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2025-06-30 17:57:563432

我「包」過一個體育生。


 


67 萬,兩年,他放下了所有尊嚴。


 


後來我破產負債,他接連奪冠,世界矚目。


 


再見面,我的二手電瓶車,撞上了他的邁巴赫。


 


1


 


不知道怎麼就撞上了那輛邁巴赫。


 


當時雨很大,我急趕著給飯店送魚。


 


一個恍神,就撞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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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地的瞬間,看到邁巴赫被撞裂的車燈,我心涼一片——


 


三萬起步。


 


滂沱的雨中,車門被打開。


 


我坐在滿地的泡沫箱碎片和蹦跶的魚中,腦子裡全是嗡鳴聲。


 


逆行、超載,我全責。


 


一雙男士皮鞋踏水而來,停在了我面前。


 


我木然開口:「抱歉,我不該在這裡拐彎……」


 


一雙 JimmyChoo 也快步跟了過來。


 


甜膩的女聲摻著幾分著急:「我天,沒事吧?」


 


熟悉的聲音。


 


我抬頭,看到了一張精致、姣好的面龐。


 


是王恬恬,常上熱搜的國民甜妹。


 


而撐傘站在她身邊的——是程勉。


 


那個曾經跟了我兩年的體育生。


 


三天前,「夢裡的故鄉」節目組到了我的家鄉小鎮雲彌。


 


程勉和王恬恬,一個體壇新星,一個娛樂甜心,都是節目組裡重量級的嘉賓。


 


整個小鎮都沸騰了,家家戶戶都盼著親眼見一見那些個大人物、大明星。


 


我不想見,我避之不及。


 


男人蹲下身來,伸手摘下我的頭盔。


 


白皙修長的手指劃過我的臉頰。


 


他靜靜地凝視著我,聲音冷得像山巔的積雪。


 


「人車定損後,按規矩來。」


 


王恬恬扯了扯他的襯衣。


 


「阿勉,要不算了,她好像活得挺辛苦的。」


 


程勉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的錯誤買單。」


 


什麼錯誤呢?


 


是撞壞了他的車燈,是曾碾碎了他的尊嚴,還是引誘他嘗了禁果?


 


我自嘲輕笑,摸出身份證遞給他。


 


「我會為自己的錯誤買單。


 


「可以的話,我現在想去送我的魚。


 


「放心,身份證押你那兒,我不會賴賬。」


 


2


 


窮人沒有時間悲春傷秋。


 


我挑了個還算完好的泡沫箱,一條條把還在蹦跶的魚捉回箱子裡。


 


這幾箱貨,一千多塊了,我浪費不起。


 


大雨中,摟著泡沫箱就要往電瓶車後座上綁。


 


一雙手擋了過來。


 


眨眼功夫,程勉奪過箱子,放進了後備箱。


 


「上車,去醫院。」


 


我剛要開口拒絕,他不容置疑道:「萬一你一會兒騎車出事,就扯不清楚了。」


 


我沒再堅持,輕聲問:「能先去阿香烤魚店嗎?」


 


程勉背對著我,點了點頭。


 


他答應了,我才渾身湿漉漉地坐上了他的邁巴赫。


 


當然是後座。


 


王恬恬坐在副駕,找著話題。


 


「阿姐,你普通話很標準,看著也不像本地人,是外地過來的嗎?」


 


我點頭,輕答了個嗯。


 


「雲彌是我老家,很小的時候在這兒待過。」


 


這我是知道的,「夢裡的故鄉」每次去一位嘉賓的故鄉,雲彌是最後一站。


 


網上都說,程勉和王恬恬要在這裡官宣。


 


她笑著繼續問:「怎麼想著來雲彌生活呀?是看上了這邊的阿哥嗎?」


 


腦袋裡的嗡鳴聲並未轉好,還有點兒想吐,我並不想多聊。


 


隻混亂地「嗯」了一聲。


 


昏昏沉沉地,看到後視鏡裡程勉的眼睛。


 


寒涼,鋒利,叫人如掉寒窖。


 


對視的瞬間,車速一瞬間被提了上來。


 


