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第3章

「姜姜受了傷，我送她去一趟醫院。」

 

他頓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開口：「今熙，你們都是女孩子，知道身體不能留疤的，對吧？」

 

他說完，阿彌也點點頭。

 

「媽媽別小心眼，姑姑都受傷了，就算是親戚也不能冷眼旁觀吧。」

 

聽著女兒奶聲奶氣的質問，本就生疼的心口，更加是痛徹心扉。

 

我低頭，看著剛才撞到的手腕。

 

此刻疼痛異常明顯，有些微腫，但無人在意。

 

見我不再說話，餘姜姜直接靠在他懷裡，雙手勾著謝斯南的脖子，然後衝我露出了一個挑釁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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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熙姐，你別多想，謝哥直接送我去一趟醫院，我們沒什麼的。」

 

謝斯南也點頭，聽著懷裡的人兒開始痛呼出聲。

 

他的語氣也染上了一抹焦急，甚至還有些質問。

 

「今熙，你講點理。我隻是把人送去醫院，眾目睽睽下，我難道還能做出什麼壞事嗎？」

 

說罷，他直接轉身，再無任何留戀。

 

而我的女兒，謝阿彌。

 

又沒有任何猶豫，小小的人跟在身後，嘴裡驚呼著要帶她一起去。

 

三個人，就這麼消失在了我眼前。

 

而坐在客廳裡的謝奶奶，隻是靜靜看著這一幕，最後當四周歸於寂靜，她拄著拐杖走到我跟前，似笑非笑。

 

「從一開始，我心目中的孫媳婦就隻有餘姜姜。你們沒有領證，就算他們有什麼，你也管不了。」

 

說完，謝奶奶拄著拐杖上樓，還不忘吩咐家裡阿姨給餘姜姜熬制雞湯。

 

至於我，從不得她歡心。

 

以前為了孩子和謝斯南，我可以忍。

 

但如今——

 

我低頭看了一眼手機，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雖然沒有備注，但我知道對方是誰。

 

我點下接通，對方聲音沉沉，但還是帶著似有若無的激動。

 

【決定好了嗎？我開出的價格，你一定會滿意的。】

 

我看著面前已經空蕩的院子，我的丈夫和孩子，此刻送另外一個女人去了醫院。

 

他們，親密得宛如一家人。

 

所以我的存在，對他們而言，似乎也沒有那麼重要了。

 

既如此，是真的沒什麼可留戀的。

 

我也曾想保住最後一分體面，所以關於那個股份，我並沒有立刻賣給謝家的S對頭。

 

如今，謝斯南欺負我，阿彌欺負我。

 

就連謝奶奶，也是一如既往討厭我。

 

那麼，我又何必保住最後的體面呢？

 

所以我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不再任何猶豫，回應對方：「好，股份我願意賣給你。」

 

7

 

謝斯南抱著餘姜姜來了醫院。

 

他神色焦急，身後還跟了一個小尾巴，徑直衝進了醫生的辦公室。

 

醫生檢查了一下餘姜姜身上的傷口。

 

似笑非笑：「要是再晚來一些，估計都愈合了。」

 

聽著這話，餘姜姜臉色有些羞澀，忍不住伸手錘了錘謝斯南。

 

「我都說沒關系，你非要帶我來醫院，這下子惹人笑話了吧？」

 

謝斯南也是尷尬地笑了笑。

 

醫生則是看著他們，忍不住感慨：「你老公擔心你，也是人之常情。」

 

似乎，所有人都認為他們是一家人。

 

謝斯南聽到這話，又想起了先前在遊樂場，那時候他沒有反駁，是因為女兒很開心。

 

但，他始終記得誰是自己的妻子。

 

所以這次阿彌沒再先說話，他就神色自若地開口：「醫生你誤會了，我們不是夫妻，她是我朋友。」

 

謝斯南話落的瞬間，醫生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畢竟，剛才他們衝進辦公室時的深情，以及似有若無的曖昧氣息。

 

倘若不是夫妻，那就隻能是另一種關系了。

 

醫生表面不動風，可心裡卻在冷笑，連著說話的語氣都冷淡了許多。

 

「那看樣子你人還不錯，朋友受傷抱著來醫院，你老婆知道嗎？」

 

對此，謝斯南愣了一下：「這有什麼關系嗎？」

 

向來疼老婆的醫生，聽著他的話，有些恨鐵不成鋼，又有一些為他老婆生氣。

 

「你有老婆，還抱著別人來醫院，難道你覺得對嗎？」

 

一旁默不作聲的阿彌，也忍不住開口。

 

「這有什麼不對的？」

 

醫生這才注意到了旁邊坐著的小孩，又抬頭看了看謝斯南和餘姜姜，忍不住輕輕搖頭。

 

