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給我帶了我醉中念叨的紅燒肉。
京中的香滿樓的師傅,燒得一手好豕肉。聽聞日日排長隊,逼得店家開始每日限號。
第二日給我帶了京中時興的果子。
個個模樣可愛,讓人不忍下口。
第三日給我帶了從前我最愛吃的酪櫻桃。
那是阿娘從前最愛做給我吃的。
可惜自娘S後我再也沒有吃到過了。
我啃下一口,不知是苦澀還是蜜甜:「這味道……」
「怎麼樣?是不是從前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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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驥邀功似的說著他是如何在京中鱗次栉比的街巷中找到這家的。
舉手投足,莫不透著喜氣。
原來店家躲避戰亂從雲州到了京城,又拾起從前的手藝開起了一家小店。
卻正是雲州的味道。
「多謝你,師兄。」
後來幾日師兄卻再沒來過,聽說每日都被皇帝叫到宮中共商出戰南越的戰事去了。
我也樂得清闲,正好在家中改改新家的置景布局。
新朝建立後,往日的太平又恢復了,京中貴婦們又興起了賞花遊園。
我向來不喜這些,卻也不能都拒之門外。
宴會上總是有些命婦格外好奇。
她們好奇地試探著我與裴澈的關系。
「從前有幸照顧過皇上幾年,如今君臣有別而已。」
又好奇我為何敢當廷拒絕皇帝。
我胡謅:「已有意中人了,可惜人家不中意我呢。」
命婦們八卦程度滿分:「還有瞧不上當朝長公主的?何人不識抬舉?」
我微微頷首,不置一詞。
是夜,大雨滂沱,窗外風雨交加,吹得窗戶左右晃動,發出難聽的嘰嘰聲。
睡夢中,我好像看到大雨中一個孤獨的身影。
裴澈從前去書塾時總不愛帶傘。
回來時總會把自己淋得全身湿透,卻總也不忘把書揣進懷裡,不忍打湿一毫。
「阿澈。」
「下次雨天阿姐來接你好不好?」
「阿澈?」
窗外風雨大作,我一陣驚醒,額上竟布滿了汗珠。
準備起身來將窗戶關嚴,卻見窗前似乎坐定了一個人。
「阿梨,你夢裡遇見的人是誰?」
05
出徵南越的大軍已整裝待發。
辎重、糧草等俱皆完備。
眼下新朝初立百廢待興,本不適合再度興兵作戰,但是南越不斷挑釁,兼之邊境人民飽受戰火的摧殘,出兵平復已是刻不容緩的事。
裴澈親自送我和韓驥出城。
大軍開拔在即,裴澈斟酒相祝:
「沈將軍、韓將軍以及眾位將士們,朕聊以杯中酒相送,他日凱旋之日再一同痛飲!」
我、韓驥、裴澈三人與眾將士一飲而盡。
痛快地將酒碗擲於地上,其聲振碩,雷霆萬鈞。
大軍開拔,裴澈久久未離去。
我回頭看他端坐於馬上,抓著韁繩的手用盡力氣。
昨夜他冒雨出現在公主府,全身湿透也不為所動。
他問我宴會上說的有意中人是真的嗎?
