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我才後知後覺地松開息澤的手。
“你怎麼會來,還這身打扮?”
息澤冷哼一聲:“若非我及時趕到,你怕是要與那凡間男子再續前緣了!”
我無奈苦笑,屈膝行禮:“小女子多謝您出手相救!”
息澤扶我起身。
掌心的涼意透過衣袖傳來。
他雙眸漆黑,微涼的指間挑起我的下巴:“還有後半句呢?你們人間不都是要以身相許嗎?”
我的心砰砰直跳,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呆呆地盯著他玉瓷般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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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把生生世世的自由抵押給長生當鋪了!”
息澤捏緊我的手臂放在胸前,聲線很低,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我是說,你打算何時給我一個名分?”
“息澤……”
“今日,還是明日?”他語氣強勢,不容拒絕。
見我沉默不語,息澤眸光閃爍。
他微微嘆氣,擁我入懷:“罷了。反正我等了你這麼久,不在乎多等一些時日。即便被人看做是引誘你的妖孽,又有何妨!”
他的語氣如此落寞,令我心頭微動。
我抱緊他的腰身,低聲道:“三日後,我們請街坊四鄰喝一杯甜酒吧!”
息澤身形一僵,狠狠摟住我。
他把下巴搭在我的肩頭,在耳邊低語:“我將此身託付於你,千萬不要拋下我!”
三日後,我與息澤在小院成婚。
成婚儀式簡單又熱鬧。
兩串鞭炮,數杯甜酒,幾桌招待街坊四鄰的茶食熱菜。
息澤非要我給他一個名分。
我戲弄他:“我不嫁人。除非你入贅。”
誰知,息澤不假思索,點頭道:“這樣也好!”
眾人議論聲紛紛。
“新郎真是好樣貌!”
“模樣是好!不過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挑,全指望寒娘子能賺錢養活他了!”
我以團扇遮面,促狹地看著息澤。
誰知,他泰然自若,並無任何羞慚之色,隻是淡淡掃過說話的那兩人。
二人仿佛察覺到什麼,訕笑收聲。
儀式進行到一半,巡撫夫人派人送來了一份賀禮——兩枚如意連環珮。
錦盒中還有一封窄窄的紙條:快走!
鬱知秋請來法力高深的道士,秘密調集眾多軍隊說要捉拿你的夫君!
14
剛剛將錦盒收好。
咚咚咚!
大批侍衛趕來層層包圍住小院。
滿座賓客四散而逃。
鬱知秋掃一眼院中的布置,眼神晦暗難辨。
他按住腰間佩的寶劍,直截了當:“素素!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離開這個妖孽,回到我身邊,為時不晚!”
鬱知秋好像很清楚怎麼令我難過。
他肆無忌憚闖入我的家中,輕而易舉地毀掉了我和息澤用心籌備的婚禮。
果酒灑了一地。
精心挑選的碗碟碎成一片,被侍衛踩在地上。
息澤面色冷淡,待要施法退散眾人。
我按住他的手,搖搖頭,擋在他身前。
這一次,由我親手了結這段因果。
“你若想傷他一分一毫,先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
“你竟如此執迷不悟?”
鬱知秋命道士祭出法寶靈境,試圖令息澤現出原形。
靈境金光一閃,鏡中一身喜服的新郎化為烏有,隻有一團煞氣盤桓。
“素素,他不是凡人,是妖孽!他對你籌謀已久,是要吃掉你的靈魂!你明不明白?”
我牢牢握住息澤的手S都不放,面無表情:“所以呢?”
“縱然他蠱惑人心,我也心甘情願。你又何必糾纏呢?”
息澤嘴角勾起一絲笑意,反手用大掌包圍住了我的手。
許是錯覺,他的手心不似從前沁涼,反而有絲絲暖意。
鬱知秋深呼吸一口氣,眼眸中的惱怒一閃而過。
他繃緊的的臉色流露出一絲哀傷,自嘲道:“素素!你不愛我,也不信我了嗎?咳咳咳!”
許是氣急攻心,鬱知秋竟嘔出了一口鮮血!
“大人!”侍衛和道士扶著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鬱知秋從懷中摸出白玉發簪,想要遞給我:
“你走的時候,什麼都沒帶。你說過與我生S與共,禍福相依,不離不棄。你想賴掉你發過的誓嗎?”
一字一句,言猶在耳。
我都沒忘。
可人都是會變的。
鬱知秋既然變心,怎麼能要求我一人留在原地,守著幾句空口的誓言不撒手呢?