「你當然是為你媽媽說話，但我還是要告訴你，這是不對的。」

 

阿彌皺了皺眉，然後小聲開口：「她不是媽媽。」

 

聽到這話，醫生又愣了一下，忽然覺得很荒唐，竟然也有些忍不住，嘴比腦子快。

 

「她不是你媽？你那麼維護她幹嘛？」

 

阿彌不服氣，叉著腰反駁：「不是媽媽就不能維護了嗎？我媽媽小心眼，總是愛欺負姜姜姑姑，我這是幫理不幫親，有什麼問題嗎？」

 

醫生的目光在這三人身上來回掃視，緊接著腦補出了一出大戲。

 

最後搖搖頭，神色不明。

 

「到底是你媽媽小心眼，還是你和你爸爸一個兩個的沒良心，幫別的女人說話。要是我生了這樣一個女兒，我晚上睡覺都睡不安穩吧。」

 

醫生到底沒忍住，說完這話後，所以說有些懊惱，但還是暢快的。

 

他厭惡婚外情。

 

當老公的，不就是要疼愛老婆和孩子嗎？

 

像這種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尤其自己生的孩子，還偏向外人，想想都覺得心寒呢。

 

或許是醫生嘲諷的目光太過於明顯。

 

餘姜姜很委屈，想要開口解釋自己無辜，但醫生根本不吃她這一套。

 

謝斯南則是有些愣神。

 

或許很早時候，他喜歡過餘姜姜，所以對她的耐心比常人好了許多，但他自認自己並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宋今熙的事。

 

身為丈夫的責任，他始終記得。

 

無非，隻是偶爾遇見餘姜姜，會一起吃個飯，一起看個電影。

 

但這些都是從小做到大的，並沒有什麼所謂。

 

阿彌也喜歡餘姜姜，他覺得自己隻是疼愛孩子，也始終謹記兩人之間該有的分寸。

 

從來，他都覺得自己問心無愧。

 

就這麼想著，謝斯南的背又挺了挺，然後看著醫生，連著說話的語氣又嚴肅了許多。

 

「我們之間沒什麼，我老婆也不會在意這些，你管得太多了。」

 

醫生聽到這話，直接氣笑了。

 

然後點點頭，隻留下一句：「你覺得沒什麼，那以後希望你老婆這麼對你的時候，你也別難過，畢竟都是普通朋友，你說對吧？」

 

說完這話，醫生直接轉身離開，覺得多待一秒都是晦氣。

 

而聽到這話的謝斯南，竟然忍不住真的代入了一下。

 

他的今熙，他若和另一個男性朋友關系親密……一起吃飯，一起看電影，一起去做很多很多的遊戲和活動。

 

謝斯南心口猛然一墜，說不清是酸楚還是吃醋，就是很不舒服。

 

他的老婆，怎麼能夠和別的男人關系這麼好呢？

 

一瞬間，謝斯南恍惚意識到了什麼。

 

如果自己都覺得很不好，那麼如果今熙知道，是不是同樣如此？

 

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就在這一刻，謝斯南突然很想回家，然後給妻子一個大大的擁抱，說上一句又一句動聽的情話，向她承諾和發誓，此生絕不辜負和背叛。

 

可謝斯南不明白，往往這種沒由來的告白和深情，都是因為內心極度心虛和愧疚。

 

說到底，他就是個人渣。

 

確定餘姜姜的傷不嚴重後，謝斯南直接拿出手機給宋今熙打電話，但對方始終沒有接，甚至到最後直接關機。

 

他突然很慌，抱著孩子就往外跑。

 

「斯南，你不管我了嗎？」

 

餘姜姜聲音有些哽咽，也很委屈。

 

謝斯南腳步微頓，轉頭看著從前喜歡過的女孩，那個稍微一點疼痛就能哭好久的嬌嬌兒。

 

她的眼淚，曾一度讓他失控。

 

謝斯南又有些糾結了。

 

最後，他決定就這麼放縱一次，以後絕對會好好愛老婆。

 

嗯，就這一次。

 

8

 

離開老宅後，我就徑直回了家。

 

很多東西都充滿回憶，所以我沒打算帶走。

 

隻是挑選了兩套衣服，包括重要的證件，除此之外的所有東西，我都選擇通通舍棄。

 

去往另一個城市的機票也早已訂好。

 

做完這一切，我就拖著箱子直接離開了家，在去機場的路上，我接到了謝斯南的電話。

 

他說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時候他們應該在醫院。

 

我不想接這個電話，也不想再聽到他們的聲音，所以我直接將手機關機。

 

緊接著，排隊安檢，又上了飛機。

 

飛機起飛的那一刻，壓在心裡的所有酸楚和不甘，都在一點點抽離。

 

