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視線所及,幾十隻喪屍從山路上蹣跚而來,包圍住了這輛車。不遠處曠野上,更多喪屍正密密麻麻湧來,很快匯聚成了壯觀的活死人潮。
“萬哥,”司機登時就帶了哭腔:“完完完,完蛋了……”
萬彪脫口而出:“快倒車!快!”
司機手忙腳亂倒車,慌亂間卻擋卻換錯了,差點直直撞上護欄。就在這骨節眼上,隻聽車窗碎裂的哗啦聲響,幾隻枯手同時伸進了車廂!
“啊啊啊啊——”
司機和手下同時崩潰尖叫,萬彪猝不及防被喪屍抓住了後領。千鈞一發之際,周戎撲上來劈手奪了他的槍,一個點射將抓住他的喪屍打得爆頭,吼道:“別喊!住口!”
萬彪與死亡擦肩而過,大腦剎那間空白。
隻見周戎反手拔匕,把伸進車窗抓撓的幾隻喪屍手臂斬斷,抓住已經快尿出來的司機推到副駕駛,然後硬擠上了駕駛座。其他人都在巨大的恐懼中沒反應過來,周戎已經換檔、倒車,在輪胎刺耳的碾壓聲中撞翻了兩三個喪屍,緊接著一個幹淨利落的三點掉頭。
哐當!
幾聲骨頭爆裂的脆響,周戎把側面撲上車門的喪屍推上公路護欄,狠狠擠得屍體變形,然後一腳油門踩到底!
源源不斷的喪屍呼號湧來,但吉普車已開足馬力,飛一樣蹿了出去!
吉普車一路呼嘯,將不斷從四面八方圍攏上來的喪屍遠遠甩在車後。然而遠光燈映照下,更遠處的曠野上,難以計數的喪屍正集結成軍隊,向基地的方向跋涉而去。
司機結結巴巴地問:“怎麼……怎麼可能,從哪冒出來的,怎麼會這樣……”
萬彪其實已經驚駭至極,但他還算有幾分血勇,猛地一咬舌尖,逼迫自己勉強鎮靜了下來:“別慌,怕個屁!隻要我們快點回基地報信,基地一定守得住!”
“但、但這這這陣勢,比前兩天還大、大得多……”
“閉嘴!”萬彪怒道:“前兩天都守住了,現在更不用怕!再說老子把你的蛋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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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嚇得面色青白交錯,牙齒咯咯直響。手下在邊上肉眼可見地一個勁哆嗦,這時候突然憋出來一句:“我們,我們不該回去。”
萬彪呵斥:“胡說八道什麼?!”
“我們不該回去!”手下崩潰了:“太多了,你看這起碼有好幾萬!我們應、應該繼續去港口,趁還來得及趕緊上船!”
司機和萬彪都愣住了,緊接著萬彪勃然大怒,一拳把那手下打得摔在了座位上:“給老子閉了!你說的還是人話嗎?誰的老婆孩子不在基地裡,難道我們就這樣一走——”
砰!
子彈貼耳擦過,手下整個人僵住。
周戎一手開車一手持槍,槍口正對著身後保鏢的頭,後視鏡中映出了他鋒利陰沉的雙眼。
“我老婆被你們扣下來了。”他淡淡道,“誰不想回去,現在就給我滾下車。”
手下顫若顛篩,緩緩地尿了褲子。
·
象徵硝煙與死亡的黑夜降臨,基地在夜幕中猶如固若金湯的城堡。遠光燈從山路盡頭閃現,吉普車轟鳴飛馳,遠遠就聽見萬彪聲嘶力竭狂吼:“開——門——”
崗哨中,幾名警衛探出頭:“萬哥?”
“萬哥回來了,這麼快?”
“開門——!”萬彪的嘶吼尖利破音:“喪屍來了!一級戰備!!開門——!!”