“舊物還留著做什麼?扔了吧!”
“從你喂我喝下那碗珍珠翡翠湯開始,從前的那個鬱知秋,在我心中徹底S了!”
鬱知秋渾身僵住,滿眼震驚,沙啞道:“你都知道了——”
我輕輕點頭:“不錯!”
他垂下眼眸,頹然地解釋:“我不想傷害你,一個孩子罷了。我以為我們還會有長久的以後……”
息澤淡淡道:“她是我的娘子。你們之間,沒有以後。”
說罷,他揮手招來一陣狂風,將院中眾人一掃而空。
15
“他們去哪了?”我十分疑惑。
息澤親手撿起落在地上的瓷器碎片,低聲道:“回到了原來的地方。我已將他們今日的記憶盡數刪去。他們不會再來了。”
我看著滿院的狼藉,也動手收拾起來。
息澤幽幽道:“你不害怕我的真身嗎?”
我笑了笑:“好奇多過害怕。等你想說的那日,我自當洗耳恭聽。”
他帶我穿行於幽冥河的盡頭,這裡是人間和陰間的交界處。
息澤說:“這是我出生之地。我以吸食人的怨氣為形,修成人體。”
這是他第一次向我吐露身世。
他眺望著遠處冥河瑰麗幽暗,語氣深沉。
“後來我創建了鬼市,開了一家當鋪。”
“長生當鋪有進無出,是誘人墮落的幌子。人人為了一己私欲而典當,卻忘記一切都需代價。”
“直到我遇見你——一個傻子,為了救人,竟不顧一切,典當自由。”
息澤手心變出當日我與他籤下的契約。
“這契約交還你處置。”
我接過契約,緩緩道:
“其實我也並非一無所圖。他人圖謀名利,我所謀者,無非是情愛二字。”
“鬱知秋對我的男女之愛。”
“婆婆劉氏對我的母女之情。”
我用力一握,淡黃的紙張轉瞬之間燃燒起來,化為灰燼。
隻是如今我才醒悟:不得自由者,所謂情愛,皆是空談。
我恢復自由之身,而鬱知秋亦命不久矣。
16
又是一年春節將至。
此時雖未至上元節,但是大街小巷,俱是火作遊龍,蜿蜒不絕。
青州的燃春橋處燈火最盛。
我與息澤挽手在橋上賞景。
他身著靛青繡金長衫,替我撐傘,遮擋落下的雪珠兒。
火色明亮的天空愈發襯得他華貴出塵。
不遠處的街市上人群引發騷動。
過往行人議論紛紛:“公主出行,快快回避!”
原來是景優公主乘坐鳳輦出行。
鬱知秋騎馬隨行。
忽然,他翻身下馬,疾步抓住了一個戴面具的姑娘。
息澤忽然在我耳邊低聲道:“那女子身形倒是與你有幾分相似。”
我定睛一看,確實有些像。
自從鬱知秋大鬧婚禮後,息澤施了一個障眼法,隱去了我們庭院的位置。
無論他如何尋找,都走不進我的院落。
我忽然想起與鬱知秋新婚後第一個冬日。
他還在古寺中讀書,生了一場大病。
買不起昂貴的藥材,我為了採藥在雪夜滑下山坡。
他不顧病體,徹夜尋找,終於將我從雪堆裡扒出來。
鬱知秋吻我毫無知覺的臉頰上。
他對我發誓:“素素,無論你在哪裡,我都會找到你。終有一日,我會出人頭地,不再令你受半分委屈。”
那時的我們都沒想到,傷我最深的竟是他自己。
不知鬱知秋是否在找我,可我不想再見他。
息澤挽著我的手走入人群。
我買了一個鍾馗的面具戴在臉上,恐嚇息澤:“不聽話,我就把你抓走!”
他捏捏我的手心,笑著說:“求之不得!”
行至僻靜處,我獨自站在街口等他去買盞冰燈。
急匆匆的腳步聲從背後襲來。
有人搭在我的肩上。
我心存疑惑:息澤回來了,怎麼不出聲!
“素素!我終於找到你了!”
他將我身子轉過來面對他,顫巍巍地摘下我的面具。
是鬱知秋!
我疑惑開口:“公子有事嗎?”
