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媽第3章

 

人家掃一遍，她要掃四五遍。

拿了工資就第一時間交給我道：「錢，錢給燕兒！我給燕兒掙錢。」

 

我本來以為我們的日子會這樣平靜下去，直到我那所謂的外婆又找了過來。

 

中午回家吃飯，我還沒到家就聽到我媽的慘叫聲。

 

外婆帶了一個男的來到了我們的小家。

 

看見我，笑得合不攏嘴道：「燕子！你媽離婚了，怎麼不和外婆說呢？外婆再給你找個爸爸。」

 

我慢慢挪到廚房，笑了笑道：「我給你倒杯水哈！」

 

「這孩子終於長大了，懂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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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著兩把菜刀，一把從她耳邊扔了過去，摔在了地上，我不敢朝門上扔，我們母女窮到發指，砍壞了門，要賠錢的。

 

「你！你！你幹什麼？」

 

「老東西！你當還是當年啊！你想賣就賣我媽！那麼喜歡賣！你怎麼不去賣呢？你還可以一邊賣一邊生，這可是一輩子屬於你的好生意啊！」

 

她聽到我這麼罵她，先是震驚，而後氣得臉一陣青一陣白，癱坐在地上號哭道：「我不活了！我不活了！我這麼大歲數了！還讓自己的外孫女這麼欺負，我幹脆S了算了！」

 

我提著菜刀朝她走近，一步一步，她不停地後退道：「你要幹什麼？幹什麼？」

 

「外婆不是不想活了嗎？我來幫你啊！」

 

我作勢發狠舉起菜刀，卻沒有砍下去。

 

而是對著那個男的說道：「你想娶老婆都不打聽打聽嗎？我媽是個傻子，知道我媽和我那好爸爸為什麼離婚嗎？也沒什麼，就是媽媽傻乎乎地差點哎！可憐的弟弟~」

 

話沒有說完，他去打聽自然知道了。

 

「哎！我外婆沒有跟你說嗎？哎！外婆都讓你不要再掙黑心錢了！」

 

我嘆著氣說道。

 

那男的似乎反應過來，拉著地上的外婆像拖S豬一樣往外拖著道：「你這個黑心老婆子，把錢還我。」

 

周圍的鄰居探頭出來看，我扔了菜刀，坐到地上嚎啕大哭。

 

抱著我媽的腿道：「媽！我們可怎麼辦啊？我可憐的媽媽，人家賣了你十多次，還想賣我，現在又找了上來。」

 

我管她有沒有想賣我，反正多一個屎盆子扣在她頭上也無所謂。

 

我媽都不用我教她，一見我哭，就急得不得了。

 

整個小院裡，都是我們倆的哭聲。

 

這個房子的房東將房子修建在學校附近，但這裡其實不算鎮上，還是算鄉下，好多來租房子的學生，大多也隻是租一間房子。

 

我們這頓表演得到了很多人的憐憫，他們承諾我，隻要我那外婆一來就去報警，讓我放心讀書。

 

很快中考結束，如我所料，我考上了縣裡的中學。

 

成績出來那天，我給媽媽收拾了下，又給她穿了一身裙子，拉著她學校。

 

她最開始很不自在，我拉著她和每一個同學打招呼，告訴他們這是我的媽媽。

 

我拿著通知書給她看，告訴她，我會帶她去縣裡去市裡，我們一定會過好日子。

 

9

 

成績就是我最大的籌碼，我從小鎮考到縣裡最開始不突出。

 

我隻能租一個隻放得下一張床的房間安置媽媽。

 

每天拼命地學，教室的鑰匙是我拿著，每天開門的人是我，晚上鎖門的人也是我。

 

我們什麼都沒有，我隻能緊緊拽著讀書這根稻草。

 

高一下，我從全班第十，考到了第三名。

 

之前暑假和媽媽一起掙的錢已經花得差不多了，和班主任聊天的時候我故意透露我的狀況，我不在乎會不會被人嘲笑或者看不起。

 

在無數個夜晚我和媽媽挨打的日子裡，我就知道，能幫我們的隻有我們自己。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事，我不說，他們就不會注意到我，我說了，即使沒有得到我想要的，我也不會損失什麼。

 

果然如我所想，班主任給我們介紹了一份食堂打掃衛生的工作，因為我媽媽的特殊情況。

 

還給了我們一個單人間。

 

我無以為報，隻有繼續拼命地讀。

 

我來到縣裡，我覺得縣裡比鎮上好，鎮上比村裡好，那我還想去市裡，去更遠的地方。

 

我想過好日子，我最開始拼命讀書，是想著去打工可以多掙錢。

 

後來我了解到，大學生工資更高，再往上還有研究生。

 

我從前最不值錢，誰都可以欺負我和媽媽，我想讓我自己變得值錢，值錢到再沒人欺負我們。

 

高中三年，早上星星都還在，空無一人的教室，我待在那裡拼命地做一道又一道的題，背一個一個的知識點。

 

晚上，我匆匆洗漱後，點著臺燈繼續學。

 

筆芯寫完一盒又一盒，食指上都是厚厚的繭。

 

媽媽總是不停地勸我睡覺，我告訴她，我得吃這個苦，這個苦我現在不吃，以後會更苦，這是我和她唯一的機會。

 

10

 

拿到成績那天，我感覺我整個人都在發抖。

 

我真的考上了，我這樣的人真的考上了，我真的做到了。

 

我以全校第七名的成績考上了 S 大，我夢寐以求的地方，據說那裡有很多鳳凰花，火紅的花,像燃燒著的生命。

 

這份薄薄的通知書載著我和媽媽從那個落後的小山村去到繁榮的海港城市。

 

