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景川第2章

我小聲地說，像蚊子叮嚀。

“我求你。”

 

她不接茬裝聽不見。

 

“沒吃飯嗎？大點聲啊。”

 

我的臉登時通紅，可想到我爸要S人，豁出去大聲說：

 

“求你跟我結婚！”

 

她這才滿意地點了頭，拍拍我的肩。

 

“走吧。”

 

在沈知意強大的人格光環下，沒人敢追問為什麼新娘換人了。

Advertisement

 

反正沈家和俞家聯姻，具體誰跟誰沒那麼重要。

 

倒是我爸媽，

 

看見沈書意落落大方的跟我走一塊敬酒的時候，

 

也不想S人了，手腳也輕快了，臉都快笑爛了。

 

我媽一屁股把我擠開，熱絡地跟沈知意攀談：

 

“乖囡，阿姨特別喜歡你嘞，這是景川她奶奶送給我的傳家寶，現在阿姨送給你。”

 

好大一塊翡翠镯子，我媽平常寶貝的跟什麼一樣，現在居然就這麼送出去了？

 

沈知意也不客氣，大大方方地接下，說了幾句孝順的吉祥話，把我媽哄得一愣一愣的。

 

我面對沈叔叔沈阿姨覺得很尷尬，可他們不動如山的樣子又讓我很安心。

 

好像，也沒那麼糟糕。

 

8.

 

訂婚宴步入尾聲，賓客散的七七八八，兩家父母都先離開。

 

沈書意終於到場，她穿著紗裙配平底鞋，當真是打響反包辦婚姻第一槍的樣子。

 

可進門發現會場沒有像她料想的一般，滿廳的人七嘴八舌討論新娘的蹤跡，反而一片其樂融融。

 

看清在我身邊的人是沈書意後，她情緒崩潰朝我大喊。

 

“餘景川，你怎麼能跟她在一起呢，連你也要一起欺負我嗎？”

 

還給我喊不會了，我還沒找她興師問罪呢，她衝我發上脾氣了。

 

沈知意微眯著眼，是不耐煩的意思。

 

“聒噪，還嫌家裡不夠丟人嗎？你今天整這出考慮過沈家的臉面嗎？”

 

沈書意不理會，徑直向我走來。

 

“餘景川，你今天必須給我個交代！”

 

我無語。

 

“我給你交代？今天看到董卓然消息就逃婚的人是你吧。”

 

她兩眼瞪的圓圓的，嘴裡振振有詞。

 

“我不是讓你等我一個小時嗎，我處理好就回來了啊。”

 

我眼神冷下來。

 

“沈書意，沒有人必須要等你，你是個成年人，要為自己做的決定負責。”

 

“我不會再相信你說的話，既然這麼可憐他，你以後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放在他身上了。”

 

她泫然欲泣，指控我薄情。

 

“我們這麼多年感情你說不要就不要了？”

 

我嘆息一口氣，怎麼好像是我做錯了。

 

“沈書意，不要這段感情的，是你。”

 

沈書意情緒過分激動，暈倒了過去。

 

這場鬧劇暫時告終。

 

9.

 

這一覺睡得很沉，我很久沒有這麼踏實地睡過一場好覺。

 

自從董卓然出現在我的生活裡，我就陷入了患得患失的境遇。

 

尤其是上次沈書意的坦白，我不禁多次反思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夠好才給了別人可乘之機。

 

會不會在我睡覺的時候，沈書意需要我可我沒在，她就去找董卓然了。

 

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就會迅速生根發芽。

 

沈書意掙脫開我的手往外跑，我在那一瞬間感到由衷的解脫。

 

就像是一張從開頭就列錯公式的數學題，我在解題中間就感覺不對。

 

但我不信邪，我非要算出個明明白白的錯誤答案才S心。

 

分開這個詞，現在想到我已經不會心痛。

 

很平靜，整個人變得無比輕松。

 

我曾經以為自己是沈書意的救世主，沒有我她就會被欺負會過得不好。

 

可現在，我得收起自己莫須有的同情。

 

她分明恃寵若嬌，覺得一切唾手可得。

 

哪是個任人揉捏的軟柿子呢。

 

渡人先渡己。

 

我花了十年才明白這個道理。

 

10.