我想，往後餘生，我一個人也能夠過得很好。

 

9

 

再次見到謝斯南，已經是一個月後了。

 

賣掉了手裡的全部股份，我如今的存款足以支撐我任意揮霍。

 

所以我選了一個喜歡的城市，買了一個小院。

 

每天就躺在小院裡看花煮茶，日子過得愜意且緩慢，真的很舒服。

 

直到小院門被推開，風塵僕僕的謝斯南牽著略顯憔悴的阿彌，兩個人徑直朝我衝了過來，似乎是想擁抱我。

 

我自然是躲開了這個擁抱，而後冷冷看著他們。

 

「今熙，我終於找到你了。」

 

謝斯南自以為是的深情，卻隻會令我作嘔。

 

他又繼續說：「那天我回家後，發現你不見了，家裡的公司也出了問題，我知道你肯定是被逼的，我不怪你，隻要你肯回來，我們一家人依舊可以好好生活。」

 

謝斯南並不笨，自然能夠猜到股份是我賣的。

 

可他偏偏卻要為我找借口。

 

看似深情，又真的很蠢。

 

所以我也不想和他在做什麼夫妻情深的戲，而是直接將話挑明。

 

「沒有什麼一家人，我們從始至終就沒有領過結婚證，說的好聽一點是男女朋友，那麼現在是分手，你給我的股份是補償。謝斯南，既然你做了背叛我的事，我在背後捅你一刀，也不會覺得有什麼心虛和愧疚，從此以後我們兩清了。」

 

說話間，我又低頭看了一眼他身旁的阿彌。

 

這個我十月懷胎生下的女兒，曾經傾注了我所有的愛，可這一次次的事實和謊言，讓我對這個曾經疼愛入骨的孩子，隻剩下了失望。

 

我想，哪怕是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也未必是真的和自己同一條心。

 

或許是有些傷心，但又能如何呢？

 

至少現在，我們除了血緣關系，什麼也不會再有了。

 

聽著我的話, 謝斯南不斷搖頭，眼眶有些紅, 一邊邊說著沒有兩清, 也沒有分手。

 

但我並不想再看到他們, 所以直接將人趕了出去。

 

阿彌同樣也紅著眼, 隻是她的性子更倔。

 

站在小院外，朝我喊道：「媽媽你這麼無情，根本一點也比不上姜姜姑姑，我就不該和爸爸來找你。」

 

「既然你那麼喜歡餘姜姜, 就讓她去當你媽吧。」

 

院子外的阿彌沉默了一瞬, 像是賭氣似的開口。

 

「好啊，我就要讓餘姜姜當我媽媽！」

 

10

 

自那天後，過了很久我才又聽聞謝家的消息。

 

當初謝斯南給我的股份, 是真的不少。

 

而我全部賣了出去, 還是他的對手公司，這給謝家造成了重創，甚至瀕臨破產。

 

餘家提出可以幫助, 但必須聯姻。

 

謝斯南同意了。

 

婚禮辦得很倉促, 但依舊盛大, 可在大婚那一天，謝斯南居然逃婚了。

 

隻留下新娘一個人崩潰大哭。

 

那一天晚上, 下了好大的雨。

 

謝斯南就站在我的小院外, 說想再見我一面。

 

我沒同意, 甚至隔天就換了地方。

 

我現在有很多錢，能夠買很多套房子，也足夠有能力讓他再也找不到我。

 

再後來, 因為謝斯南逃婚, 餘家很生氣。

 

謝斯南也揚言再也不會娶任何人。

 

禮服不小心被人灑上了些酒水。

 

「我無」謝斯南, 一朝從天之驕子跌落在地, 不少曾經被他打壓過的人, 都開始了肆無忌憚的報復。

 

他, 護不住自己, 也護不住女兒。

 

謝家破產那天，我正在國外度假。

 

陽光、沙灘，還有年輕鮮活的小鮮肉。

 

一切都很好。

 

11

 

至於我的孩子，謝阿彌。

 

她自出生起, 可以說得上是錦衣玉食，萬千疼愛。

 

如今現在一朝落敗。

 

她不再是小公主, 不能住別墅，也沒有公主房。

 

受不了這樣落差的她，偷偷跑去找餘姜姜。

 

可對謝阿彌好，本也就是為了能夠嫁給謝斯南, 如今因愛生恨, 對於這個同我有著血緣關系的孩子，餘姜姜隻會覺得滿心厭惡。

 

從前一貫溫柔和善的姑姑，如今徹底變了一副嘴臉, 謝阿彌茫然且害怕。

 

然後開始想起了媽媽。

 

可，人生沒有那麼多後悔的機會。

 

無論是她，還是謝斯南。

 

我都永不原諒。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