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霖詫異:“你是說他們在我試戲之前,就已經決定不用我了?”
王希聳聳肩,扯了下嘴角:“嗯,主要演員應該已經定好了,試戲隻是走走過場。”
冉霖點點頭,再沒多問。
別看王希說的話輕描淡寫,像隻是簡單知會他一下沒戲似的。但當場就看出來了,卻偏等到現在才說,根本就不符合王希幹淨利落的性格。所以冉霖明白,她是顧慮到了他的感受,才一路都在想最合適的開口時機和告知方式。
其實冉霖想告訴王希,自己沒那麼脆弱。
王希能幫他爭取到這兩個機會,肯定是下了功夫的。但一個項目從來都是多方博弈的結果,更何況這種重要的角色,牽扯到方方面面的關系,可能真正掏錢投資的出品人有自己屬意或者想推的明星,也可能已經有更強的關系脈搞定了導演。
“以後這種情況還會有的,習慣就好了。”王希輕嘆口氣,揉揉太陽穴。雖然勸冉霖習慣,但她自己其實也不太開心,看得透是看得透,不代表不會影響心情,另外最近韓澤那邊的事情也多,連日兩頭跑,讓她很疲憊,“後天就是第二次錄影了,沒問題吧。”
“沒問題,”冉霖連忙道,“我就按你說的,做我自己,已經慢慢進入感覺了。”
王希滿意地點點頭,忽然又想到了什麼,便補充提醒:“記得多跟陸以堯互動,別傻不拉幾總跟夏新然抱團,他綜藝感太好,你在旁邊出不來。”
冉霖怔住,久久沒說話。
王希沒注意到他的表情,提醒完,便向後靠去,閉目養神。
隻剩下一直豎著耳朵的劉彎彎,心情復雜,想回頭,又不敢,隻能直視前方,胡思亂想。
車流終於開始移動,司機掐了煙,輕點油門,一點點跟著隊伍往前蹭。
冉霖看向窗外,霧霾一片。
他看得出神,想得悠遠,沒一會兒,就覺得霧霾都散了,車流也消失了,天變成湛藍,馬路變成江水,耳邊是夏新然的亂叫和陸以堯的快來嘗嘗我親手做的米粉。
不自覺地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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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霖收回遠眺目光,仿佛下了某種決心似的,把頭重新轉向身旁的經紀人:“希姐。”
“嗯?”王希沒睜眼,隻輕輕應著。
冉霖的聲音不大,但一字一句平緩清晰:“你不是說讓我做自己嗎?”
王希先是皺了下眉頭,然後才不甘不願地睜開眼睛,奇怪地看過來:“你說什麼?”
冉霖知道她剛剛一半元神都夢遊天外呢,所以剛才也沒把話說全:“我說,希姐你不是讓我做自己嗎,做自己難道不是想跟誰玩就跟誰玩?”
王希徹底清醒了,身體不自覺坐直,微眯著的犀利視線在冉霖臉上掃了好幾個來回:“你是想告訴我,相比陸以堯,你更喜歡夏新然?”
冉霖輕輕搖頭:“我誰都不討厭,他們都很好。夏新然待人真,喜怒分明,陸以堯很敬業,不管多匪夷所思的環節和任務,他就是不願意,也會堅持做完,同樣,張北辰友善,顧傑踏實,每一個人身上都有自己的優點。所以如果你讓我做自己,我對他們就不會有偏好,節目環節怎麼設置,我就怎麼做,該和誰一組就和誰一組,我不會刻意遠離誰,更不想刻意抱著誰。”
冉霖一口氣說完,王希卻沒有急著接話。
她似笑非笑看了冉霖良久,才冷冷道:“我怎麼聽著你不像是單純抗議綜藝的事,倒像是埋怨我之前幫你捆著陸以堯炒作了。”
冉霖沉吟片刻,抬眼迎向王希,不躲不閃,真誠坦蕩:“希姐,我能和你說說心裡話嗎?”
“當然,”王希想也不想就道,“你現在是我的藝人,你的未來要靠我們兩個共同努力,你如果對我都不說真話,那我忙活什麼呢。”
冉霖沒想到王希這樣敞亮,還以為又要被嘲諷一下才能進入話題呢,本來準備好應對的小心髒也不緊縮了,撲通通歡快地跳:“那我就不藏著掖著了。炒作那件事,我確實有點後悔……”
眼見著王希不滿挑眉,冉霖立刻把後面的話補完:“但這件事已經過去了,我也確實從中得益,所以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話我就不說了,我想和你聊以後。”
王希抱起了雙臂,洗耳恭聽。
“希姐,我就問你一句話,如果我從現在開始不捆綁任何人,不蹭任何人的熱度,就靠自己的努力,能不能起來?”