吉普車幾乎緊貼著轟然拉開的大門衝進了基地。車未停穩,周戎已經跳了下來,隻見不遠處值班室裡狂奔出兩個人,正是春草和丁實。
“我就知道有鬼!你們不是說戎哥跟司南去船上了嗎?!”春草拽著一名警衛咆哮:“這是怎麼回事?你們在搞什麼名堂?!”
那手下還強詞奪理:“陳姐說的,周隊長是在你們巡邏時出發的,叫你們一回來就去港口會合……”
周戎二話不說,上前卸了他的槍塞給春草,隨即一腳把那人踹得狂噴鮮血飛出了數米。
春草和丁實同時:“戎哥!”
“司南被陳雅靜和寧瑜綁走做活體試驗了。”周戎簡短道,“老子馬失前蹄,被他們抓走送去船上,半路發現大批喪屍正往基地走,就逃了回來。”
周圍基地眾人原本正氣勢洶洶地過來要算賬,一聽這話,瞬間色變。
萬彪連滾帶爬狂奔而來:“拉警報!快!幾萬個喪屍正往我們這邊聚集,叫所有人出來!”
周戎腿一伸,把萬彪絆得結結實實摔了個狗啃泥。
旁人阻止不及,隻見周戎重重一膝把萬彪抵在地面上,手肘勒住脖頸,一使力,勒得萬彪差點眼球突出。
“司南在哪裡?”
萬彪滿臉血紅,一字不發。
春草反應過來,立刻上前用槍抵住了萬彪的頭:“說不說?不說老娘這就崩你個滿臉桃花開!”
“別過來!”丁實舉槍指著周圍眾人,威風凜凜地喝道。
“你可以選擇不說,但我們也可以現在就殺了你。”周戎俯在萬彪耳邊輕聲道,語氣如同惡魔冰涼的呢喃:“然後我們殺光這裡的所有人,打開大門,任喪屍湧進來,拉著這座基地裡上萬個人的性命一同下地獄……”
萬彪面皮一陣劇烈抽動,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你、你……你不是軍官麼?!”
周戎冷冰冰道:“哦,你相信當官的有好人?老子哪裡看上去像正面人物了?”
萬彪:“……”
警報聲劃破了基地的夜空,高處崗哨上傳來警衛恐懼到變調的大喊:“來了!看見了!”
所有人心神一凜,隻聽警衛嚇得連不成句:“幾萬個喪屍正從北邊過來,快準備武器!通知陳姐——!”
狠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周戎就是那徹底不要命的——情勢萬分火急,萬彪終於崩潰了。
“廢棄宿舍區最南,研究所地下,有個秘密……秘密實驗室。”萬彪咽了口唾沫,嘶啞道:“寧瑜平時待在那裡,研究資料都,都在……”
周戎掐著他咽喉強迫他站起來:“你跟我一起去。”
“不行!我要坐鎮指揮,還有武器和人員調配……”
“別他媽給我廢話。”周戎粗暴地打斷了:“春草大丁,你倆待在這協調指揮,讓這幫廢物把武器庫全打開。去通知郭偉祥過來這裡協助守城,叫顏豪去實驗室找我,快,你知道為什麼。”
春草毫不猶豫:“是!”
“聽著,我們不想讓任何人死。”周戎用槍頂著萬彪腦門,目光殘忍兇狠,但每一個字都冷靜到讓人毛骨悚然:“我希望所有人都平平安安活過今晚,但你別逼我,否則我總有辦法讓你們每個人都付出代價……老子殺過的人比你殺過的喪屍都多,明白了嗎?”
萬彪停在車門前,喘著氣,半晌竭力平穩音調:“明白了。”
“很好。”周戎發力把他推上車,說:“現在帶我去那個見鬼實驗室,以及時刻為你的性命,祈禱我的司南還好好地活著。”
·
同一時刻,實驗大廳。
寧瑜眯起眼睛盯著不遠處的槍口,繼而目光上移,略帶嘲諷地笑了笑:“現在想起救命恩人的安危了,晚了吧。”
鄭醫生怒吼:“你答應過我隻是抽取血清,另外扣留他一段時間,你沒說要拿他做活體實驗!你,你要研究疫苗,你拿我做試驗不行嗎?我不是活人嗎?!”