 

睜開雙眼，出現的是一張明媚自信的臉。

 

我頓時大叫起來：

 

“啊！你為什麼在我床上。”

 

沈知意在宿醉中被我吵醒，扔出手邊的抱枕砸在我臉上。

 

“大早上你叫魂啊，有病。”

 

昨晚的記憶逐漸鑽進我的腦袋。

 

我跟沈知意在她家三百平的大平層把酒言歡。

 

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理，

 

然後，酒瓶掉落我去撿。

 

很狗血地滑倒在地，剛好將她抱在懷裡。

 

在酒精與荷爾蒙的雙重刺激下，事情往奇怪的方向發展了。

 

就成了現在的局面。

 

可清醒後的坦誠相見，真的，很尷尬啊。

 

她會不會以為我是個隨便的男人。

 

昨天剛分手就。

 

沈知意眼神逐漸清明，淡淡的看我一眼，認真道：

 

“放心吧，我會對你負責的。”

 

哈？

 

臺本拿反了吧大姐。

 

在我驚恐目光的注視下，沈知意從善如流地打開床下的儲物櫃。

 

是一個好大的塑料袋，裡面裝著大大小小的本子。

 

“這是我的房產，店面鋪子，公司，還有銀行卡。”

 

“看看有你喜歡的嗎，盡管挑。”

 

真是好闊綽的手筆，原先拿這種劇本的都是我。

 

突然反轉，

 

感覺，好爽啊。

 

我眨巴兩下眼睛，問出了最想問的問題。

 

“我以後能不努力了嗎？”

 

她看我跟看精神病人一樣。

 

“看你心情，不想幹嘛就不幹嘛唄。”

 

從小大家就說，俞青川你一出生就應有盡有了，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可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我不想要的也沒有辦法拒絕。

 

我不想要出國讀書，不想要在年輕的時候S命學習未來幾十年怎麼掌管家業。

 

張愛玲說，中年以後的男人，時常會覺得孤獨，因為他一睜眼身邊都是要依靠他的人，卻沒有他可以依靠的人。

 

我在十幾歲就加快進度過上這種生活了。

 

爸媽總說：

 

“咱們景川要快點長大，不然這麼大的家業以後守不住怎麼辦。”

 

他們要的不僅是守住，還要做更大，做更強。

 

沈書意說：

 

“沈景川，我沒有依靠了，我隻有你了。”

 

所以我要能抗的住事，為她撐起一片天。

 

可我有時候好累啊，好想有個人出現告訴我，歇會唄，又S不了。

 

沒想到她真的出現了。

 

我好像眼睛進沙子了，還冒鼻涕泡。

 

沈知意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臉裂開了，手忙腳亂地找紙。

 

“不是你哭什麼啊，我說了我會負責，我不會跟你前妻姐一樣在外面找小白臉的。你以後想怎麼休息怎麼休息。”

 

我通暢地擤完鼻涕，開始嘴硬。

 

“我沒哭！”

 

“一言為定，不準反悔啊。”

 

11.

 

“叮咚叮咚。”

 

門鈴響了，我抓緊去開門。

 

是沈書意。

 

她一臉憔悴，整個人破破舊舊的。

 

見到我瞬間就紅溫了。

 

“你.......你怎麼在這！”

 

我嘖了一聲。

 

“這是我未婚妻家，我怎麼不能在這。”

 

“俞景川，你不要臉，你這是劈腿！”

 

沈書意一巴掌甩過來，被我擋住。

 

“你搞清楚，從你昨天逃婚開始，我們倆之間就沒有一毛錢關系了，我愛跟誰在一起就跟誰在一起，你管不著。”

 

她冷笑一聲，推開我不管不顧地往裡衝。

 

“沈知意！你躲在哪兒呢，出來啊，有本事搶男人你沒本事出來跟我對峙嗎？”

 

沈知意慢悠悠從她背後出來。

 

“嘴巴放幹淨點，誰搶你男人了？跟他訂婚約的本來就是我，是你鳩佔鵲巢把著不放。怎麼著，你自己不珍惜，還不讓別人得手？”

