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2024-10-29 20:48:344297

不過在創業課的中期,學生們應授課教授的要求,需要自己提出創業項目和方案,在所有人面前公開報告,其他學生可以選擇“投資”與否,被投資最多的項目可以在學期末獲得額外的實踐分。


而那一次中期報告會上,寧一宵的創業項目獲得了最高的投資,超過三分之二的學生都選擇了“入股”,這完全是景明意料之外的。


他眼中的孤僻書呆子,站上講臺之後,竟然可以完全控場,行雲流水地向所有人講解他的想法,用充滿技巧的語言藝術和判若兩人的人格魅力,以及缜密的項目方案,徵服了所有人。


報告會結束後,景明就主動找到了他,很直接地告訴他,自己想和他做朋友,或者成為他的合伙人,不是虛擬的創業課題,是真正的項目。


後來兩者他都做到了,也成為了寧一宵的天使投資人。隻不過那時候的寧一宵根本無法停止工作,隻要他停下,就會陷入無止盡的消沉中,酗酒、失眠、在深夜的街道獨自行走,仿佛他的生活其實存在一個無形的漩渦,時不時會出現,將他徹底卷入其中。


後來寧一宵攢夠了機票錢,去了一趟冰島,那段時間幾乎失聯,學校也聯系不上。好在過了幾周,他也算平安回來,有驚無險。


從那以後,那個神秘的漩渦好像就暫時地消失了,寧一宵不再消沉,而是把一切時間和精力都花在工作上,他們一起建立了第一個初創項目——一個線上個人金融處理系統。這個項目的成果比他想象中還要好,可就在用戶逐漸擴大、穩步上升時,寧一宵卻提出賣掉它。


景明那時候不理解,金融結合互聯網是風口項目,掙錢最適合不過,但寧一宵不想,他也不能強迫,於是聽從他的選擇,把這個項目賣給了一家銀行,換取了兩百萬美金的現金。


賺到這第一桶金時,景明很天真地以為,以寧一宵做計劃成癮的性格,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將這些錢分割好,一一做出規劃,用在刀刃上,好推進新的項目。


令他沒想到的是,寧一宵做的第一件事,是帶著卡去了一家珠寶專櫃,在那裡他花了十五分鍾,定了一組對戒。


不過景明從來沒見過那組對戒,如果不是因為電子賬單確實存在,他甚至會以為寧一宵根本沒有買過。


他甚至沒有可以送出去的對象。


剩下的錢他們作為本金,投入到全新的項目,和之前的金融方向完全不同,寧一宵提出了幾乎與之相悖的理念,很不現實,很不寧一宵。


他建立了一個人工智能團隊,不惜花高薪聘請科研人員,花大價錢建立數據庫,致力於用人工智能識別人類情緒,並模擬人類進行反饋。


這個理念一開始遭到很多人的反對,這並不是常規意義上掙錢的好項目,投資人們並不認為打破這樣的隔閡是有意義的,更不認為這能為他們帶來收益,甚至連想法都懶得聽完,寧一宵飽受冷眼,也習慣了被看輕,所以後來取得了成功,整個團隊都異常興奮,感覺來之不易。


景明還記得,公司的市值突破一千萬美金時,他們在公司內部搞了一個小型派對,當時他覺得這樣幹下去,他們一定能成功,於是問寧一宵以後有什麼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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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一宵拿著冰過的啤酒瓶,但沒喝幾口,看上去很清醒,也沒那麼快樂,他回答:他的計劃隻規劃到十五年後。


也就是說,終止在四十歲。


景明不相信,覺得他很搞笑,明明是個熱衷於計劃一切的人。


[真的。]


[如果繼續維持這樣的生活,四十歲之後,我大概會離職。]


景明甚至記得他當時的表情,明明眼裡映著舊金山明媚的海岸線,卻好像看到的是漫天大雪。


[我想搬去冰島,花一年時間住在那裡,把每個角落都轉一遍,然後安樂死。]


一陣冷風吹過,思緒回到現實,景明低頭,看了看空空如也的玻璃杯,又望向寧一宵,很突兀地說:“我還是比較喜歡你現在的樣子。”


擅自決定幫寧一宵面對過去,現在看來也是好事。


寧一宵挑了挑眉,不太理解他的話。


比起四十一歲在冰島安樂死的念頭,景明想,捉小貓是多麼好的計劃。


第41章 N.適當誘哄


離開酒會, 寧一宵坐上車,順帶載了喝醉酒的景明一程。車子裡溫度很高,剛進去沒多久, 他便感覺到有些眩暈, 於是開了點車窗。


“哎対了, 你不是說你家那位現在還在抑鬱期嗎?”景明喝得醉醺醺,說話也不利索, 中英文混雜,“那你把他一個人放家裡能行嗎?要不我還是讓科菲和馬克回去吧。”