眼神狐疑又期盼。
我斂起心神,走到窗邊想把窗戶關緊。
他卻一把抓住我的手,兩個人的手就這樣交疊迎在風雨中。
「真的。」
「是誰?」
我不答,使了使力想把手收回來。
他卻不放,力道又緊了幾分。
「是韓驥?」
「是。」
他用質疑的眼神緊盯著我,似乎要在我臉上找到撒謊的縫隙。
「你撒謊。」
他撒手,又好整以暇地看了看臥房的布置。
壁上正掛著一幅丹青圖,畫風可愛,不似名家之作。
嫋嫋山水間,一幢古屋旁,一個男孩正與一少女悠闲垂釣。
「阿梨,你還留著這幅畫。」
「忘記扔了。」我不理。
「是嗎?」
我跪地叩拜:
「陛下,君臣有別,臣已為長公主,忝為陛下長姐,請陛下……」
裴澈卻轉過頭,一雙黑眸恨恨地盯著我,「阿梨——」
「你以為一句長公主就能讓你如願嗎?」
「永遠不可能。」
06
南越割據西南一方已有百年之久。
境內道路蜿蜒,潮湿溽熱,瘴氣彌漫。百姓多崇信巫蠱之術,外人多有斷絕。
現任的南越王剛承襲王位不久,對先王的與民生息國策來了個大轉彎。
派兵在兩國邊境不斷試探,侵擾百姓生活。
我與韓驥率領大軍行進多日,終於抵達前線。
一路戰意盛,連下南越幾城,大軍抵達南越靈州。
靈州雖處四戰之地,卻在守將的帶領下深挖溝渠,築內外雙城,城高堅固,軍士械精糧足,戰意恢宏。
這一日,我率領先鋒小隊暗夜背負飛傘降落靈州借機偷襲。
兩軍對陣一月有餘,眼看著天氣越來越寒冷,再戰下去對我方實為不利。隻能借此巧機,攻其不備。
從空中看去,守城的兵衛們分各門值守,對戰多時,對方多有疲敝,一時之間不料我們會夤夜從天而降落城而攻。
匆忙之間焦灼應對,我軍落入城牆之上立時與敵方展開對攻。
手中雙劍分式橫刃,數名南越守兵衝上前來,復又倒下。
這時敵方一守將飛身入陣,使得一把好槊,直直朝我戳過來。我急急將右劍橫擋,堪堪擋住他的攻勢。
右足發勁退出一丈之外,右手反握劍柄,正欲攻上。
對方將槊重重一撐,仔細逡巡一番後出言:「早聽聞貴國長公主武藝高強,精熟兵法,今日一見果然傳聞不假。」
接著一臉正色,左右手並用將重槊往前一努道,「隻可惜良材錯付,明珠暗投!」
「少廢話!」
來人正是南越北門守將蕭祁,聽聞此人頗為勇悍,雙方纏鬥數回合,卻始終不能脫身。
良機難得,若再相持下去,勢必會引來更多敵人。
我將雙劍合並,兩柄劍身機鋒吻合之下,立時成了一把雙頭利劍。劍身變長之後立時便如一把軟劍,正可對付長身鐵槊,沿著槊身攀援而上,以柔克剛。
蕭祁在軟劍的纏繞下,長槊的招法不能盡數使出來。
很快便露出破綻,我趁此機會用劍在他前胸、背後多處刺穿甲胄深入血肉,他瞬時吐血如注,慢慢倒下去,一動不動。
這時城牆上的守兵已盡數伏誅,我飛身下牆,帶領將士們打開北門。
還未落地便覺手臂一痛,我在空中稍滯,回頭望去。那蕭祁竟尚留一口氣,趴在城牆邊緣,手中正握著一把弓箭。
落地之後無暇顧及手臂上的傷,還好傷口不深,比起從前在戰場中的受的傷,實在不值一提。
就這樣我軍在城中北門與敵軍大戰了半夜,終於尋得突破口,一舉攻破城門。
韓驥率領三軍城外駐守,雙方裡應外合,奮勇攻S。
南越守軍冒夜拼S,終寡不敵眾,敗下陣來。
我軍大破敵軍,借由北門入城大展身手。
經過一夜戰鬥,靈州城終於成功攻破。
我與韓驥終於在城中會合,一夜奮戰早已體力不支。
他正帶領部下殘敵肅清,我卻已經來不及走到他面前。
感覺整個天地都已顛倒開來,口裡冒著鮮血的腥甜,臂上的箭傷在神情放松時痛意直衝腦門。
不過一小傷而已,為何這麼……眼前無數奔跑的將士在眼中形成重影暈開來……
韓驥見我狀態不對,疾步往前衝,終於把我撈在懷裡。
「師兄,我好累啊,好想睡覺。」
「阿梨——」
「別睡——」
07
熔爐熾熱,燒得通紅,烤得人神形俱滅。
無數人被押著墮入那無邊寂滅。
嘶吼著,咆哮著。
「姐姐,姐姐,我不要被扔進地獄。」
我看見一個女孩哭喊著被扔了進去。
一個婦人毅然決然地隨著那女孩墮了進去。
我伸出手去想將她們拉上來,卻隻得一片衣角。
不過一瞬,女孩肩上嵌著那一朵布紋蝴蝶就隨她一道灰飛煙滅。
「姐姐,姐姐!」
那是幼妹從前最愛的蝴蝶,六歲的她最愛在花園裡撲蝴蝶,娘親見她這般淘氣,便在她衣衫上繡了她最愛的蝴蝶,愛不釋手。
每每我歸家時總會穿上它,圍在我面前跳舞。
「姐姐,姐姐,你看這是娘親為我繡的蝴蝶,你看好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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