 

沈書意被她牢牢遏制住雙手，巨大的力量壓制下，她隻能繼續打嘴炮。

 

“我沒有不珍惜，我隻是看那個男生可憐想幫他。而你趁我不注意搶走我的未婚夫，你才是最不要臉的那個。”

 

沈知意聽完反倒笑了，隻是輕飄飄留下一句。

 

“再多說一個字，你的卡就停了。”

 

“罵啊！有骨氣你就接著罵，爸媽念著點舊情不整你，我可沒那麼好心。”

 

沈書意眼睛恨得可以噴火，但一個字也不敢再說。

 

最後落荒而逃。

 

“沈知意，你也就隻能撿一些我玩剩下的當寶貝了！”

 

沈知意沒工夫跟他置氣，一個勁地觀察我的反應。

 

“放心吧，我已經不在意了。”

 

不在意，就不會難過。

 

她一直把我當做和沈知意之間競爭的工具，我心裡清楚，卻放任她利用。

 

這種愚蠢的日子結束了。

 

12.

 

沈知意的工作很忙，我也在逐步接手家族產業。

 

所有的事都在走向正軌，除了沈書意。

 

我查到了關於董卓然的真實信息，什麼生病的奶奶，酗酒的爸爸，好賭的媽媽，上學的妹妹通通是假的。

 

他上頭有三個姐姐，以全家之力託舉他上大學才是真的。

 

他工作丟掉也不止是因為我們投訴，他仗著有幾分姿色想勾搭有錢乘客是人盡皆知的事。

 

他早就因為男女關系不正當受到多次處分了，我們的投訴隻是壓S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沈書意人傻錢多，又比其他富婆年輕漂亮要求少，他自然是要狠狠抓住這個錢袋子。

 

我把收集到的信息整合成PPT發給沈書意，也是印證了她當年擔心的事。

 

當時我剛申請上A大，還擔心她接受不了異地戀。

 

沒想到她十分善解人意，鼓勵我去求學，隻是警告我：

 

“你可千萬不能像其他的英區留子一樣，被做成PPT發在網上哦。”

 

她多次坐飛機奔襲不是為了我，風流韻事被做成PPT的男主角也不是我。

 

得知真相的沈知意找董卓然算賬，對方眼看事情敗露也不裝了。

 

“我就是隨口說說，誰叫你這麼好騙，心甘情願地送錢上門。”

 

“不是你跟我裝什麼呢，當時是你自己說男朋友無趣呆板是個S腦筋，不如我溫柔體貼能讓你開心。”

 

“怎麼，現在闊少不要你了，你就把氣撒在我身上？”

 

“我還以為你有什麼實力呢，沒想到是個手心向上的假公主，早知道我就勾搭真的了。你也浪費了我的時間啊。”

 

沈書意從小千寵萬愛養大的嬌縱性子，眼睛裡容不得沙。

 

被人劈頭蓋臉罵一頓，根本咽不下這口氣。

 

她甩了董卓然兩巴掌，找了幾個保鏢收拾他。

 

聽說董卓然被打斷了幾根肋骨，還不能人道了。

 

13.

 

可令人厭煩的是，沈書意想找我復合。

 

她每天定點蹲守我，想方設法地在我面前刷存在感。

 

“少爺，沈小姐又在樓下鬧呢。保安已經勸阻過很多次了，不管用。可她畢竟是沈氏的千金，我們也不好直接驅趕。”

 

我點頭表示知道，手中握著溫下去的咖啡，手機裡一直在跳動騷擾信息。

 

全是沈書意發的小作文。

 

鬱悶，怎麼沈知意一條都不給我發，她是不是把我忘了。

 

我選擇見她一面，跟她最後說清楚，求個清淨。

 

咖啡廳裡，鋼琴聲悠揚。

 

我看了看手表。

 

“隻能給你十分鍾，我一會兒還有會。”

 

坐在我對面的沈書意緊張地咽口水，搞得像面試現場一樣。

 

手裡的紙被它揉來揉去成了一團團小疙瘩。

 

“景川，我是被董卓然騙了，我也是受害者。”