到了烤魚店,程勉一言不發地下車搬魚。


 


烤魚店阿香姐看到程勉時,眼睛都直了。


 


她拉著我悄聲問:「這不是那誰嗎?看著像那個滑雪冠軍啊?怎麼給你送魚來了?」


 


我敷衍著,小聲告訴她:「你看錯了,這是我一弟弟,來旅遊的。」


 


回頭,正對上程勉幽潭一般的雙眸。


 


不該扯這個謊的。


 


這句話,我曾說過。


 


他剛到我身邊的那個暑假,我帶他去各種場合聚會。


 


朋友的生日會上,有人故意調侃:「喲~戚棲~這個這麼帥,花了多少錢?」


 


程勉當時身體緊繃,難堪至極。


 


我晃著紅酒,斜倚在程勉肩旁,衝著眾人調笑道:「胡說什麼呢,這我一弟弟。」


 


3


 


程勉放下魚,從我身邊走過。


 


醫院不過五分鍾車程,很快就到。


 


在窗口報了地址電話,建了檔,又掛了號。


 


程勉戴了口罩和鴨舌帽,背靠著護欄,不遠不近站著。


 


在我的記憶裡,他總是這樣安靜地站著。


 


安靜地站在窗外,安靜地站在屋裡。


 


安靜地站在雪地裡,安靜地站在海邊。


 


四年不見,卻似從未改變。


 


他修長的身影和記憶裡的那個少年重疊。


 


恍惚間,回到了那個蟬鳴燥熱的午後。


 


他筆挺地站在廊下,像株白楊。


 


印花剝落的白襯衣,洗到發白的牛仔褲,堪稱完美的五官和身形——


 


貧窮絕望,卻又青春昂揚。


 


我在落地窗前,用畫筆描摹他暴露在陽光下的手臂和小腿。


 


那天,他跋山涉水來找他的父親,也就是別墅的司機程師傅,要爺爺的醫藥費無果。


 


我給了他一萬塊,讓他當我一天的模特。


 


他照做了。


 


畫面一轉,又到了滑雪場。


 


那時程勉活得艱難,一人打了多份工,教滑雪、教遊泳、送外賣、送貨,以維持爺爺的醫療和照護費。


 


我裝不會滑雪,指定他教。


 


他人悶,話少,除了滑雪技巧,什麼也不願意多聊。


 


臨走那晚,他送雪板到我屋裡,我趁著酒意在他耳邊問他,想不想活得輕松一點。


 


他輕蹙眉頭,篤定搖頭。


 


拒絕了。


 


很快,到了那個雨夜。


 


他撥通我的電話:「戚小姐,您對我還有興趣嗎?」


 


我趕到醫院重症監護室時,他彎著腰低著頭,拿著天文數字般的費用單,靠在醫院走廊的牆邊,像株被積雪壓折的青松。


 


我想伸手觸摸他,卻抓了個空。


 


慌亂中,喊了聲「程勉」。


 


終於捉住了什麼。


 


耳邊,是陌生的聲音。


 


「沒事,輕微腦震蕩,回去好好休息幾天就行。」


 


我意識不清,條件反射道:「明天還要賣魚。」


 


醫生:「那不行,一定不能累著,得休息。」


 


我:「不累的。」


 


眼前由模糊到清晰,徹底清醒過來後,才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


 


緊緊抓著的,是程勉的手。


 


不動聲色地,萬分尷尬地松開。


 


4


 


躺在病床上留觀的一個小時,像在滾油上煎。


 


王恬恬有急事,回了節目組。


 


偌大的病房,就剩我和程勉兩個人。


 


掛鍾滴滴答答,是唯一的聲響。


 


我裝作頭暈,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如芒在背。


 


我開口請求:「我沒什麼事,要不你去忙吧。」


 


片刻,他冷冷道:「你連一句很久不見,都說不出口嗎?」


 


是,這本該是基本的禮貌。


 


「嗯,是很久不見,我看你過得挺好的,也就沒問了。」


 


「你是怎麼判斷我過得好,還是不好?」


 