漫長的,安靜。
終於,一直看著他的王希淡淡開口:“你想要的‘起來’是什麼?”
冉霖心裡一直都有答案:“有工作接,有戲拍,不紅沒關系,隻要演出的每一個角色都能被認可。”
王希嘲諷地扯扯嘴角:“你不紅,人家憑什麼給你戲拍?”
冉霖笑,很淺,從容裡透著頑皮:“紅有紅的戲拍,不紅有不紅的戲拍,劇組也不是都財大氣粗,總還有追求藝術……呃,和性價比的導演。”
“嗯,”王希仿佛很聽得進去地點頭,然後道,“現在還在橫店的那幾個抗日神劇劇組,就特別歡迎你這樣的演員。”
冉霖囧,算是服了王希的毒舌。
說是掏心,其實他還是藏了幾句壓心底的話沒說。不是不敢說,隻是那話連自己聽了都覺得幼稚,便不好意外往外拿。
“行了,別拐彎抹角了,說來說去你就是不想炒作,想拿作品說話,對吧。”王希一雙眼睛看過多少藝人了,從冉霖第一句話開始,她就已經清楚了對方的訴求。
冉霖驚訝地看向這個妝容精致的女人,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真的還是太嫩。
王希不跟他客氣婉轉,既然說了心連心,那就一次性全攤開:“以你現在的資源和條件,想靠作品積累口碑和人氣,就等於從零開始。很可能直至你合約期滿,也見不到什麼效果。公司沒有理由放著捷徑不走,在你身上做這種一看就很難回本的投資。”
冉霖沉默。
對方說的都是實話,實話刺耳,但沒辦法反駁。
王希知道冉霖反駁不了,但同樣也看得出他的態度:“怎麼,還不放棄?”
冉霖幾不可見地點了一下頭,動作很輕,柔軟,卻堅持:“希姐,我籤公司兩年多了。在機場烏龍之前,我已經很久沒有通告,我都做好了轉行的準備。所以發生機場那件事的時候我也很亂,一方面我知道這種機會可遇不可求,一方面我又覺得哪裡不對。我甚至一度希望以後千萬別碰見陸以堯,因為這件事做的就是挺不地道,挺過意不去的。”
“圈裡都……”
“我知道圈裡很多人都這樣,但我也知道有很多人在兢兢業業工作,拍戲。宣傳自己這件事沒有毛病,哪怕把一分的演技誇成十分,隻要我自己不心虛,那吹上天我都樂意。但炒作別人蹭別人熱度和人氣這件事,不對……再多人做,也不對。”
王希嘖嘖兩聲,雖然有準備,仍然詫異於冉霖的堅決:“陸以堯是不是給你下什麼降頭了,你真成他鐵粉了?”
冉霖被王希的腦洞搞得哭笑不得:“我和他說的話兩天加起來都沒超過十句。”
王希不解:“那你怎麼就忽然良心發現了?”