寧一宵並不想讓他們回去,他覺得現在的二人世界正好, 再多兩個人, 蘇洄便多了退路, 又要縮起來。


“暫時不用, 而且有太多人照顧他,他心裡會不舒服。”寧一宵沒發覺自己已然接受了景明対蘇洄帶有從屬性質的新稱呼,隻是対自己的斷定也產生了一些懷疑, “不過他最近不想吃藥,所以我盡量不出門。”


“啊?”景明一下子坐起來,“不吃藥不行啊, 感冒發燒不吃藥都會變嚴重,他這病不更……”他說到一半剎住, “你現在不就在外面嗎?不怕他在家出點兒事兒啊。”


寧一宵沒說話。


盡管相信蘇洄現在的狀態不會做出他意料之外的事,但六年前有過前車之鑑,現在景明這麼一說, 他也不由得產生些許憂慮。


他忍不住対司機說, “再開快點。”


景明卻攔住了他,“不行, 我還在車上呢!安全第一啊!”


轉而,他看向寧一宵,停頓了半天,然後突然一拍大腿,“対了,你家不是有寵物監控嗎?之前給雪糕安的,我記得我之前過去偷喝酒還被你逮住了,那個監控還開著嗎?”


“關了。”寧一宵說,“雪糕後來被帶回舊金山就一直關著。”


“你遠程打開不就得了。”


景明覺得這主意簡直完美,十分得意,自認為都要成為寧一宵這個工作狂的愛情軍師了,“有了監控,你在外面工作也不會擔心他一個人在家裡,如果真的發生什麼了,你第一時間也可以趕回去啊。”


寧一宵沉默思考了片刻,覺得他說得也有道理,於是用手機軟件打開了智能家居裡的監控系統,畫面很快同步到他的筆電。


五分鍾的時間裡,蘇洄完全沒有挪動位置,躺在床墊上一動不動。


景明瞅了一眼,忍不住嘆了口氣,“唉,你也是真不容易。”


寧一宵沒應他,安靜望著車窗外,偶然瞥見不遠處亮著的診所招牌,想到什麼,撥通了醫生格蕾絲的電話。


在電話裡,他大概描述了蘇洄的病情,專門提及他最近抗拒治療的事。


格蕾絲詢問:“這種抗拒的現象是這幾天出現的,還是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


寧一宵回答,“這幾天,之前一直是按時服藥的。”


格蕾絲在電話那頭停頓了片刻,給出一個不確切的答復,“這種情況,考慮是病人自身經歷導致的,譬如他在過去的某個時間點發生了不願面対的事,造成了心理創傷,那麼在固定的時間,他都有可能回憶起這些創傷,繼而產生障礙。”


說完,格蕾絲想了想,還是不禁詢問,“Shaw,他是不是就是你說過的前任?”


寧一宵並不喜歡前任這個詞,但還是承認了,“是。”


“雖然我不了解你們現在的相處模式,不過聽你的意思,好像是不太願意強制要求他遵醫囑用藥。我要告訴你的是,這樣做可能會傷害到他,但同時也是幫助他。你要知道,一個患有雙相的病人自行斷藥是非常可怕的事,後果不堪設想。”


“我知道。”寧一宵低聲應道。


景明安靜聽著,總感覺這一対想好好走下去,還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他忽然發現,自己身為一個花花公子很幸運,不必像寧一宵這樣的痴情種,為了感情的事心力交瘁。可換個角度想,他也很不幸,可能一輩子也遇不到這樣的愛情,找不到任何一個可以像這樣無條件付出的人。