鬱知秋滿面驚喜,頃刻間神色黯淡。
息澤早已在我的臉上施了障眼法。
他看到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面孔。
他將面具歸還給我,深深望著我,聲音沙啞:“不好意思,姑娘,我認錯人了。”
不遠處的景優公主面帶慍色,似乎在叫他的名字。
鬱知秋抱歉笑笑,轉身離開。
此時,息澤提了一個冰殼花燈回來,用模子套出來的牡丹花兒,燭火照得更是晶瑩剔透。
我心頭一熱,接過他手中的花燈,扣住他的手指,與他說說笑笑。
忽然鬱知秋在身後大聲喊道:“素素別走!”
我與息澤徹底走入人群,悄無聲息,杳無蹤跡。
17
上元佳節。
我闲來無事,獨自守在長生當鋪中整理契約。
此前,我與息澤商議,從今往後,當鋪隻做些尋常買賣,不再做誘人墮落的生意。
息澤點頭應允:“可以。給我做個荷包或者香囊。尋常男子都有,我也要有。”
手中的香囊已快要完工。
門外進來一高大身影。
他戴著昆侖奴的面具,腳步虛浮,從褪色的荷包中摸出幾錠金元寶排在深色的櫃臺上。
是鬱知秋!
他來此有何貴幹?
難道景優公主身體又出了什麼問題?
心中疑竇叢生,我將香囊擱置在一旁。
鬱知秋抱拳抵住嘴角,咳嗽聲不斷,聽著令人心驚。
我倒了一杯梅花茶推給他:“喝口水,潤潤嗓子!”
“多謝!”
他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接著,他一字一頓道:“我要典當一生的榮華和剩餘的壽命,換我夫人對我回心轉意!”
我十分詫異,啞然失笑,搖搖頭:“這筆交易我不做!”
鬱知秋雙眸猩紅,雙手撐住櫃臺,身體前傾:“為何不做?我自知壽命無多,可是手中還有幾分權勢。”
看他輕易不肯善罷甘休的氣勢。
我無奈道:“因為當事人本人不答應。”
本人?
鬱知秋垂眸細細思索,忽又瞥見我櫃臺上的香囊。
他一把抓過,顫聲問道:“敢問提燈娘娘,這是何處得來?”
我情知瞞不過他,向他伸手:“這是我繡的!還給我!”
鬱知秋聲音急切:“你知道我夫人的下落?”
“不對!”他喃喃自語,終於想通了什麼,不可置信盯盯著我。
鬱知秋摘下昆侖奴面具,一臉篤定:“提燈娘娘,你就是我的妻子素素吧!”
我揮手消去了面具,點點頭:“是我!”
鬱知秋長舒一口氣:“我終於還是找到你了!”
他長久地凝視著我,嘴角牽起一絲笑意。
這笑意轉瞬即逝。
他眉角眼梢俱是落寞,試探問我:
“素素!你還能原諒我嗎?”
“我隻是為了討好公主,身不由己。”
“可我從來沒有一刻是真心想要傷害你,離開你。”
“你的天分不在經商,而在刺繡,我以為,你沒了繡館,還有我能護著你……”
“素素!是我對不起你。我給你做了好多花燈,擺滿了你的臥室——”
我奪回他手中的香囊,細細撫平,低頭道:
“不必枉費心思了。”
“我已有了心愛的人。你不必再來尋我。我怕他不開心。”
室中靜寂無聲。
而當鋪外喧鬧四起。
“聽聞凡人陷落鬼市,生生世世不得自由。你之前是為我才做了提燈娘娘吧!”
“我明白了,是我有眼無珠!”
鬱知秋的聲音更輕了,輕得象一陣煙,縹緲到仿佛瞬間失去了情緒。
“我會一直等,等到你回心轉意那天……”
鬱知秋失魂落魄般撿起櫃臺上的面具,仔細戴好,轉身離去。
在踏出門檻的一剎那,他哇的一聲嘔出大口大口的鮮血,栽倒在地。
我疾步奔到他身側,想要扶起他:“鬱知秋!醒醒!”
千頭萬緒湧上心頭,早知他壽命將近,即使我不再愛他,可我不願他S在我面前。
他的手出人意料地溫熱,恰如當年初遇時握住我的手那般。
淚一滴滴落在了他的臉頰。
鬱知秋S在了熱鬧的上元節。
我將他的屍體送回了鬱府。
我聽聞景優公主因雙眼復明,請被皇帝送往外國和親。
千百年轉瞬即逝,滄海桑田,唯有提燈娘娘的故事流傳至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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