“不是突然的,”冉霖算是把自己的心路歷程都亮出來了,“剛開始就挺過意不去,但那個時候我畢竟不認識他。後來就到了錄節目,一連兩天,他連看都不怎麼看我,我簡直想把他拉到沒人的地方道歉了……”
“你道歉了?”王希訝異。
“沒,人家根本就不給我機會,能躲我多遠就躲我多遠。”想起陸以堯反感的眼神,冉霖覺得罪有應得四個字根本就是為自己準備的,“這才一期,後面還有七期,我要是按照你說的繼續蹭他,那這朋友就徹底沒得做了。”
“年輕人,你想太多了,”王希無奈嘆息,“沒人想和你這種小咖做朋友。”
冉霖道:“行,不做朋友,那八期下來也是熟人了,我真的蹭不下去。你如果非讓我繼續和他互動,我保證我在鏡頭前的所有表現都會尷尬到死。”
王希足足看了他有一分鍾,最後翻個白眼,疲憊嘆息:“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紅不起來了……”
冉霖特認同地點頭:“我也覺得自己特別幼稚。”
王希後半句話被人搶了先,愣了兩秒,直接被氣笑了:“沒受過挫折的溫室花朵都你這樣,天真浪漫理想化,也不用太自我嫌棄。”
冉霖有點拿不準王希這個態度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這樣,”收斂笑意,重新正色起來的王希給了一個折中方案,“你這個綜藝二月十四號開播,一共八期,也就是四月中旬能播完。我保證從現在開始到三月中旬,關於你的宣傳不捆綁任何人,我們看看效果。但如果你的表現撐不起來,節目沒有反響,怎麼宣傳都找不到爆點,對不住,後面你還要聽公司的。”
“你真的答應了?!”冉霖喜出望外,沒想到會這麼順利。
“我的藝人想要蘋果,我就是上天庭偷了蟠桃,也落不著好,何苦費力。”王希說到這裡猶豫了一下,還是抬手摸了摸冉霖的頭,像個嚴厲的姐姐,“但是隻有四期時間,且錄且珍惜吧。”
當天晚上,一個名叫“睫毛彎彎”的曾經掀起過小朵浪花但很快又悄無聲息的微博博主,時隔多日,再次發博——
【首頁的小伙伴們注意了,即日起本微博停更,從今往後我不粉任何偶像也不粉任何CP,正式回歸三次元。是的,我要寄情於工作了!!![奮鬥]】
……
《國民初戀漂流記》的錄制周期和播出周期一樣,也是八周,一周錄一期。
冉霖試戲失敗的轉天,就馬不停蹄奔赴第二期錄制地點——四川。
兩天的錄制,第一天在九寨溝,第二天在成都市區。
不知是不是吸取了第一期混亂的教訓,第二期節目組的環節和節奏明顯緊湊起來,女主持也沒了,所有環節都由節目組工作人員提前告訴嘉賓,然後再由嘉賓操作完成。
銀裝素裹卻依然絕美的九寨溝,萌死人不償命的大熊貓繁育基地,杜甫草堂,寬窄巷……雖然仍是遊戲環節貫穿始終,但競技的味道少了,旅遊的味道多了,於是冉霖他們難得享受了一次真正的假期。
最後選出來的麻辣初戀是夏新然。
原因無他,這人在吃超級無敵麻辣火鍋的時候從頭到尾都大快朵頤,在冉霖他們四個都涕淚橫流的情況下,仍神採飛揚,連妝都沒花。
吃完了還要回顧一下上期,埋怨大家指定懲罰黑暗料理的時候,沒給他選變態辣米粉,害得他喝了一大杯慘絕人寰的超級檸檬苦瓜汁,都晚上回程航班上,還覺得嗓子裡又酸又苦。
冉霖感覺這期應該蠻好看。
因為相比上一期,他們之間的互動已經自然流暢起來,偶爾還會有很逗趣的拋梗接梗,都配合得效果不錯。
不過他和陸以堯的互動還是很少。
他沒有上趕著去跟對方說話,對方更沒可能主動來找他,唯一的分組遊戲,兩個人也並沒有抽到一起,於是從錄制到結束,除了禮貌性的交流,再無其他。
當然從陸以堯的角度,可能一切都是老樣子。
但是從冉霖的角度,因為心裡包袱卸下了,所以即便還是零交流,他仍然覺得整個人的狀態特別輕松,連帶著看陸以堯都更帥起來。
不過說實話,他還是感到陸以堯沒有完全放開。都不用跟夏新然比,就是跟正常發揮的顧傑和張北辰比,陸以堯給人的感覺都有點太端著了。
起初冉霖以為是名氣的事,因為很多圈裡人都會這樣,感覺自己名氣高,咖位大,就很難放下姿態跟其他人打成一團。
但兩期觀察下來,又不像。
一來陸以堯的咖位也並沒有真的比顧傑夏新然他們大多少,充其量人氣稍高一些,但劃分起來,都是娛樂圈的同一撥新生代;二來為數不多的互動裡,陸以堯並沒有給人刻意抬高自己姿態的感覺,節目組的任務他都一絲不苟,伙伴的請求他都盡力而為,整個錄制過程說是兢兢業業並不為過。
那是什麼造成了這種疏離感呢?
連張北辰都在第二期錄影結束回賓館的路上和他念叨了幾句,說陸以堯是不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冉霖當時隻是笑笑,沒跟張北辰繼續這個話題。
回京之後他又重新想了這兩期四天相處的點點滴滴,越想越覺得並不是張北辰說的那樣。陸以堯讓人覺得不太容易親近是真的,但這更像是他的性格,而非處事模式。
如果今天陸以堯和自己調換身份,成了名氣最小的那個,冉霖覺得陸以堯呈現出的狀態仍然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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