前S不了!」
我沒有回答,再次自刎。
「你可以無數次倒回時光,但改變不了我求S的心。」
他是神,擁有改天換日的能力,卻為一個凡人折了腰。
許久,他輕輕吐了一口氣問:「歡姐姐想吾怎麼做?」
「在我面前魂飛魄散,永世不出現。」
他梨渦輕綻,露出涼薄的笑:「在蒼生和吾之間,姐姐選擇的永遠是前者。」
「是……」這一字千斤重,我咬破了舌尖。
「許我最後一絲相思甜吧。」
南宮霽變回凡人模樣, 他穿著我親手縫制的衣裳,眉目清致的少年郎, 看我時滿眼專注孺慕。
他身體穿過我的劍,一步步來到我身邊。
唇輕輕地與我相貼:「這件事,我早就想做。
「在人間時, 擔心自己配不上你,成了邪神,卻晚了百年。」
萬千金色的流光從他身體內飛出,我握著他的鎧甲, 泣不成聲。
「歡姐姐我不想做邪神, 如果有得選擇。
「哪怕是仙門中的一塊石階, 每日送你上山修行,我亦滿足……」
光芒如流螢,如萬千星辰,消散在六界。
那些S在邪神手中的人, 重新復活。
隻是,再沒有人寸步不離, 一聲聲喚我歡姐姐。
一道天光刺破九霄,遠古宏大的鍾聲蕩滌天穹, 這道純潔無垢的仙光落在我身上, 我羽化而去, 位列六界少有的金仙。
17
仙界浩大,成仙者卻寥寥無幾。
「酥酥因為你從小沒有七情六欲,被侯府中人厭棄,被人笑作是怪物,你沒有一絲後悔愧疚?」
「(我」時間一久,幾位仙家混得臉熟。
有位仙子問我:「清歡仙子,你是如何得了仙緣?」
她運氣好,老君的藥爐翻了掉下顆仙丹, 那時人間鬧飢荒,她以為是顆羊屎蛋,猶豫再三後還是一口吞了。
吃完就無痛成了仙。
我以為幾百年,那些前塵舊事早已忘了幹淨。
被人陡然提及,還是撕裂傷口似的疼。
我含糊道了句:「不過是順手S了個人。」
「那人來頭不小吧?」
我繼續含糊:「六界最後一位神。」
她眼瞳顫了顫,便不問了。
隻是從那日後, 仙界的仙君仙子們對我疏遠恭敬了不少,隱約聽見他們叫我「斷情」仙子。
成仙第一劍, 先斬意中人, 還是魂飛魄散,與所愛之人永世不得相見。
我不甚在意, 從仙界搬到了雲鷲山上。
天道到底是仁愛的,給我送來個奶娃娃,揪著我的仙衫,邊走邊哭, 隻有抱在懷裡才罷休。
我問他叫什麼名字, 他睜著烏溜溜的眼睛,奶聲奶氣地告訴我,叫「石階」。
哪有父母這般瞎取名字,我摸了摸他頭頂, 道:「往後你叫雨齊。」
我知道我的阿霽,終是擺脫邪神的身份,回到了我的身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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