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2025-06-12 15:15:264087

和崔聿成婚後第五年,我才知道他是重生的。


 


他深愛長公主,可長公主已有驸馬。


 


我前世為長公主擋過劍,所以他施舍我一個家。


 


他說,我是他唯一的妻子。


 


可當長公主再次遇襲時,他毫不猶豫把我推了出去。


 


1


 


利刃貫穿我胸膛時,崔聿正牢牢護著長公主。


 


剛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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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刺客的劍就要擊中長公主的肩膀,崔聿毫不猶豫把我推了出去。


 


我迎著鋒利的劍刃,被寸寸深入要害。


 


我不明白。


 


明明,明明昨夜他還溫柔地輕吻我。


 


紅燭錦帳。


 


他摟著我,說想要一個孩子。


 


我故意隱瞞,想等他下個月生辰時,再告訴他。


 


長公主愣了片刻,一把推開了崔聿:「崔聿,你瘋了!青時她有……」


 


刀光劍影打斷了她的話。


 


即便被推開了兩次,崔聿仍以不容拒絕的力道,護著她離開。


 


我重重倒在地上。


 


濺起一地塵土。


 


崔聿如護主忠犬般的身影,在我瞳孔中漸行漸遠。


 


他一眼都沒有再看過我。


 


我捂著肚子,徹底失去意識。


 


2


 


我夢到了前世。


 


金尊玉貴的長公主趙初玉給了崔聿一個糕點。


 


瘦小骯髒的小孩吃得狼吞虎咽。


 


從此便是長達幾十年的愛戀。


 


可長公主心裡隻有大理寺卿張折意。


 


我也是。


 


我和趙初玉因張折意從閨中密友,變成了情敵。


 


我們針鋒相對,她多次給我使絆子,我也不遺餘力地陷害她。


 


可歷經萬難,她和張折意還是在一起了。


 


我就像話本子裡惡毒的配角。


 


到最後,突然醒悟,給趙初玉擋了一劍。


 


我這才明白。


 


崔聿重生了。


 


這輩子,他娶我,是施舍於我,還是想讓我遠離張折意,不再和趙初玉作對?


 


總之,他成功了。


 


他犧牲了自己的幸福,來成全心愛之人。


 


他的深情讓人動容。


 


可他深情的對象不是我。


 


若說我因此世過往對他懷有一絲念想,到今日他棄我而去,就隻剩下絕望了。


 


3


 


我未想到我還能醒來。


 


一位老太醫坐在我床邊施針。


 


自小跟著我的知書驚喜道:「夫人,你總算醒了!」


 


我下意識去找那熟悉的身影。


 


沒有,到處都沒有。


 


「崔聿呢?」


 


知書猶豫開口,欲言又止。


 


「夫人,長公主受驚昏迷了……」


 


我想爬起來去找他,問個清楚。


 


可一陣劇痛襲來,我又跌坐下來,知書連忙扶住我。


 


侍女進進出出,血水一盆又一盆。


 


老太醫嚴肅道:「崔夫人,你若還想要你的孩子,就不要妄動了!」


 


我驚慌失措,摸向自己的肚子。


 


知書握緊了我的手:「夫人,別擔心,別擔心,會沒事的!」


 


我讓她去請太醫院的聖手來。


 


我是鎮國將軍之女,但自小身子弱,陛下特許我可隨時請太醫。


 


老太醫道:「太醫院的人大半都在長公主那裡,夫人怕是請不到。」


 


「還是崔大人拿了公主令牌去請的太醫,夫人不知此事?」


 


我無法回答。


 


冬日嚴寒,不及我心中涼意。


 


老太醫神色復雜,也沒再多問。


 


「此刻去請也來不及了。」


 


銀針一根根扎在我身上。


 


切膚刺骨之痛。


 


從日出到月上梢頭。


 


我一動也不敢動。


 


我拼盡全力,向老天祈求。


 


願用我往後所有的幸福,換他降臨到我的生命中。


 


可終究無緣。


 


4


 


外頭嘈雜,侍女攔不住人:「夫人還在休息!」


 


闖進來的是我的母親,和妹妹。


 


「孩子有沒有事!」


 


她一進來就問孩子的事,絲毫不關心我。


 


崔聿是本朝最年輕的太傅,我父親戰S沙場,弟弟無用,她指望著我牢牢拴住崔聿,好幫扶弟弟。


 


她環顧了一圈不見崔聿,立刻對我板起了臉:「孩子父親怎麼不在?」


 


她神情埋怨,眼裡均是指責。


 


似乎崔聿不在,都是我的錯。


 


知書努力解釋:「老爺也是身不由己,他在長公主那裡,長公主也受了傷,她身份尊貴……」


 


「什麼身不由己,怕是一顆心都在長公主那兒,徹底忘了姐姐。」我的妹妹勾唇笑起來,「姐姐當真沒用,受了這麼重的傷,姐夫都不來看一眼!」


 