“別天真了,”一道聲音從他身後響起。
鄭醫生下意識回頭,隻見開口的竟然是從剛才起就不願正眼瞧他、更別說搭理他的司南——這時身前動靜一響,鄭醫生反應過來,立刻又回頭牢牢指向寧瑜。
寧瑜已經從試驗臺後走了出來,見狀站定腳步,冷笑不語。
“什麼,什麼意思?”鄭醫生在情急之下已經糊塗了,結結巴巴地問。
司南平淡道:“他本來就打算把你當做下一個實驗對象,如果你失敗了,他會再去抓幾個人,試到血清研究取得重大突破為止。這期間可能需要幾周、幾個月甚至幾年,但他的實驗對象總有一天會輪到我,躲不掉的。”
鄭醫生下意識問:“為什麼?”
司南沉默下來,沒有再回答他,似乎陷入了某種思考。
實驗大廳裡安靜無聲,空氣緊張得近乎凝滯,猶如冰涼的凝膠塞滿了每個人的鼻腔。
良久後,司南突然輕輕說了一句話:“……你改良了病毒。”
鄭醫生愣在那裡,而寧瑜矜持地抬起手來,一下下鼓掌:“繼續說。”
“我們在基地外發現的,以及前兩天晚上繞過警衛前來圍城的喪屍,都具備了群居動物捕獵的初級智力和本能,因為你改良了病毒原。”
司南略微停頓,又繼續道:“潘朵拉病毒之所以難以攻克,不僅因為它在人類史上前所未見,更重要的是它狀態極其不穩定。例如無法治愈的HIV病毒,在激活細胞內一天半就能完成生命周期,而喪屍病毒幾分鍾內即可完成;它傳播時結構和功能的變化快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因此很難研制出有效的疫苗來對付這種情況。”
“哦,費爾曼博士給它起名叫潘多拉麼?” 寧瑜眉梢一挑:“人類在被殺死幾十億同胞後終於知道了它的名字,真是可喜可賀。”
司南沒搭他這個話茬。
“我不知道你採用了什麼辦法,是將潘多拉與其他病毒共生,還是利用其他手段令它的變異速度減慢……總之你讓病毒完成了進化,成為了一種新型的……有機體。”
“而進化後的新型病毒與普通喪屍病毒相比,在感染症狀上出現了一些變化:被感染者呈現出極其低級的智力和生物本能,喪屍群因此更加狡猾,難以應對。但同時新型病毒的變異速度大大降低,令它有了被攻克的可能……”
司南緩緩道:“換言之,它現在可以被治愈了。”
鄭醫生目瞪口呆聽著,面上神情如遭雷殛。
寧瑜雙掌合攏,仿佛在沉思什麼,半晌承認道:“不是共生,是解碼。”
“我解開了潘多拉病毒基因中人類未知的最後一環,令它完成了最終的進化。”
“……潘多拉的魔盒已然開啟,這世上沒有解藥,我無能為力……”
“從今以後將沒有眾神,人類自己就可以實現永恆!”
“將普羅米修斯盜取火種而受到的懲罰,徹底湮滅在烈焰焚燒之下……”
那一刻記憶碎片紛紛揚揚,如雪片般從腦海中灑下,司南眉心緊擰,喘息著仰起了頭。
“而我不是第一個做到這點的人,”寧瑜平靜地說,“雖然毫無憑證,但我確信第一個做到的是愛麗莎·費爾曼博士。因為她根據進化後的病毒初步研制出了某種抗體,她的獨生子——你,從幾歲起就開始接受病毒和抗體的交替注射,你的免疫系統已經和病毒達到了完美共生的狀態。”
司南用力閉上眼睛,試圖從混沌的腦海中捕捉到更多蛛絲馬跡,但他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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