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沒有鬼氣。”嶽清源緩緩道:“我覺察不出被奪舍的跡象。”
齊清萋攤手道:“若是奪舍,完全說不通。奪舍總歸要有所圖謀吧。這些日子他都無所事事的,比以前更闲。”
一陣議論,莫衷一是。最後,木清芳道:“也未必是奪舍,依我看,說不定是沈師兄的老毛病又犯了。”
眾峰主面面相覷。
“老毛病”是啥,無需挑明,大家都懂的。
沈清秋為人爭強好勝心高氣傲,急於求成也不是第一天了,沒準是他又偷偷修煉,結果走火入魔了。
木清芳繼續分析道:“我曾聽過不少例子,人被巨石砸中頭部,或受到強烈刺激,有時候會失去一些過往記憶。那麼走火入魔而忘卻前塵性情大變,也未嘗不可能。”
嶽清源道:“那還有可能恢復嗎?”
齊清萋皺皺鼻子:“掌門師兄,莫非你還希望他想起來,恢復以前那種……為人處世。”
嶽清源怔了怔:“我?我也不知道。”
他認真地道:“雖然他現在這樣也很好……隻是,能想起來,還是想起來得更好。”
有峰主不解道:“以往他見了掌門師兄和同門從不好好打招呼,也不登門拜訪,講話綿裡藏針,陰陽怪氣,有什麼好的。還是現在這樣好些。”
嶽清源微微一笑,並不說話。木清芳為難道:“上次我寫無可解藥方的時候,順便幫他看過了。沒什麼頭緒,難以入手,恐怕隻能順其自然。”
得出了“清靜峰峰主失憶了,喜大普奔”的結論後,散會了。
此次會議過後,尚清華覺得,針對這個異狀,他很有必要(在給清靜峰派送經費的時候順便)視察一番。
視察之前,尚清華先去的是百戰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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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說,蒼穹山各峰論資歷,清靜峰排第二,百戰峰排第七,送完了第一位的穹頂峰,緊接著應該按順序先送清靜峰才是。可一來,沈清秋太難伺候了,尚清華每次都要絞盡腦汁想怎麼樣說話才不會得罪他;二來,百戰峰能打好戰,先送他們的經費,尚清華比較安心。
怎麼個安心法?嗯,就是經營門面的小個體戶給地方一霸交了保護費的那種安心法……
迎接他的是柳清歌的師弟季珏,一如既往的熱情,雙方寒暄幾句,交接完畢,季珏道:“那尚師兄慢走,我回演武場去了。”
尚清華看他神情,似乎不願自己走的這麼快,問道:“近來柳師弟經常在百戰峰上逗留嘛。是哪位師弟境界大增了?”
柳清歌常年在外尋人鬥毆,百戰峰上無人是他對手,一個月最多隻回一次。什麼時候百戰峰成群結隊去千草峰拉治療了,那就是他剛回來一趟了。然而近期,千草峰山門的門檻都要被百戰峰的大爺們踏破了,經費也吃緊,木清芳隔三差五找尚清華通融一番,他覺得奇怪,心想是不是百戰峰新出了什麼不世奇才能和柳清歌對打,這才有此一問。
季珏鬱鬱道:“並不是我們峰上的。是沈清秋。”
尚清華壓根沒指望聽到什麼石破天驚的答案,微笑點頭:“哦,沈清秋啊……沈清秋?!”
消化了這三個字帶來的巨大信息量,尚清華險些駭得直接飛升。
沈清秋?在百戰峰?而且在百戰峰演武場?幹什麼?被柳清歌單方面毆打嗎?不對,依他拉仇恨值的能力應該是被群毆——出人命怎麼辦?他可是重要的人渣反派啊!萬一他被打死冰哥要送給誰來虐?!
季珏:“……尚師兄你這是什麼眼神!不要這樣看我,我們沒殺人!沈清秋還活著,誰都沒對他怎麼樣!你應該問的是他對我們怎麼樣了!”
於是,尚清華跟著他一路小跑到了演武場。
玄武巖的高臺上,柳清歌和沈清秋居然真的在規規矩矩地比劍。
柳清歌動作比平時慢得多,與其說是比劍,倒不如說是在喂招。眉宇之間也還算平和,並無以往的殺氣。
恰逢此時,沈清秋一劍刺空,他一皺眉頭,左手微微一動,
尚清華的心猛地緊繃了,眼角瞥見一旁季珏也神情一凜,似乎有叫出聲的衝動。
兩人對視一眼,心有靈犀。
季珏心有餘悸,低聲道:“我總覺得沈清秋立刻就要放點淬毒暗器什麼的。”
尚清華深表同感:“英雄所見略同!”看來季師弟對這個角色的理解十分透徹啊。不愧是曾經和沈清秋在妓院大打出手、丟盡了兩峰臉面的老仇人……
沈清秋收回修雅,立定而思。他一不嗖嗖冷笑,二不橫眼看人,這麼瞧著,溫眉和眼,倒也有點謙謙修雅的君子之風。
須臾,沈清秋道:“不明白。”
柳清歌隨手挽了個凌厲的劍花,道:“哪裡不明白?”