我掖了掖被子。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你是世界冠軍,又是大明星,你過得比這地球上 95% 的人都好。」


 


他問:「你過得好嗎?」


 


「挺好的,吃穿不愁。」


 


他沉默了一會兒,沒再說話。


 


要離開時,他被一個護士認了出來,立馬就被一幫小護士團團圍住要籤名。


 


我沒有逗留,走了。


 


回到小院,朱阿姨焦急地等在門口。


 


「小棲啊,沒事吧,怎麼換了身衣——Gucci?」


 


王恬恬走前,說怕我感冒,非拉我去衛生間換的。


 


我答:「碰到個好人,借我的。」


 


朱阿姨沒再追問,笑意盈盈。


 


「快來吃飯,妹妹也等著你嘞,對了,我同你講哦,我今天直播教人修眉毛,賺了 370 塊!以後等我粉絲漲上來了,能賺大錢了,你不要賣魚了,你就專心畫畫就好。」


 


妹妹聽到聲響,也飛奔出來,拉著我的手,迫不及待地自問自答。


 


「姐姐,你猜今天有什麼好吃的!」


 


「有辣炒河蝦!」


 


「媽媽在小溪用網兜兜的!」


 


我沒有提今天撞車可能要賠三萬,朱阿姨也沒提房東又來催繳房租了。


 


5


 


夜深時,我從漆面斑駁的抽屜裡掏出一個白皮本子。


 


裡面有很多人名,有些還完了欠款已經劃掉,有些家裡急需用錢畫了星號。


 


都是當年那場爆炸事故裡,受傷的工人。


 


當年家裡在南邊的一個大型化工廠出事,傷亡過於慘重,父親作為連帶責任人也被判了五年,家裡的資產全部用於賠償,也仍然不夠。


 


我去監獄探視時,父親老淚縱橫。


 


「小棲,你妹妹還小,你朱阿姨也沒有謀生的本事,以後拜託你替爸爸多照顧她們。


 


「至於那些債,你等爸爸出來,爸爸出來後會想辦法。」


 


走時,我輕握他的手,答:「好。」


 


這幾年,我花光積蓄,賤賣畫作,日夜工作,力所能及地補償過一些工人,但仍還遠遠不夠。


 


有些人過得比我還苦,實在撐不住問我能不能先還一部分時,都是小心翼翼的。


 


也有憤怒至極的,定期會打來電話問候我全家。


 


腦子裡正思考著這周先還誰的債款,一個陌生號碼打了進來。


 


接聽,是程勉的聲音。


 


「戚棲,我在門口。」


 


聽見他喊我的名字,我怔愣了一會兒。


 


熟悉,卻又那樣陌生。


 


「太晚了,不方便。」


 


他:「車燈定損出來了。」


 


「你告訴我金額就行,身份證在你那,我也不會賴賬。」


 


他的聲音越來越冷:「你電瓶車不要了嗎?」


 


昏暗的月光下,程勉孤身佇立在溪邊的柳樹下。


 


貴氣,疏遠。


 


與旁邊那輛蹭掉了大片漆的二手電瓶車格格不入。


 


不知道是怎麼弄過來的,我想,他的後備箱也放不下呀。


 


我站在院門口,沒再往前。


 


「謝謝你幫我把車弄回來,其實放馬路邊也沒關系,鎮上人都樸實,沒人偷的。」


 


又問:「車燈定損多少錢?」


 


他走到我面前,在我身前投下一道陰影。


 


強烈的壓迫感讓我不由自主退了兩步。


 


他凝視著我的眼,又下移到我的唇:「你現在有錢還嗎?」


 


我頓了頓,我確實沒錢還。


 


在我的白皮本裡,程勉甚至排不上前三十頁。


 


「給我一些時間,我會還你的。」


 


程勉的聲音清冷:


 


「你也可以有另一種選擇。


 


「還記得初見時你玩的那個遊戲嗎?一萬,站一天。


 


「車燈三萬,你給我三天。」


 


6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錯誤買單。


 


我終於明白了程勉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三天,遊戲……


 


一瞬間,我喉頭幹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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