「當年姐姐要是願意讓我嫁進來幫襯你,說不定今日就不會落得這個悽慘下場了!」


 


「你妹妹說得有理,依我看……」


 


她們一句接著一句。


 


我頭痛欲裂。


 


在知書的驚呼聲中,又倒了下去。


 


藥味濃鬱。


 


知書帶著哭腔喚著我。


 


突然間,我聞到了熟悉的雪松味。


 


那是我每日給崔聿燻衣所用的香膏味道。


 


腳步聲由遠及近。


 


我一聽就知道是他。


 


我睜開眼,入目,枕上還有鹹湿的淚水痕跡。


 


崔聿竟然回來了。


 


我是不是還在夢中?


 


他怎麼會回來呢,趙初玉還需要他啊。


 


他即便突然想起了我,也走不開啊。


 


許是崔聿改變了什麼,上輩子的刺S提前到了現在。


 


此刻,趙初玉還未和張折意在一起,除了崔聿,她無可用之人。


 


崔聿是她最忠心的狗。


 


所以,即便崔聿已與我成親,她仍常常宣他觐見。


 


崔聿為了她的事,夙興夜寐,夜不歸宿。


 


我心中略有介意,但我與她手帕之交,崔聿又對我溫柔體貼,我便未因此真正發作過。


 


僅一次,我來了葵水,痛得喘不上氣。


 


崔聿牽著我的手,面露疼惜。


 


可當下人來報,長公主有請。


 


他就毫不猶豫松開了我的手。


 


我拉住他的衣角:「你就不能留下來陪陪我嗎?」


 


崔聿皺眉道:「你怎麼這麼不懂事?殿下那裡耽擱不得,府裡有知書陪你。」


 


我愣了愣。


 


這是他第一次用這種語氣同我說話。


 


他許是也意識到了,軟了聲:「女子葵水,我也幫不上什麼忙,我還有公事。」


 


「等我處理完就回來陪你。」


 


他的衣角,從我手中決絕地抽走。


 


可他要陪趙初玉南下巡遊。


 


等他回來,已經是半月之後的事了。


 


如今想來,便是我真的吵鬧著,不許他去,他也不會聽我的。


 


他坐在了我床沿上。


 


同床共枕五年,他的氣息,聲響,溫度,已經刻進了我的骨子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他摸了摸我凌亂的頭發。


 


「抱歉。」


 


這兩個字很淡。


 


淡到我都有些聽不見。


 


可又因實在太耳熟,直直鑽進我的耳朵裡,沒法忽略。


 


這次他要陪趙初玉去泰山祭祖前,我問他能不能不去。


 


陛下已收到信報,會有亂黨趁機行刺。


 


因此,隨行挑選的都是武將,少有文臣。


 


趙初玉主動站出來,說可替陛下前往。


 


陛下允了。


 


崔聿急了。


 


他連膳食都沒用完,就急匆匆要去公主府。


 


泰山之行要兩月之久。


 


可下月就是他的生辰,我為他準備了許久。


 


「能不能別去,有那麼多高手在,你去了也……」


 


毫不意外,崔聿不為所動,甚至不悅道:「殿下也是你的好友,你即便不擔心她,也不該阻止我去。」


 


他的眼神很是譴責。


 


我不太明白。


 


他瞧著我懵懂又受傷的神色,止住了話。


 


他說了一聲「抱歉」,轉身離開。


 


就像今天這樣。


 


他神情莫名:「醒了?」


 


我不作答。


 


他幾次想查看我的傷勢,被我拂開。


 


他就這麼坐在我床邊。


 


「孩子,還會有的……」


 


還會有的?


 


就這麼輕飄飄的一句。


 


無半點悲戚,更是一滴眼淚都沒掉。


 


往日,有他相伴,我總覺得時光甜蜜。


 


但今日,卻難熬得緊。


 


「行刺之人可抓到了?」我詢問。


 


他似因我願意開口,松了口氣,連忙道:「還沒抓到,但已經有線索了……」


 


我點點頭,不再多言。


 


我想為我沒有機會出生的孩子報仇。


 


「我累了,不招待你了。」我閉上眼送客。


 


「……好。」


 


崔聿在我床邊站了很久很久,才走。


 


5


 


我與崔聿,是京城有名的恩愛夫妻。


 


他身居高位,深得陛下信任,想抓他做婿的大有人在。


 


可他回絕了所有人,娶了我這個破敗將軍府的嫡女。


 


有人勸他,娶妻當娶有助力的。


 


他說,隻願得一人,白首不相離。


 


同僚邀他上花樓聽曲吃酒,他一概回絕,說要為我守身如玉。


 


婚後五年,即便我無出,他也未納一房妾室。


 


我感受到了他綿長深情的愛意,小心翼翼為他獻上了自己的一切。


 