 

“他就是利用我的同情心，才造成我們兩分開的局面。”

 

“我知道錯了，以後我會做個聰明的人，不會被人騙。”

 

“景川，這段時間你不在我身邊我才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

 

“這個世界上除了你沒有人愛我，求求你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最後一次了。”

 

聽她絮叨完我才開口。

 

“首先，你不是太蠢被人騙了，你是太貪了。我怪的不是你同情心泛濫被利用，相反，有同情心是一個人好的品質，代表她有人性。可是你的同情心為什麼不能用在我身上呢，你逃婚的時候有用你泛濫的同情心考慮過我嗎？你沒有。”

 

“其次，你為什麼不願意承認，自己就是喜歡上董卓然了呢。你對他真的沒有動過心嗎？訂婚那天，他讓你走用的不是生病或者什麼可以理解的急事，他是用感情在威脅你。這樣羞恥承認愛的你，讓我看不起。”

 

“最後，我真的厭倦了你哭慘。有哪家企業會把股權分給沒有血緣的幹女兒，你該知足的。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愛你，不是我造成的，我無需為此負責。”

 

坐在對面的她怔怔地留下幾行清淚，一句話也說不出。

 

剛好十分鍾，我起身準備離開。

 

沈書意揪住了我的衣角，抽泣地問我：

 

“真的不可能了嗎？”

 

我拂開她的手，大步向前。

 

“不可能了，你要是再來騷擾我，我就告訴沈氏，讓他們停掉你的卡。”

 

14.

 

沈書意再也沒來找過我，隻是時不時會郵寄一些小時候的禮物給我。

 

還伴著一些小卡片，寫著打感情牌的話。

 

都被我扔進了垃圾桶。

 

我跟沈知意相處的很好，我們就像被摔碎過的兩半鏡子，合上的時候居然驚人的完美。

 

可每當一切向好的發展，上帝就會甩給你一巴掌，告訴你，想多了，毛小子。

 

一日下班回家，沈知意開車接我。

 

我們在地下車庫見面，忙了一天正抱著互相充電呢。

 

不遠處引擎聲轟鳴，一輛加速行駛的車朝我們衝過來。

 

是董卓然！

 

跟沈知意幸福日子過久了，我都忘了還有這麼個人。

 

他擁有的本就不多，一旦失去就想著魚S網破。

 

電光火石間，我下意識推開沈知意，等待高速運轉的車碰撞在我身上。

 

預想中的疼痛遲遲未到，我也被人推開。

 

原來沈書意一直躲在附近，在我下班的點遙遙望我。

 

看到車朝我們撞過來，她竟然衝上來推開了我。

 

她倒在血泊中，嘴裡喃喃囈語。

 

我跟沈知意從驚嚇中回神，一個打電話報警，一個叫救護車。

 

“別說話了，救護車馬上來，你堅持住。”

 

她口吐鮮血，不再是嬌滴滴的小白花。

 

斷斷續續的聲音傳出來。

 

“對...不...起，哥哥...小書...還是...好孩子嗎？”

 

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她也聽不見問題的答案了。

 

沈書意成了植物人，需要在醫院的床上度過一生了。

 

董卓然故意S人，被判了無期，外加認錯態度惡劣，一輩子要在監獄度過。

 

我跟沈知意的婚約如期舉行。

 

婚禮當天，在天地長輩好友的見證下我們鄭重宣誓。

 

“無論富貴還是更富貴，健康還是更健康，我們都將陪伴在對方左右，直到走進墳墓的那一天。”

 

交換對戒的時候，我心頭一顫，把手裡的盒子掉落。

 

我穿著西服滿地找戒指，臺下哄堂大笑。

 

最後終於找到了，我又羞又急，忍不住落淚：

 

“我太笨了，和我在一起委屈你了。”

 

我總覺得自己配不上千好萬好的沈知意。

 

她正伸出手一臉欣賞地看著我們的大鑽戒。

 

她如此璀璨，在世紀煙花下搖頭。

 

“怎麼會，眼淚是男人最好的嫁妝。”

 

好耶，原來在對的人那裡，你的木訥不是呆板無趣，是笨拙可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