媽媽在海邊放著風箏，喊著我的名字道：「燕兒！燕兒飛了！」

 

我們真的飛了出來。

 

大學裡依舊很累，我學的法律。

 

選專業的時候我直接選了這個。

 

我看著媽媽，她依舊懵懂，眼裡全是迷茫，但是她開朗了很多，也會簡單地和人交流。

 

沿海城市經濟發達和我們老家天差地別，我最初靠著差價，在讀書空餘拿了很多衣服鞋子和包包之類的去賣，到後期積累了資本後，我幹脆和同學合開了一家制衣廠。

 

我和媽媽的日子過得像鳳凰花一樣紅紅火火，直到在 C 市旅遊的一天，媽媽在大街上突然被一個中年男的拽住，他說他曾經花了多少錢買了媽媽。

 

結果買回家是個傻子，隻會給他惹麻煩，還說著外婆賴了他的賬。

 

媽媽原本已經穩定了多年的情緒在這一刻驟然倒塌，她捂住耳朵，啊啊啊地叫著：「別打了！別打了！」

 

「媽媽別賣我了！」

 

我想起小時候那些大人傳的，媽媽被賣了十多次！

 

隻覺得心都在滴血。

 

憑什麼他們做了惡，還能好好生活？

 

我叫著那個男的，讓他登記資料，說我確認了就把錢還他。

 

我帶著媽媽回了老家，開著一輛吉普，在盤旋的山路上行駛著。

 

曾經我們覺得這裡的路實在太難走了, 好像怎麼都走不出去，而現在我要回來把這些路踏平。

 

我們先去了外婆家, 她看見我，先是愣了愣。

 

而後不敢相信般道：「你是？你是燕子？」

 

我衝她笑了笑道：「外婆記不得我了嗎？我可是一直記著外婆呢。」

 

說著拉了那個男的下車道：「他說您欠了他的錢是嗎？」

 

「我怎麼可能欠了他的錢！他自己願意的。」

 

他們說著就吵了起來。

 

我在旁邊冷眼看著, 等到那個男的不耐煩地打了外婆一巴掌後，我貼心地走過去扶著她道：「怎麼打人呢？多少錢, 我說了會給你的。

 

還有哪些人？我一並還了。」

 

外婆震驚地看著我。

 

我擦了擦不存在的淚道：「小時候是我不懂事, 外婆是媽媽的親生母親, 你們可是血脈至親啊！」

 

「你這丫頭！外婆怎麼會和你計較！」

 

我擠了點笑意，而後轉了話頭道：「還錢倒是可以, 隻是要留個憑證，你們這前因後果寫明白，不然我走了以後, 你再為難我外婆怎麼辦？」

 

在我的引導下, 他們將當年的事寫了下來, 籤了字, 按了手印, 並且我還錄了像。

 

還錢這個頭一開。

 

當年那些人都來了。

 

我一個一個記著他們的樣子, 媽媽在旁邊發抖，我伸手捏了捏她的手心。

 

欺負媽媽的人, 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我那所謂的爸爸也來了。

 

他第一次向我露出討好的笑，問我是不是發了大財。

 

我指了指旁邊的車, 面帶笑意道：「爸爸忘了嗎？我說了我會努力掙錢的, 以前想著您百年以後, 一年給您做一場法事祝福您，現在一月一周，我都可以的。」

 

對上我的眼睛他直接就摔在了地上。

 

又爬起來像看見惡鬼一般不停地跑。

 

聽說回去就發了高燒，一直念著我的名字, 倒也是顯得我們父女情深。

 

為了拿到證據，我在外婆家待了幾天。

 

她一個勁兒地抹著眼淚道：「當年我也是不得已，要是有辦法，誰會這樣啊！你媽媽可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啊！」

 

我拍了拍她的手道：「外婆！別哭了！現在可不是哭的時候。」

 

以後有的是時候呢。

 

直到上了法庭她都還不敢相信我把她告了。

 

我語氣平和地說道：「外婆，您之前不是一直想解釋嗎？現在和法官解釋呀！」

 

媽媽拿棍子打中一個小孩，那小孩頓時就大哭了起來，扔土塊扔得更勤了，一邊扔一邊大哭道：「我要回去告訴我爸爸媽媽！」

 

「（我」「幹什麼？我不過是想要個公道罷了！」

 

「她就是個傻子，你要給她要什麼公道？」

 

「她是我媽媽，我在, 我就要給她討這個公道。」

 

因為準備充分，那些男的和外婆一起因拐賣人口、非法拘禁等罪判了刑。

 

媽媽什麼都不懂，但是那天她哭得很厲害。

 

至於我的好父親, 聽說那次和我見面後, 就偏癱了。

 

好奶奶倒是盡心盡力地照顧著她的好兒子, 我按照法律規定的，每個月打了赡養費過去。

 

我的好爸爸可要好好活著, 他的乖兒子跑了，我給的錢剛好夠他活下去。

 

據說每天都能聽到他們母子的吵架聲。

 

我開著車, 慢慢駛離這個地方, 遠處的燕子越飛越高！越飛越遠。

 

11

 

令我意外的是勝楠姐姐回老家當了一名老師, 我來到她的學校才知道現在還有很多和我當年一樣困難的女孩。

 

重男輕女的思想依舊存在於一些地方，我無法冷眼看著那些和我一樣的女孩窮途末路。

 

為此我拿出了一部分錢創辦了女子獎學金。

 

讓她們在讀書這條路上尚有一線天光。

 

因為媽媽的原因，我開始關注那些生來就有殘疾的女孩。

 

她們在法律的邊緣處, 無人知曉。

 

我和大學時的好友，成立了法律救援中心，願這世上再無第二個我的媽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