我為他學著執掌中饋、刺繡制衣、下廚做膳,將府裡上下打點得井井有條,將他照顧得妥妥帖帖。


 


我現在才知道,他一切都是為了她。


 


白首不相離,是為了她。


 


守身如玉,也是為了她。


 


我就這麼被他騙了五年。


 


我昏昏沉沉睡去,又夢到了前世。


 


我仗著陛下對將軍府的照拂,肆無忌憚地刁難趙初玉,在張折意表露出對她的欣賞後,更是變本加厲。


 


但一次次誤會,一次次磨難,隻讓張折意更加注意到她的特別。


 


兩人終成眷屬,而我仍不S心,用父親留下的尚方寶劍,去求了最後一紙賜婚。


 


我與趙初玉同一日嫁給了張折意。


 


自甘做妾。


 


逐漸瘋魔。


 


再回頭,什麼都沒有了。


 


向往的愛情沒有了。


 


唯一的好友沒有了。


 


我終於醒悟,為趙初玉擋下致命一劍。


 


養好傷後,我離開府邸,卻被崔聿抓住了。


 


「我不會放過任何傷害過殿下的人。」


 


他劃花了我的臉,挑斷了我的手腳筋。


 


我如一攤爛泥,躺在地上絕望地等S。


 


我的胃酸痛腐蝕著神經,身下一片髒汙,我的尊嚴也落到了泥裡。


 


我求著他給我一個痛快,他不為所動。


 


「殿下心善,不和你計較,可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我要你要千百倍奉還。」


 


不知痛了多久,我終於在絕望中S去。


 


前世舊夢纏繞著我墮入深淵,我猛地睜開眼——


 


黑暗中,對上了崔聿冰冷的雙眸。


 


我驚叫一聲。


 


眼中的厭惡和恐懼,將崔聿怔在原地。


 


6


 


他的神情很快就平靜下來。


 


「你來幹什麼?」我下意識警惕起來。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


 


最後隻說出來五字:「我來看看你。」


 


「看過了就回去吧。」


 


崔聿修長的手摸索著,尋到我的手,他的小指輕輕勾住了我的小指。


 


這是他求和的動作。


 


我鼻頭一酸。


 


這是我們約定好的。


 


那一年。


 


新婚燕爾,正值年關,他就要被外派。


 


西南邊陲之地,不是什麼好差事。


 


但若能安撫好邊境和外邦子民,將是大功一件。


 


我哭了一個晚上,不想讓他去。


 


「青時,我想為你,為我們將來的孩子,掙一個前程。」


 


「可你明明說好,往後會陪我過每一個年。」我紅著眼眶,緊緊抱著他。


 


寒冬草枯,蠻族暴起,父親就S在過年前。


 


戰報傳到京中,我的筷子掉在地上。


 


那一年,一桌豐盛的團圓無人問津,逐漸冰冷。


 


崔聿是知曉的,因此他求娶我時,許諾了歲歲年年。


 


他嘆了一口氣:「是我食言了。」


 


說著他牽起我的手,與我拉勾:「就這一次,青時原諒我好不好?」


 


他向來面皮薄,能說出這話已是不易。


 


燭光下,他面頰微紅,撒嬌的聲音有些許害羞的顫抖。


 


我原諒他了。


 


拉勾便成了他與我之間,心照不宣的求和。


 


我後來才知道,那次也是因趙初玉說:「本宮隻放心你去。」


 


他才屁顛顛接下了差事。


 


我默默將手指抽出。


 


他的小指輕輕挽留了我一下。


 


他似很是無奈:「遇刺一事,是我對不住你……」


 


那口氣,頗像是在說,我都和你道歉了,你還想怎麼樣。


 


我打斷他的話:「崔大人為了長公主三進江東匪窩、平定西南叛亂、帶病遠赴國外執掌督軍一職,一樁樁、一件件皆讓人動容。」


 


我說的皆是此刻未發生之事。


 


崔聿猛地瞪大了眼睛。


 


「你也!」


 


緊接著,他的眼神警惕起來:「你說這些是為了什麼!」


 


他打量著我,那眼神陌生得讓我心寒。


 


他生怕我如前世一樣,又去傷害趙初玉。


 


五年的夫妻。


 


他還是不信我。


 


我早就不是前世的我了。


 


或者說,前世我主動為趙初玉擋下那一劍之前,我就已經想開了。


 


我父親去得早,他一走,家中便隻剩孤兒寡母。


 


生前再多的功勳,也抵不過人走茶涼四字。


 


母親想要鎮國將軍府回到昔日榮光。


 


可我的弟弟不爭氣。


 


她從溫柔賢淑變成了歇斯底裡。


 


我也越來越偏執,與曾經的好友漸行漸遠。


 


我早就悔悟了。


 


可他從來不曾看到。


 


或者說,他眼裡從來就沒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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