季珏身旁一名弟子忽然呻吟道:“天哪,他又不明白了。”
另一名弟子小聲道:“我……我不行了……我肚子不舒服我先下去了……”
季珏忙道:“師弟等等我,我也……”
師弟把他推回來:“呆著!你不是剛回來嗎?!”
場上,沈清秋道:“剛才那幾招,如果我右手對你出劍,左手扣一記靈力暴擊,尋機會打在你小腹上,還是有機會贏的。”
柳清歌嗤道:“沒可能。”
沈清秋堅持:“有可能。”
柳清歌:“能贏,你為何不試?”
沈清秋矜持道:“這不是切磋嘛,動真格多不好。”
柳清歌不跟他多話,朝場下道:“來個人!”
被他隨手點到的人如易水壯士,一臉視死如歸地上了場,仿著沈清秋的路子和柳清歌對戰了幾招,直接被乘鸞劍氣轟飛。
柳清歌這才收劍回鞘,對沈清秋道:“看到了嗎?行不通。”
沈清秋一展折扇,在胸前搖了搖,笑吟吟地道:“看到了。柳師弟反應太快。果然行不通。”
季珏對尚清華低聲控訴道:“他每次一說‘不明白’,柳師兄就要找個人上來示範,直到他明白為止……”
難怪近日百戰峰傷殘人口隻增不減,千草峰門庭若市。
尚清華隻有一個想法。
沈清秋這廝絕壁是故意的!!!
下場後,柳清歌繼續訓(bao)練(da)百戰峰弟子們。沈清秋和尚清華打過招呼,一齊朝山下走去。臨出山門時,季珏倒提著兩隻麻袋過來,要送給沈清秋和尚清華。
尚清華不明所以,解開帶子看了看,隻見兩團血糊糊毛茸茸的東西窩在裡面:“這是……”
季珏神情呆板地道:“柳師兄獵回來的短毛怪,聽說味道很好,兩位師兄可帶回峰上自行烹飪。”
短毛怪?短毛怪?他有設定過這種怪物嗎?能吃的?你認真的?!
沈清秋看上去也十分懷疑這東西的可食用性:“費心了……”
季珏棒讀道:“師兄說,這是給上次清靜峰送來的茶葉的回禮。”
茶葉?還送茶葉?!這算什麼?相互交換禮物?!尚清華心裡叫臥槽,臉上嘻嘻笑:“如此說來,我這是沾了沈師兄的光。就是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好茶葉?”
沈清秋和藹可親道:“是我大弟子明帆家裡茶田收的。至於好不好,尚師弟順便到清靜峰來吃一吃不就知道了?”
尚清華腆著臉道:“那我也再沾一沾柳師兄的光好了。”
於是一人拖著一隻麻袋,東拉西扯,往清靜峰上走。
甫一入山門,幽風拂面,鳥語細細,與外界格外不同。兩人踩在滿地柔軟的青青落竹上,倍覺神清氣爽。
沈清秋不知為何,心情甚是不錯,瞧著半點也不像剛輸給柳清歌的樣子,反而闲闲地贊道:“柳師弟劍法當真不錯。”
尚清華忍不住提醒道:“沈師兄你……輸了幾次?”
沈清秋想了想:“嗯?嗯,你問今早?也就七八次吧。”
那你怎麼能這麼平靜?!
不是應該咬牙切齒梨花帶雨(……)杜鵑泣血甩手回去閉關三個月發誓再戰嗎?
你OOC了知道嗎?敬業點行不行?!
沈清秋用扇子柄敲了敲後頸:“輸給百戰峰峰主,也沒辦法。不如說贏了才是不正常吧。”
“……”尚清華感覺沒法和他交流了。
失憶了。他絕壁是練功練到走火入魔失憶了。這兄友弟恭同門和諧友愛的畫面居然出現在沈清秋和柳清歌之間——天啦撸,說不定再過幾天,沈清秋和洛冰河也能打情罵俏了!
他腦子裡這個可怕的畫面剛一閃而過,隻見一道白影竄過來。沈清秋懷裡突然撲了個黏糊糊的東西。
那軟成一團的東西叫道:“師尊!”
沈清秋被他撲的險些仰面朝天倒,歪了歪,扶著一隻粗竹,好容易站穩了,見尚清華正面無表情地冷眼旁觀。
不能怪尚清華表情僵硬。看著那雙手金剛箍一般圈著沈清秋腰的小帥哥胚子,尚清華一聲“冰哥”剛才幾乎就要脫口而出!
沈清秋一隻手僵直地搖扇子,不尷不尬道:“叫就叫,不許拖長嗓子叫。成天往人身上撲,你師叔尚且在這裡,成何體統!”
洛冰河慢吞吞收手,站直了,乖巧地先喊了一聲尚師叔,才道:“弟子做完早課之後,就一直在這裡等師尊回來,一時高興,忘乎所以了……”
向天打飛機菊苣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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