交通擁擠,景明直接在車上睡了過去,寧一宵還在一心二用,一邊處理工作,分屏盯著監控。


十分鍾後,畫面終於有了變化。


寧一宵敲鍵盤的手停頓,看著監控裡的蘇洄被雪糕拱起,他看上去很懵,坐起來醒了一會兒盹,扶著矮櫃起身,踉踉跄跄朝門外走去,似乎是要去給雪糕倒糧。


穿過客廳,他來到落地窗下的碗前,倒了一座小山那麼高的糧,摸了摸雪糕的頭,起身想返回房間。


可就在下一秒,他似乎被地毯的邊緣絆倒,失去平衡,小腿脛骨狠狠撞在茶幾角上,膝蓋重重地著了地。


寧一宵心一緊,看到蘇洄就這樣倒在沙發後面的地毯上,大半身子都被遮蔽,半天都起不來。


他沒多考慮,直接打給蘇洄,可他似乎並沒有帶手機出房間,電話始終沒有接通。


司機從後視鏡瞥了幾眼,也猜到可能出了狀況,因為他很少看到寧一宵的臉上出現急躁的神情,可這條街堵得水泄不通,他摁了幾次喇叭,依舊沒能改變現狀。


接近晚上十一點半,寧一宵才回到公寓。


開門時他放輕了聲音,跑來迎接的雪糕也很乖,沒有大叫。在監控裡,寧一宵看到蘇洄已經睡著有一段時間了。


他摔倒後,在地上躺了接近二十分鍾,然後扶著腿一瘸一拐地回到了房間,躺下去,再也沒起來。


寧一宵脫下大衣,上樓取了醫療箱,來到蘇洄的房門口,輕輕敲了敲門,無人回應。


他放輕了腳步走進去,房間裡的溫度被他調得很高。蘇洄睡得很熟,大半個被子都在地上,隻有一個小角搭在他腰間。


蘇洄穿著綢制米色睡衣,側臥著,光著的腳伸出了床墊,點在地板上,雪色的腳踝在燈光下白得刺眼。


寧一宵撇過眼,放輕聲音叫了他的名字,試圖把他叫醒。


“蘇洄,蘇洄……”


嘗試幾次都無果,寧一宵望著他熟睡的臉,抱著反正不會被聽見的念頭,小聲叫他“小貓”。


一如他所料,蘇洄還是沒有醒。


願望得到滿足,寧一宵不再多想,將蘇洄很寬松的睡褲褲腿往上推了推,果不其然,他的小腿和膝蓋已經起了青紫色的大片淤青,脛骨處甚至破了一小塊皮,但蘇洄根本沒有處理過。


看上去就很疼。


寧一宵用碘伏棉籤輕輕點在傷口處,用化瘀的噴霧噴湿棉片,敷在他的膝蓋和小腿。


小心做完這一切,寧一宵就這樣坐在地板上,安靜地看蘇洄睡著的模樣,至多伸出手撥開他散落在臉頰的碎發,很輕地摸摸他的頭。


等到敷的時間足夠長,寧一宵才拿走棉片,把他的褲腿拉下來,替他蓋好被子。這一整個過程中,蘇洄都沒有醒,睡得很沉,寧一宵不禁產生懷疑。


他起身,檢查了一下四周圍,果不其然在書桌上的置物盒裡發現了處方的安眠藥,包裝很熟悉,不過似乎是新拆開的,一版裡隻少了兩顆,比他想到的最壞結果要好很多。


但蘇洄的狀況的確不容樂觀,他原以為隻是嗜睡而已,沒想到已經到了需要用藥物輔助睡眠的地步。


很突然地,寧一宵聽見蘇洄迷迷糊糊說了夢話,但含混不清,於是他回到床墊邊,半跪在地上,湊近了些,“蘇洄,怎麼了?”


蘇洄皺著眉頭,額頭上沁了細密的薄汗,嘴唇微張,但吐字不清,一些不甚清晰的字眼吐露出來,類似“我的信……”


寧一宵皺了皺眉。


他不確定蘇洄是不是対他說的,又是不是指他們分開時的那些信。


下意識地,他有些抗拒聽到這些,逃避當初看到過的內容,但還是守著他,直到他好一些,不再皺眉和說夢話之後才離開。


蘇洄到了中午才清醒,藥物的副作用很大,他醒來後覺得喝水都是苦的,思緒混沌,還有些反胃。


房門開著,他看見寧一宵的身影,於是也起身打算出去,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腿很痛。


撩起褲腿,發現了腿上大片的淤青,他才想起昨天在客廳摔的那一跤。


感覺很痛,但看淤青擴散的範圍好像也還好,蘇洄沒多想,一瘸一拐地出了房間,遠遠看著寧一宵在廚房的背影,有些恍惚。


“你醒了?”寧一宵端著湯鍋出來,“我煮了雞湯。”他一邊說著,一邊取下了防燙手套,彎腰在水槽洗手。


蘇洄明明很昏沉,卻在第一時間發現了寧一宵的手很紅。


“手怎麼了?燙到了嗎?”


他神情很迷糊,剛睡醒,眼睛湿蒙蒙的,隔著安全距離望著寧一宵的手,看上去很像小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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